时光如梭,转眼已是五年。
新帝即位之后,朝堂除了一开始因为南北两路造反势力产生的波动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稳定。
本来大臣们还对新帝有所担忧,毕竟这位主曾经在锦衣卫时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是清楚的。
所以一开始,大伙都忍不住担心,毕竟曾经还有个孟渊能够管管他,现在可好了,人家就是这天下之主,谁敢管他。
不过新帝即位之后,朝堂却有些出乎意料地稳定,有罗夫子和陆尚书等人主持大局,新帝对于朝堂的权力并不在意,基本下放了,朝廷百官从未有过如此舒心的时候。
但舒服了之后,大家也难免有些担忧,朝廷行政的权力的确大部分都下放了,但是兵权从始至终都在新帝手中。
然后果不其然,就在新帝主政五年后,这位陛下给大家整了个活。
新帝后宫之中只有一位皇后,就是曾经的永乐公主,皇后五年先后为皇室诞下一位公主,一位皇子。
但即便如此,仍是有朝臣觉得皇帝子嗣不丰,希望陛下择良人充盈后宫,起初几次陛下都拒绝,彼时皇后只诞育了一位公主,后来小皇子也出生了,有人不开眼旧事重提,没想到皇帝居然同意了。
但是皇帝给出的方案却有些叫人大跌眼镜,这位陛下打算仿照先帝,纳世家女子入宫。
这下可把世家高兴坏了,本以为皇帝对他们积怨颇深,没想到这位陛下还是走的之前那位的老路,想以世家平衡朝堂。
此事一出,朝堂一片哗然,无数大臣找到陆尚书府上,想让对方劝陛下收回成命,毕竟他们这些人当初入朝就是为了世家作对,这下新帝又走了先帝的老路,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比起忧心忡忡的朝臣,倒是世家之人欣喜若狂,看到皇帝终于松口了,他们忙不迭地开始示好,各家纷纷挑选适龄女子送入宫。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火箭速度升迁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应无殇忽然带人闯进了王氏在京城的宅院,从中“搜出”了一群想要谋害皇帝的刺客。
这一下天下哗然,没有人是傻子,在皇帝已经想要追求和平的时候,世家绝对不可能自毁长城,而以王氏的底蕴和能量,想要把这种要命的事情嫁祸给他们,也十分困难。
如此一来,可能的结果就只剩下一种了,这是锦衣卫的自导自演,他们又一次拿出了自己绝活,栽赃构陷。
应无殇是何许人,天下皆知,历数各代锦衣卫指挥使,孟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陆寒江是皇帝的屠刀,吴启明是皇帝的眼睛,而他应无殇,则是皇帝最忠诚的鹰犬。
这位指挥使不贪权不贪财,无论公事私事他都平淡视之,一心一意只听从皇帝的指示办事,所以他绝不可能擅作主张对王氏下手。
这一出大戏背后的主事者,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这是皇帝要对世家动手了。
皇帝本就对世家观感不佳,动手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大伙不惊讶,大家惊讶的是,皇帝的手段竟然如此的浅白和粗鲁。
世家对朝廷的影响之大,大到朝廷想要动手却又处处掣肘,究其原因就是无论怎么做,最后都落不下什么好名声,一旦动手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朝廷最大的为难之处就在于,世家滑不溜秋,拿不住把柄就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动手,师出无名,那么作决定的皇帝的名声就会受到抨击。
常理而论,皇帝贵为天子,在乎的无非两点,除了权力就是名声,可偏偏朝廷接连出了两个意外,先帝沉迷修仙前后,都是个不太把名声放在心上的人。
而新帝更离谱,他好像从来没有在乎过脸皮这种东西,这一次算计世家,计谋简单粗暴,就差直接自己撸胳膊上去抽人家巴掌了。
当一个皇帝连名声都不要之后,那能够造成的威胁绝对是相当可怕的。
锦衣卫久违地接到了大案子,王氏一族被判谋逆,皇帝的圣旨直接一步到位给到了指挥使应无殇,让他带着人马抄家。
朝臣简直被惊呆了,虽然他们希望皇帝不要放过世家,但是绝对没有人希望皇帝用这样强硬的手段去做这件事,因为这会激起大乱子的。
“太傅!您快劝劝陛下,这样下去,只怕天下要乱啊。”一名内阁大臣忧心地说道。
三年前魏阁老就辞官归隐了,内阁阁老之位空悬,皇帝没有指示,只是由已经升任太傅的罗夫子代为提领内阁。
听着众人一言一语的忧虑,罗夫子眼底一片深沉,却不回话,就在众人对未来表示担心的时候,陆尚书匆匆从门外进来了。
“太傅,最新的消息。”陆尚书拿着邸报,罗夫子接过之后就打开,众人立刻围上来一看究竟。
邸报的内容无疑是惊人的,众臣以为的天下大乱没有到来,反倒是各地的世家都开始上书乞求皇帝的原谅。
“这”最先开口的那位朝臣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他讷讷地道:“怎会如此,他们竟不敢反抗吗?”
罗夫子将那邸报看了两遍,随后淡淡地道:“诸位不必惊讶,世道已经变了,当今陛下手段之酷烈,那些人都是有所耳闻的,既然陛下不顾一切大打出手,便是早就做好了不惜代价的打算,那些人惜命怕死,会有如此动作,也是意料中事。”
世家并非全是软骨头,他们之中不怕死的大有人在,只是毫无意义的流血是他们不愿看见的。
先帝之时,世家和朝廷撕破脸,之所以世家有底气敢反抗,那是因为他们看清楚了皇帝没有彻底翻脸的意思,他们自负于皇帝崇信制衡之术,必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虽说从结果看,上一回是他们瞎了眼,若不是长生之事遮蔽了皇帝的眼,世家早就是过眼云烟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却看得很准,新帝的确一点儿都没有和他们开玩笑的意思,上来直接就是往死里整。
应无殇,江湖泥腿子出身,早年名声不显,几次在外显露名声靠的都是抄家杀人,这是个“不知轻重”的人,由他来动手,王氏上下能活下来一条狗都算是他慈悲为怀了。
因为知道皇帝不会因为名声而束手,更不会因为担心两败俱伤而退缩,所以世家是真的慌了,出现了心怀侥幸之人并不稀奇。
但之所以几乎大半的世家都产生了这种鸵鸟想法,则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功劳,书院的副院长——祁云舟。
作为想要复刻其师的成就,立志将来要成为第二个罗元镜的人物,这一次皇帝对世家出手,尽管他无官无职也不属于朝廷麾下,但他还是作为急先锋冲在了最前面。
他的做法就是游说,通过自己在士林的极大威望以及三寸不烂之舌,给了深渊中的世家一条长绳。
祁云舟的口才的确优秀,但他选择的切入点同样关键,世家惊怒于皇帝的狠心,也有过破釜沉舟的打算,但终究对生存的渴望超过了对死亡的坦然。
祁云舟的出现给了他们一线希望,使得这群人无法彻底倒入绝望以至于孤注一掷,但这才是最要命。
世家内部由于祁云舟的游说出现了分化,主张反抗的强硬派迅速被瓦解,另一批相信皇帝最终会手下留情的势力开始不断扩张。
而其中最亮眼的便是陈氏,自从陈氏三分之后,大小姐陈音带领下的陈氏嫡脉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锦衣卫过河拆桥的速度太快了,她们反应不及就成了弃子。
按理说人不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架不住陈音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前有狼后有虎,和锦衣卫合作固然风险极大,但若是不和他们合作,嫡脉眼看着就要完蛋了。
陈音无可奈何,比起未来可能存在的卸磨杀驴,她先要确保嫡脉的未来还能够存在,所以哪怕知道皇帝要对世家下狠手,她还是选择了倒向朝廷。
《氏族纪》排名第一的王氏谢幕了,而且是以家破人亡的悲惨姿态下台了,这一消息传出不知有多少人唏嘘,多少人感慨,多少人惊恐,又有多少人拍手称快了。
在锦衣卫带着皇帝的旨意出京之时,天下隐有动荡的迹象,但在应无殇雷霆手段血洗王氏之后,天下反而又太平了。
无他,皇帝的手段太过暴力和酷烈,不仅吓得那些野心家后怕不已。
同时也让世家绝望地认识到,一旦皇帝真的不顾一切大打出手,他们除了能够让自己成为这史书上一朵绚烂的烟花让皇帝伤筋动骨一刹那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厉害。
实力是不能够轻易使出来的,因为一旦使出,很容易就会让人发现,其实你也不过如此。
世家现在便是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看似闻名天下势力遍及九州的王氏,在锦衣卫的手下根本蹦跶不了几下。
朝廷预想中的混乱没有出现,不少臣子开始逐渐认识到,世家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强大。
其中固然也有历代先君的不断努力所致,但究其根本,还是新帝出手太猛太快,不仅打蒙了世家,也打醒了朝廷百官。
而王家的倒下也标志着一个信号,那就是时代真的变了,当初和皇室朝廷共天下的世家,即将彻底成为过去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朝廷蓄谋已久的计划开始发动,针对天下无数世家的动作开始一步步进行。
世家人人自危,不过这和新帝没有什么关系,皇宫今日虽也热闹非常,但并非因为世家之事,而是皇长子年满三岁,要为其选择合适的老师开蒙了。
这位小皇子既是长子又是嫡子,可以说基本算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了,所以他的老师人选自然事关重大。
皇帝还表达出了要广招天下贤才为小皇子开蒙,这又是变相地给了祁云舟可操作的空间,世家不缺人才,尤其不缺大才,所以又有不少强硬派被瓦解,开始想法子送人进京抱上皇子的大腿围魏救赵。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对于宫中之人,这一次小皇子开蒙最大影响并非来自外边,而是皇宫之内。
在宫中服侍了多年的阿绣姑姑突然提出了告辞,这一下让皇后和贵太妃都慌了,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太突然了。
“阿绣姑姑,你为什么要走啊?”永乐和小皇子一人拉着阿绣的一只手,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一脸舍不得的表情。
阿绣有些头大地看着这对母子,兴许是因为长辈都健在,皇帝本人又不太着调的关系,永乐的性子在身份变换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哪怕是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永乐平时撒起娇来还是和小孩子一样,这时常让阿绣颇为无奈。
“我与你母妃一般年纪,难道皇后娘娘还想让我在这宫里住上一辈子啊。”阿绣伸手将小皇子抱了起来,然后一边戳着对方的脸,一边对永乐说道。
“可是”永乐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了点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她并非不体谅阿绣,只是她从小到大都被对方照顾着,若是突然有一天对方不见了,她有点想象不到那样的日子。
“好了,日后若有空闲,我会回宫看望娘娘和小殿下的。”阿绣去意已决,永乐再是不舍也不可能强行留下对方。
最终阿绣还是在一大一小两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皇宫,而她离开后就拿着从皇帝那里拿到的旨意,在邱青云的陪同下,直接去了孟府。
“邱叔叔来了,快请进,小侄已经备好了酒菜这位是?”
在孟府迎接两人的是孟氏如今的中心人物,孟渊的嫡长子,孟晋,邱青云此人他自然是认识的,这是他父亲的好友,不提这一层关系,对方如今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是十分需要维持好关系的对象。
可是另一位就看着就眼生许多了,观其模样打扮,似乎并非寻常女子,毕竟京中女子少有能够带着佩剑出门的。
孟晋悄悄打量了那女子几眼心里便重视了起来,京中刀剑管制严重,除了有身份的人之外,其余人等几乎不被允许佩戴兵刃。
可惜,邱青云并未有和他介绍的意思,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便提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来见你父亲。”
孟晋有些为难道:“此事还得禀明母亲,父亲他自从辞官之后就言明不再见外客了。”
邱青云眉头一蹙,刚想直接去找人,便被身旁的阿绣以眼神制住了,于是他话锋一转:“那我先去见见嫂子。”
“叔叔请。”
孟晋带着邱青云来到正堂,柳氏见到阿绣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了几分变化,孟晋自然觉察到了这点,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母亲请走了。
“其他人都退下,晋儿,你也退下。”柳氏屏退了其他人,孟晋虽然很想留下听一听,但是母亲的眼神让他有些胆怯,最终还是乖乖退下了。
邱青云看着这两人似乎有话要说,他便自顾自地说了句:“既然如此,那我先去见孟兄。”
孟晋的话他没放在心上,他们长辈做事,还轮不到一个小辈说话,一旁的柳氏微行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
邱青云离开后,柳氏便招呼对方坐下:“阿绣姑娘,请坐吧。”
孟渊作为外男再受陛下宠信也不可能把皇宫当自己后院随便逛,所以柳氏作为他的妻子,自然需要常常替他进宫去拜见贵妃,一来二去,这位贵妃宫里最要紧的阿绣姑姑,她自然不会不认识。
“姑娘今日前来,是为了见老爷?”柳氏开门见山地说道。
阿绣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
顿了顿,她又说道:“娘娘听闻他这几年深居简出,担心他的身体,所以让我来”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吧,不必拿贵太妃娘娘当借口。”柳氏打断了她。
阿绣一顿,面色有些迟疑,柳氏轻轻笑道:“世家联姻,向来是高娶低嫁,柳氏在《氏族纪》上排行六十一位,远超孟氏,无论势力还是手段所以当年之事,姑娘以为我不知晓?”
阿绣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她看着面色平静一如既往的柳氏,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
柳氏笑了笑,语气有些凉薄地道:“世家女子,向来以家族为重,押注孟氏是我柳氏赌对了,如今孟氏得陛下重视,柳氏也拿到了好处,我来孟家,只为了占住这孟氏夫人之位,至于老爷心中究竟有多少个红颜知己,我不在乎。”
“你”阿绣脸色有些复杂,她想过今日到此会遭受的对待,无论对方如何羞辱她都准备忍了,没想到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话已说开,柳氏起身就要走:“老爷就在后院,你自便吧。”
阿绣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去了就去了后院,只见一座小院坐落在府邸的角落,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邱青云在院门前,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进去,回头看到了阿绣,面有难色道:“阿绣姑娘,方才我在门口听见了孟兄的声音,他似乎不想见”
砰!
话音未落,阿绣已经一剑将那院门劈开,邱青云端是目瞪口呆,就见对方径直走了进去,他本想紧随其后,谁知前者脚下一勾,两块木板应声飞来,直接卡在了崩裂后的门框上。
“这”邱青云一愣,然后就看见阿绣回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只得无奈苦笑,得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插手地好。
阿绣提着剑走到了院子里,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满身暮气的孟渊坐在矮小的石凳上,面前是一副棋盘,是一局已经下了大半的残局。
门外的动静让孟渊从棋局上收回了目光,他抬起头来,面上带着微笑:“阿绣。”
阿绣蹙眉看着他,目光向下落在那棋盘上,然后剑光一闪,那棋盘随着石桌崩碎开来,震得孟渊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你的武功”阿绣眼眸一片深沉,沉吟片刻后,她手中长剑悍然刺出。
孟渊起初坐在地上不以为意,直到发现那长剑要直取他性命,他才不得不打出一掌然后侧身闪了过去。
“我成了这副样子本是活该,阿绣,你又何必管我”孟渊苦笑着道。
“闭嘴。”
阿绣冷着眼,脚步一闪便掠过对方进了里屋,随后一把普普通通的朴刀便被她甩了出来,径直落在孟渊手中。
“来。”
丢下这么一个字,阿绣再次持剑杀去,孟渊无可奈何只得接招,说来惭愧,他虽然颓然至此,但并未心怀死意,哪怕自知无颜苟活,但他仍然想要活下去。
阿绣动手的时候杀意是切实的,所以孟渊只得全力迎战。
“原来这几年,你便是这样荒废时光。”
阿绣冷笑着,虽然孟渊在她手下只能是狼狈地躲闪,但她看得出对方已经是在全力迎战了。
百十招后,孟渊不敌,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原本岁月静好的小院,也变得满目疮痍。
外头的邱青云听见里头的动静,吓得几度想要进去,但最终都忍住了,孟氏的其他人也免不了被惊动,毕竟这里头待着的可以说是他们孟氏的顶梁柱,哪怕对方无官无职,但依旧是孟氏最重要的人物。
“叔叔,您带来的这个女子,到底是——”孟晋忍不住问道。
邱青云只是淡淡地道:“与你无关。”
孟晋一时间气得有些红眼,他如今可是堂堂孟氏的掌门人,可邱青云对他仍然是将其当作台下的小辈,连敷衍他一下都欠奉。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胆子敢反驳什么,对方的资历和地位都远超过他,如今他还真的只能好好当个晚辈,否则若是惹怒了对方,只怕将来要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好在片刻后之后,小院里的动静停歇了,邱青云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围上来的神情焦急的孟氏族人,想了想便迈出了步子,可他刚想进去,里头的人就出来了,孟渊浑身是伤,看上去好不凄惨。
“父亲!”孟晋见了连忙上前去要搀扶对方,可却被孟渊挥手阻止了。
随后他怒而看向了邱青云:“叔叔!我当你是长辈,你却带来的人来却这样对待家父,这是什么道理!”
“闭嘴!”
邱青云和孟渊异口同声地道,孟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在败退在了父亲和长辈的威严之下,蔫了似地退到了一旁。
邱青云上前扶着孟渊,随后阿绣也出来了,她提着一把剑的样子似有些不虞的模样,看得孟氏族人是敢怒不敢言。
孟渊回头看了阿绣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备马车。”
“好。”邱青云看着他,心底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虽然孟渊还是一脸颓丧的模样,但身上的暮气却散了不少,方才教训孟晋的时候,也难得有了几分他当年的那脾气。
“不必,”阿绣叫住了他,随后冷声道:“牵两匹马即可,他还没有老到必须坐马车出行的程度。”
“这”邱青云一愣,然后看着孟渊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失笑一声,抱拳告辞。
其余的孟氏的族人被孟渊示意留下,他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老夫要离京一段时日,家中事务,便交给夫人与公子一并处理。”
“老——老爷?”大伙都惊呆了,孟渊什么身份,离京这种事情他能随便开口吗,而且这种事情难道不需要和宫里那位通个气?
阿绣目光一扫过去,看见了缩着脑袋不敢说话的孟晋,眉头一挑,随手便甩了一样的东西,后者愣神中接下:“这是?”
“圣旨。”阿绣继续孟渊的节奏,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下子院子外的人又跪倒了一大片。
“你连这东西都准备好了,陛下居然也由着你胡闹还是说,这是永乐的意思?”孟渊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心中不知是何想法。
“谁都好,已经不要紧了——本就打算着,便是你不想走,我也要将你拖走。”阿绣瞥了眼孟渊,那清冷的脸色,难得有了几分笑意。
“你从来都是这样霸道,胜我许多,偏他们都看不出”孟渊叹了口气,他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和阿绣旁若无人地从人群中走过,半途,他忽然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
“江湖,”阿绣顿了顿,说道:“等你快死了,我会带你回京,不叫你客死他乡便是。”
闻言,孟渊的神情有些恍惚,然后他回过神来,轻声道:“未必要回京来,哪来的回哪去,在江湖也未见得有什么不好,只是一道出行,总要有个说头,若是旁人问起来,咱们孤男寡女——”
锵!
阿绣的长剑闪电出鞘,刹那间孟渊的胡子就少了几根,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来到府外策马远去,谁也不曾再说过什么回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