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九章 湖中王国的探索,斯里部落,北方的海天

“滴!滴滴!滴滴滴!...”

武士小队的螺号声,在山峦不远处响起。奇瓦科停下脚步,侧耳听了数息,神情稍稍放缓。他示意水手们加快脚步,行过两处山口,血色的战场就骤然显现!

在黄褐的大地上,十几具尸体四处倒伏,化作一滩滩鲜红。而在尸体集中的位置,两个负伤的普雷佩查武士正蹲在地上,焦急的检查着什么。

“该死!一定是斯里土狗!”

看到被袭击的小队,灰土普阿普暴喝一声,怒不可遏。他急切的寻找了一会,就找到了一具眼睛中箭的尸体,那是侦查小队的队长。

“奇卡里!”

普阿普心中一颤。他发出一声悲鸣,就脚步踉跄,奔向阵亡的亲信。

他被贬到海边,追随的只有十几个亲信部下,几十个都城武士,再加上三百归降的南方武士。出海以来,他已经折了两个亲信,此时又在这里死了一个,真真是痛入心扉。

要知道,这些久经战场的亲信,可是他掌握部队的骨干,今后起复的本钱!这一趟出海探索,即使是紧紧沿着海岸,也依然是提头的买卖!

“该死的...斯里土狗!”

普阿普愤声怒骂,突然停顿。后半句再出口时,却换了名字。

“奇卡里...”

看到尸体的惨状,奇瓦科眼睛一跳。在普雷佩查语中,“奇卡里”chkari的含义是原木,和他名字的意思有些相近。老民兵抿了抿嘴唇,走上前去,询问仅存的两名负伤武士。

“刚才发生了什么?是斯里人的袭击吗?”

“我们遇到了一队斯里人的部落战士,也有可能是猎手,随后遭到了他们的突袭!”

年轻的弓手咬着牙,恨声说道。在许多游猎部落,战士与猎手往往是相同的一个词,因为弓箭是生存的必备技能。

“他们说的话,我们根本听不懂。队长垂下武器,向他们表达了善意,却被斯里人的头领一箭射死!随后,斯里人直接杀了上来...他们有十几个人,我们只有四个,但依然击败了他们!”

“呼!...赞美主神!你们都是勇猛的武士!愿逝者的灵魂,飞入安息的神国...凡是为探险而死的人,我都会回禀陛下,请求丰厚的抚恤!”

奇瓦科神情严肃,难得的祈祷了一句,又做出郑重的许诺。接着,他沉声问道。

“我记得你,你的弓术很不错!你叫...可喜?善水的蟾蜍?”

“是!队长!”

可喜惊讶的点点头。他叫可喜koki,也就是乡间常见的蟾蜍。换做天朝的习惯,就是什么二狗、狗蛋。在传统的信仰中,取这样的名字,一方面是贱名好养活,另一方面也是与神性的动物通灵,从而抵御世间精怪的侵袭。

奇瓦科蹲下身来,这才看到染红的地面上,有一个中年武士尚未死去,只是脸上通红,一动不动的陷入昏迷。

“他怎么了?...”

“斯里人在战斗中,射了一种红色的箭,应该有毒。他中了两箭,没多久就...”

“红色的箭?”

“就是这样的!”

可喜拿出一只骨箭,箭头赫然是暗红色的。奇瓦科皱着眉头,小心闻了闻箭头,只闻到淡淡的血腥。

“山鸟,这是什么毒?”

年轻的山鸟正呆呆望着惨烈的战场,手足微微颤抖。奇瓦科连问了两次,山鸟才回过神来。他接过骨箭,仔细看了一会,一时拿不定主意。随后,他回想起母亲唱过的歌谣,猛得恍然大悟。

“...沙漠中强盛的部落啊,饲养毒蝎与响尾蛇。勇士们射出暗红的箭矢,像是夕阳的光芒一样,带走敌人的光明...这是毒蝎与响尾蛇之箭!”

“啥?毒蝎与响尾蛇?”

“首领,斯里人的部落以游猎为生,人口不多,既没有什么锻造的手艺,也没有可以交换的物资。他们的骨箭,箭头来自郊狼的牙齿,箭身来自草木的茎秆,羽毛从海鸟身上取来。与敌对部落作战时,这样的弓箭难以造成致命的杀伤。而为了增强箭矢的威力,稍大的部落都会驯养蝎子与响尾蛇。他们把瘦弱的猎物投入蝎子与蛇笼中,放任毒兽撕咬。然后,取出猎物有毒的肝脏,将箭头穿入肝脏中浸泡数日,再取出来阴干,就是上好的毒箭,可以储存很久!”

“制作毒箭...”

奇瓦科眨了眨眼睛,对沙漠游猎部族的危险,又多了解了一层。随后,他急切的询问道。

“山鸟,这样的毒,有解药吗?他还有没有救?”

“呃...蝎子毒与蛇毒...”

山鸟看了看昏迷武士的眼睛,又摸了摸武士发烧的脸。他稍稍犹豫,迟疑却肯定的回答道。

“这毒箭很新...他应该...没救了...”

“...哎!瞎眼的天神呀!”

奇瓦科面露哀伤,重重地叹了口气。

“死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地上,离家乡几千里...真是天下的尽头...”

叹息片刻,他突然一顿,想到了什么,厉声追问。

“山鸟,你说这毒箭很新?!这种箭,能够保存毒性多久?”

“...刚刚阴干后,毒箭的毒性最大。此时要把箭头包好,插在箭袋里,不见光。然后四五天内,毒性都很大,只要破皮就是个死...再往后,毒性会莫名消散,逐渐伤不了人。等到两周后,就只能用来捕猎飞鸟与小兽..”

“破皮就死...那这些箭,就是四五天内新制作的!”

奇瓦科脸色凝重,喃喃自语。他脑海中思绪电闪,危险的预兆再次浮上心头。

“这么说来,一个敌对的斯里人部落,就在离我们这里三天...不,狩猎的队伍不会走直线,应该是两天的距离之内!”

“两天之内?敌对的斯里人部落?”

普阿普刚刚赶到。听到此处,他面露凶狠的杀意。

“让我带着水手们,去把这个部落找出来!”

“老普,你不要冲动!”

奇瓦科摇了摇头。他看向山鸟岛的东方,越过短短数里的海峡,就是大陆的边缘。东方的大陆满是灰黄,那是南北延伸的沙漠,还有越发荒凉的戈壁。

“你看看东方海岸!难道你要带着人手,深入陌生的沙漠之中,寻找不知何处的敌对部落吗?”

“可是...”

普阿普一时无言。他望了望东方的大陆,恨恨的问道。

“斯里人无故袭击,杀伤王国的武士!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算了?”

奇瓦科咬了咬嘴唇,脸上浮现忧虑。

“哎!斯里人袭击的这么坚决,又逃走了许多...恐怕,他们还会找上门来的!”

“哼!该死的斯里土狗!若是他们再找上门来,我就亲手割了他们的狗头!”

普阿普握紧青铜短剑,按着自己的皮甲,满脸杀气腾腾。

奇瓦科轻轻一叹,又看向弓手可喜。

“蟾蜍,对方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呃...”

可喜用带血的手掌挠了挠头,把头发也染上了红色,看起来既憨厚又凶悍。

“队长,我大不记得了...好像有什么,什么...伊塔科!...对了,还有一句,塔赫约克,汉特!”

“塔啥?这不是岛屿的名字吗?伊塔科,汉特,又是啥个意思?”

奇瓦科有些不解,看向跟来的山鸟卡瓦多。

卡瓦多想了想,迟疑的回答。

“伊塔科...应该是杀,杀死他们!至于汉特,好像是土地,泥土..也可以是部族的祖地!”

“唔...”

奇瓦科皱起眉头,沉吟不语。好一会后,他才低声自语。

“山鸟岛如此特殊,若是斯里人的祖地...那可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些野人部落,武器简陋,衣不蔽体,徒有一些蛮勇!”

普阿普沉着脸,胸中杀意沸腾,手中的短剑丝毫未松。他已经检查了斯里战士的尸体与装备,连像样的棉甲都没有,也没有锋利的黑耀石武器。这些野人只有燧石的长矛,松软的猎弓,最多再加个淬毒的骨箭。

“他们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走吧!带上重伤员与武士的尸体,回登陆处的营地。”

奇瓦科垂下眼眸,平静下令。接着,他看向斯里人的尸体,顿了顿,再次说道。

“至于这些斯里人的尸体...”

“该死!把他们全部割下脑袋,垒在鸟粪的石堆上,警告斯里土狗!”

“不!挖一个大坑,全部好好安葬了。再竖一块木板,画上主神的符文,留一个太阳蜂鸟的护符!”

“奇老头,你!...哼!”

普阿普瞪大眼睛,看了会奇老头严肃的神情。他发出一声冷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很快遵循队长的指示,草草把死去的斯里人埋葬。然后,他们带着重伤员与武士的尸体,匆匆回返到船边。

“咚咚咚!...”

集合的战鼓很快敲响,久久不息。到了晚间的时候,四散侦查的武士都全部归来,小心戒备。众人大致侦查了岛上,没发现一处斯里人的村庄,只有荒凉无人的山脉,与一条南北走向的长河。船队只剩下随船祭司梅卡特,仍然呆在山上,要测量北星的角度。

夜幕沉沉,月光昏昏;初阳淡淡,午日辉辉。到了第二天中午,昏迷的武士终于支撑不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很快,准备好的火堆就在海边升起,三具尸体被投入火中。淡淡的黑烟随之弥散,升入广阔的天空,伴随着低沉的祷告。

船队远离王国数千里,能带回去的,只有一堆尚有余温的灰尘而已。

梅卡特及时赶到,主持了葬礼的仪式,让武士的灵魂去往神国。当黑烟散去,一切归于尘土,他才认真的禀告道。

“队长,我们现在的位置,与北星是28-30度之间...大约是29度。”

“北星29度...”

奇瓦科重重点头,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那个,啥,我们出发的时候,是多少来着?”

“塔尔萨斯河口,大概是北星18度。”

“那就是,向北航行了十来度?”

奇瓦科扯了扯头发,嘟囔着抱怨道。

“足足三个月,才走了这什么十来度...这也太慢了!后面,还要不要继续往北走呢?”

老民兵想了一会,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又问道。

“梅卡特祭司,不久前,我们遇到约雷姆部的位置,是多少度来着?我记得鹿头酋长说过,那里的西边,也有很多有鸟的小岛。”

“约雷姆部...梅奥人...”

梅卡特从怀中掏出一卷珍贵的麻纸,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子与图形,记录了沿途所有的天文与水文。

“队长,是北星25-26度!”

奇瓦科再次点头。他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

“梅卡特祭司,你根据这个什么度数,能找到我们之前的位置吗?”

“队长,北星的度数只能确定南北,无法确定东西。不过,东西有另一个标志物,那就是东方的海岸。只要沿着海岸,就能大致找到之前的位置!”

“很好!妙极了!这天上的星星,竟然能帮助航海,陛下真是神启!”

老民兵连连颔首,面露喜色,真心赞了一句。随后,他收起笑容,神情威严,做出首领的决断。

“下午去挖些石头,灰白的,黄褐的,硬的,软的...都堆在底部船舱,回去带给陛下!弄完后,今晚所有人,都要小心戒备,在船上过夜!赞美主神,祂会庇佑我们!”

“赞美主神!愿神庇佑!”

众人齐声应和,望向天顶的太阳。虔诚的祈祷声,在高耸的山峦间传远,惊起大片的飞鸟,再没入无际的远空。北方的海天,是如此浩渺,似乎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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