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阁。
豫郡王仍然慵懒的躺着,直到朔一回来,他仍一动未动。
“王爷,小人刚看相里公子的模样,似乎还是半分都不愿信您呢?”
豫郡王胸有成竹道:“隐月山庄和东方玉泽,对于她有着极之非凡的意义。相信她看到这一切,虽不会完全信任于我,但是会渐渐放下戒心。就算放不下,也不会时时像防狼似的,防着本王了。”
“王爷……”朔一欲言又止。
豫郡王坐直了身子,“再不说,本王可要回去歇息了。”
“王爷,您说您何必劳神费力,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几番试探,又明里暗里的引导,为何就是不直接告诉她真相呢?”
“哎!”豫郡王又轻轻靠了回去,“我方才说过,东方是她最最重要之人。我若告诉了她真相,那她还不得伤心欲绝啊!如此一来,说不定她的失忆症就会越来越严重,那我又要如何引导医治呢?若她的病症一直都不好,我岂不是有负友人所托吗?”
朔一:“王爷,您不仅要处心积虑对付那一位,报当日火覆豫王府之仇,还得要费尽周折的帮玉姑娘……”
他虽然没有将话说完,但忧虑担心尽都飘在了脸上。
“哼哼!”豫郡王哼哼两声,敏捷轻盈的站了起来,“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处心积虑,什么叫费尽心机,你主子我就这么点能耐吗?本王那叫作谋定而后动,还有举手之劳罢了。”
朔一撇着嘴,“王爷,说得轻巧,您可是用了十年的时间心力,方才布好了这盘复仇之局。如今一边要挥起战刀,另一边还要帮玉姑娘找回记忆,助她查清当年真相,谈何容易啊。”
豫郡王:“……”
稍倾,他索性又坐了回去,假意恼羞成怒,还带着沮丧感,“你这是在嫌弃你家主子没用吗?”
朔一惭愧的低下头,“小人不敢。自那场大火之后,王爷一躺就是三年,后能完全康复,得到今日之局面,也是万幸万庆之事。”
豫郡王假装不忿,“哼!你知道就好。”
朔一低下头,“是小人过虑了。”
豫郡王望着天际明月,语重心长,“本王答应过东方,要医好玉姑娘的失忆症,还要助她查清当年真相。君子自当重诺守信,本王一诺,此生必践。”
朔一扶起主子,“王爷,您说您当年在隐月山庄时,曾见过玉姑娘一面,那她可还记得这件事情吗?”
豫郡王深深一笑:“她自然是记得的,若不然,她如何会在黑夜里,就迫不及待的直闯豫郡王府呢。”
“王爷,这一切不都是您布下的局,故意引她前来豫郡王府的吗?”朔一狐疑的看着主子。
“去,就算是本王下了饵,那也得她心甘情愿的上钩才行啊!”
朔一笑了,不再与主子抬杠,“王爷,快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豫郡王抬起脚步,“是的,明日还要赶路,这里不过是暂时歇脚之地,离目的地还远着呢。唉!这里真安静,还有故友在此,本王是真不愿离开离庄啊!”
翌日清晨。
东君早早醒来,舆洗净面后,便看着小八。
自然,昨夜发生之事,她又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她虽然忘记了具体内容,但却依稀记得,昨夜是有事发生的。
是以,她在等着小八,等着小八告诉她昨夜之事。
小八习惯成自然的往她身前一蹲,原原本本的讲述了昨夜在君兰阁的所有事情。
东君没有先细细思量,而是抬脚就往外走,“小八,咱们去君兰阁的后山坡瞧瞧去。”
小八紧跟在她身后,“公子,您的面具。”
初冬的清晨,带着霜露寒凉。
东君主仆二人快步疾行,赶到君兰阁后山时,身上都微微浸出了汗珠。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片山坡,在初冬季节,原本应当是枯草离离,植物冬藏的。
可是,此刻的山坡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枯黄之象,还一片生机跃跃,绿意盎然,花开满坡。
这?
现在可是初冬时节,竟有遍山鲜花盛放,实乃奇观。
东君望着眼前的一片紫色花海,昵喃低语:“紫云英。”
是的,在她眼前开遍山坡的花海,正是紫云英花。
常人都知道,紫云英的花季是初春二到六月之间。
可眼下正值初冬,这遍布山坡的紫云英,竟依然放肆放纵的盛放着。
东君又被石化了,但思绪却随风翻飞,飘回到了久远之前。
……
十三年前,隐月山庄。
八岁的玉九歌坐在山坡一侧,看着地里那不停播种的清俊少年,“东方哥哥,您洒的是什么种子。”
东方的手没有停下,继续向前挥洒出一把种子后,方回:“这是紫云英的种子。”
“可是,现在都深秋了,冬天来临之时,紫云英才发出小芽,那它会被冻死的,也就等不到来年春天的花开时节了。”
东方撒完了手中的种子,来到九歌身边,弯腰看她,“紫云英原本就是在秋季播种的。而且,它御寒能力很强,整个秋冬季节都不用打理,等到来年二月春时,它自己就会花开满山了。”
九歌:“哦!”
一阵秋风吹过,带着浓浓的秋凉之意。
东君看了看九歌,忍不住道:“九歌,眼看着就入冬了,你怎么还穿得如此单薄呢?小心着凉哦!走,咱们快回去吧。”
九歌仰起头,天真的看着前者,“东方哥哥,我今早起来,是觉着很冷的,但同您来到这里后,便一点也不觉着冷了。”
她说话间还伸手往额头上摸了摸,神态娇憨,“你看,还出汗了呢。”
东方怔了怔,突然就笑了,自言自语道:“原是我关心则乱了。”
他自语完,便笑看九歌,“九歌,那你在此处既没跑也没动,只是静静坐着,应该是越来越冷才对啊?怎么反而出汗了呢?”
“对呀!”九歌撅着小嘴,“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我病了,发热了?”
东方忍不住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怎么就不盼点自己好呢?来,随我来。”
东方拉起玉九歌的小肉手,来到山坡底下,往那山凹处一指,“看,那是什么?”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池深潭,泉水正由地底下喷涌而出,形成一圈又一圈地绵密水泡,层层向外晕开。
水面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云雾之气,在阳光下散发着如彩虹般多彩之色。
“呀!这山泉水怎么还
会冒烟呢?”九歌小声惊呼。
“不是冒烟,这是一处来自于地底深处的温泉水,常年恒温,终年不竭。”
九歌眨着灵动的圆眼想了一想,“温泉水,我懂了,就是因为这山坡下有股温泉在流淌,所以此处的温度便高于别处,就算是冬天,也是能温暖如春的,对吗?”
“正是。”东方眼神清澈,“咱们的九歌就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呢。”
九歌望着身后的山坡,“既然这里没有霜冻雪寒,那便是种其他的花花草草也是行的。而比紫云英好看的花多着呢,东方哥哥怎么就独独只播种它呢?”
“问得好!”东方语笑晏晏,“因为啊,紫云英不仅仅是易播易种,花开灿烂成片,还因为它本身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待其花开花谢过后,枯萎的花草花根便犹如植被,紧紧包裹着这片山坡,同时也滋养着每一寸土地。
于是,等春季一来,这方土壤就会变得更加肥沃。到时,我便会再种上些珍稀的药材,自然就会有更加丰硕的收成了。”
“哦!”玉九歌眨着眼睛想了想,“意思就是,紫云英不仅能花开为景,枯萎后还能变成天然的肥料,保护滋养土壤,从而让土地更加肥沃。”
东方笑得灿烂,“咱九歌说得对极了。”
“那它们何时能开花呢?我能看到吗?”玉九歌突然有些忧伤的问。
东方继续笑着:“当然能!原本,这些花要年后二月间方能盛开的。可此处温暖,应该左右不出两个半月,在大年前便能开花了。所以,你自然是能看到的。”
玉九歌掰着自己的肉肉手指头计算着,“十月,十一月,就是要等到十二月中旬方能开花了。可是,可是……”
九歌嘟着小嘴,心事重重的欲言又止。
东方看着她的忧郁小脸,想了一想,便猛拍自己的脑袋,“哎哟,你看我竟忘了这事了。你父亲来信告之我父,说会在十二月朔日之时,便会派人来接你回府。为此,父亲还叫我早作准备呢。”
所以,玉九歌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依依不舍,也在为看不到紫云英花海而遗憾不悦。
东方细心的蹲下身来,柔声安慰:“九歌,你来隐月山庄快十个月了,你父亲肯定很是担心你,当然也很牵挂你,也自然是不会让你在此处长住下去的。你放心回去,东方哥哥早已为你配好足一整月的用药,还会时常去看望你,帮你诊脉的。”
“可是,我吃了那么久的药,却还是想不起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六位哥哥了。”九歌突然就悲伤的抽泣起来。
东方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别着急!想不起来咱就慢慢想,有东方哥哥我这个小神医在,终有一天,一定会医好你的失忆之症的。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到当日之真相,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真的?”
“真的,我保证!”
看着九歌又破涕为笑,东方指着眼前的那片山坡,柔声道:“你先放心回去,东方哥哥向你保证,以后无论你何年何月何时来到隐月山庄,都能看到这一片紫云英花海。这片花海,将为你而永远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