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得到阳城 入V三合一

燕绥强行按下心中的激动, 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就算曹操招兵买马、进程迅速又如何?一谋可是顶将啊!

念及史上荀彧、郭嘉诸人对袁绍的批判——“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燕绥只能努力将一腔好奇心埋了, 告诫自己要暗中观察,不能随意派人调查郭账房的家眷,免得弄巧成拙, 两人离心。

不过敏感的郭嘉还是一眼看出,庄主兴致极为高昂, 不但每天多吃一碗饭, 每晚居然还拉着他多学一首诗了。

积极得都不像庄主了。

一如既往地将庄主练的字收在匣子里,郭嘉若有所思:“最近练字也是进步神速,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而练字所书也并非以往描摹的诗句, 而是总结陶瓷、采煤、机械等应用的法子。

这般珍贵的东西,燕绥却轻易给了出来, 还道:“若先生觉得有趣, 携文若试做一下也无妨,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呢。”

郭嘉另摊笔墨,重新将燕绥所写内容默写了出来, 一边写一边细细思量:“这些匠术, 纵使志才看了,也会大为诧异吧。”

他笔走龙蛇,落笔正是:

“用石灰、和土筑, 不使有丝毫隙拆。干燥之后以牛油、黄蜡附其上数寸……”

无人能认出来,此乃一千五百年后, 明代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节选。

今年天公作美,抢收的时候没有狂风暴雨,所有的麦子都顺顺利利地收进了谷场。接下来, 便是官府派人下乡收赋税了。

燕绥与荀彧及账房先生相商:“自从董卓上位,税赋又加重了一层。百姓若是交了这些税赋,怕是连开春的种子都没有了,这样竭泽而渔的法子断不可取。”

“虽说如此,现在还不到明面上与董卓作对的时候。”荀彧很理智地道:“阳城距离洛阳太近了,董卓若是派铁骑来攻,不过半天数千铁骑便至。”

此时曹操已借公的名义发檄文讨伐董卓,得到的响应不胜其数,但诸侯皆未发兵。董卓没有掣肘,短途攻打毫无顾忌,反正骑兵离洛阳不远,随时都可以回援。

燕绥也明白这个道理,长长叹了口气:“但让绥逼迫百姓走投无路,实在是做不到啊。”

郭嘉笑道:“君岂不知阳奉阴违之理?虽然朝廷让督邮来督查粮草,但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燕绥立即伸了耳朵过去:“愿闻其详。”

郭嘉低语一番:“如此这般……不但在阳城收拢人心,润泽百姓,还能除去政敌。”

听完郭嘉所说,燕绥眼前一亮:“不愧是先生,此乃一箭双雕之计,我立即让人安排下去。”

荀彧也没有异议,凭借荀氏强大的关系网,他已经探听到新上任的县令乃是酒囊饭袋,在青州时还强抢民女、让手下劫掠行商,郭嘉借刀杀人除去也罢。

说完正事儿,燕绥难掩期待道:“说起来,听闻先生的好友戏志才到了。”

戏志才,可是个笼着层层面纱的神秘人,出身和前半生的职业都不详,甚至表字都不为人知。许是因为英年早逝,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只有寥寥几笔记载。

但从曹操对其的高度评价——“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可见其才能不凡。在现代网文界,甚至还流传着“志才不死,郭嘉不出”的夸张说法。

郭嘉浅笑:“正要为庄主引荐呢。”

傍晚时分,果然同荀彧引着一年轻人前来。

只见他身长八尺有余,双目炯炯有神。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着褐色短打,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男人味儿十足。

这是一身和文人完全不同的打扮,反而像是个准备上工的打铁匠。

戏志才行事洒脱,朝燕绥一拱手:“鄙人戏志才,颍川木匠,暂无表字,有幸拜见庄主。”

燕绥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讶然:木匠?

荀彧笑道:“这方圆百里,志才若称第二,不敢有人称第一,木工如此,文采亦如此。”

显然两人是认识的,荀彧这是担忧自己看轻了戏志才,所以在铺垫呢。

燕绥手指微动,荀彧、郭账房和戏志才,居然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郭账房倒是起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好名字——郭郎。

一个博古通今,文采飞扬的人,岂会名字随意,还没有表字?

燕绥面上神情倒是不显,若真是郭嘉,隐姓埋名又不甘于寂寞完全说得通了。

她大步向前,热情地和戏志才互通了姓名:“不才燕绥,表字行云,志才兄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郭嘉在旁开玩笑道:“我们庄子里人手短缺,这正好来了干活的。”

燕绥一笑:“不论是什么职位的工作,只要戏先生喜欢就好。”

戏志才朗声笑道:“庄主谬赞了,志才只是一木匠,自然还是从木工的活儿做起。”

仿佛没听出戏志才的试探之意,燕绥欢喜地上前握住了戏志才的手。这手上有老茧,显然是常年做工,燕绥情真意切道:

“木工活儿好啊!正好我在为来年的春耕烦恼,志才来得正是时候,庄子明年的收成都要指望你了。”

荀彧:……不会真的让戏志才做木工活吧?

郭嘉:……他只是想快速和戏志才证明下庄主不会以出身取人,怎么庄主一副对木工兴趣颇浓的样子?

戏志才虽一头雾水,倒也不慌不忙,大大方方问:“庄主何出此言啊?”

戏志才的到来解了田庄木工短缺的燃眉之急,和一等一的聪明人说话,燕绥也不拐弯抹角,邀请戏志才坐下,拱手道:

“如今耕种用的皆是长直辕犁,回转困难,耕地费力。我欲召集木工改进辕犁,使曲辕犁问世,助力来年的春耕,还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曲辕犁?”饶是博闻强识的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顾名思义,戏志才猜出来了其中的不同,见燕绥似乎成竹于胸,便问:“庄主莫非已有了改良耕梨的图纸,可否一观?”

“倒是有缩小版,但寻常工匠并无把握改良,因此耽搁了些许时日。”燕绥弯了弯好看的唇角,也不卖关子,直接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精巧的农具。

这曲辕犁模型不过手掌大小,做得惟妙惟肖,是燕绥刚刚从系统中用1500积分兑换的,比图纸要立体直观许多。

想必以戏志才的眼光,只肖看一眼,就明了曲辕犁这样的农具问世有多大的意义。涉及重大民生,燕绥便可顺水推舟将其留下。若其品行正直,体恤百姓,必不会轻易推拒。

上次劝说荀彧不成,最后还是郭嘉出马将人留下。尤其是费了口舌之后,矜持的贵公子依旧淡淡地一拱手,坚持离开,可给燕绥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因此暂不谈天下大事,亦不聊诸侯对局董卓一事。

果然,看到精巧的模型后戏志才眼前一亮。他若有所思道:“这是把直辕和长辕分别改为曲辕和短辕,再在辕头安装了转动的犁盘?”

燕绥颔首:“没错,这里还加一个犁评、犁箭,使得推进犁评犁箭向下,犁铧入土更深。”

见郭嘉和荀彧一脸茫然,戏志才解释道:“这样的改进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若是得以推广,日后可以惠及万民啊。”

不通农具的荀彧和郭嘉对视一眼:“没想到这曲辕犁有这等大用。”

不愧是戏志才,燕绥笑道:“所以请志才先生帮忙,改良县里耕犁。”

曲辕犁啊,可是中国古代耕用铁农具成熟定型的重要标志,当年历史课重点背诵过的,她可是记忆犹新。

以其为切入点让自称木匠的戏志才融入田庄,再合适不过。

戏志才忍不住确认:“县里?”

燕绥爽朗笑道:“想必以志才的聪明才智已经看出来了,曲辕犁农耕效率能提高一倍不止。我既然为阳城县丞,又岂能藏私?县里的辕犁也一并改了才是。来年春天百姓来借用,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妙处。”

官府有耕牛和辕犁,供百姓花钱借用。等各乡镇借用完毕,不需要她号召,全县有辕犁的人家都会主动找上门修改。

这等利民的大事,怎能推拒?

何况戏志才出身寒微,最是知道耕种的辛苦。

他佩服地拱手,朗声道:“庄主大公无私,让人钦佩。志才不才,愿助您一臂之力。”

燕绥喜滋滋看着这位历史上布满神秘面纱的一流谋士,其答应在田庄做工真是个好兆头:“如此,这曲辕犁模型就交给志才研究了。需要什么和管事说便是,我让众人全力配合你。”

戏志才是个痛快人:“不敢当,志才一定不负庄主所托。”

燕绥有心继续拉拢,拉着戏志才道:“自古鲜花配美人,宝剑赠勇士。我这有一套用具赠与志才,还请不要嫌弃。”

闻言郭嘉眼前一亮,用手肘捅了捅荀彧:“熟悉的环节来了。”

荀彧低声道:“做什么?”

郭嘉凑到他耳边,笑意吟吟:“自己人都有庄主所赠的信物,你不想拥有吗?”

“信物?”荀彧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指的是典韦许褚锋利无双的匕首,还是你的保温杯?”

郭嘉笑吟吟点头:“是啊,独一份的,文若想要什么想清楚哦,庄主多半会满足的。”

荀彧的眼神里含着谴责:“大丈夫岂能沉浸于一己私欲?”

郭嘉却笑容不减,不但无视了荀彧的眼刀,还继续以手肘捅他:“文若不要这么无趣,有了利器才能事半功倍。”

燕绥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好奇问:“两位先生在说什么呢?”

郭嘉摇着羽毛扇,笑眯眯道:“没什么,就是好奇庄主给志才的礼物,想长长见识。”

横竖此地没有外人,都是要拉拢的心腹幕僚,燕绥轻笑一声,刷刷刷凭空点击屏幕,选取了兑换的东西:

“是很实用的东西,倒无甚神奇之处。”说着,袖中凭空掏出来了一把钢锯。

戏志才忍不住叹道:“早就听说庄主有神通,今日亲眼所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一入手便知此物不凡。钢锯很轻,齿轮却特别锋利,在阳光下闪烁着尖锐的光芒。握在手里,几乎能想象到切开木头的轻松劲儿。

他用手碰了一下线锯,佩服道:“果然不似凡物。”

“还有一手推鲁班刨。”燕绥将刨子也兑换了出来,一同交给戏志才,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请先生充分利用起来,莫要推辞啊。”

“如此,多谢庄主厚爱了。”戏志才爱不释手:“早就听师傅说曾有鲁班刨这一利器,但这么多年都失传了,今日见这器皿,感觉比传说中还要胜上几分呐。”

现代的木匠工具,都是历经千年改造而成,从设计和做工来看几近完美。燕绥也觉得很划算,在系统里这些东西定价不贵,两件工具不过4000积分。与此对比,戏志才上涨的好感度要重要多了。

何况,救死扶伤和拯救阳城之举宣传开来后,好感度持续上升,她的赤字越发少了,目前系统积分-90190。

考量到蜀锦的价值高,她已经特地派人带着上好的云梦纸前往蜀地,直接和当地的豪强交换。

等拿到十几匹蜀锦,摆脱债务,走上尽情买买买的道路指日可待。

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走上造枪、造炮、造轮船、造蒸汽机的工业之路呢,到时候脚踢袁绍,拳打曹操,直接统一北方……

见庄主恍神了一下,郭嘉再次伸出罪恶的手肘,戳了一下。

思路不小心就跑远了,真是谋士们给了我白日做梦的勇气,燕绥暗道。

她清咳一声,斟酌问道:“庄子最是缺少木匠,若是志才有门路,可否引荐一些?”

戏志才回道:“庄主需要几人?”

“越多越好,”燕绥笑道:“我可以用粮食支付工钱,这方面决计不会亏待了人去。”

古人觉得匠人轻贱,她却觉得这样的技术工种不可多得,恨不得连人带家搬过来。

况且,有相识之人推介过来,和戏志才的关系也能加深一点。

戏志才笑道:“庄主这样慷慨大方的主家可遇不可求,我可以说动十几人前来做工,不过有些人活计做得一般,只是学徒的本领。”

“没关系,除了曲辕犁,我们不求精细,如图路途遥远,便让典韦套上马车接人。”燕绥不动声色地向戏志才展示自己的仁德魅力:

“主要是庄主收留的灾民太多,需要碗筷、床榻和房屋。”

等到了冬季,必然有更多的灾民。燕绥权衡自己的能力,觉得田庄容得下更多,就更需要提前准备了。

到时候少不得要在大甜村和范黄庄增加些屋子,毕竟不能大量的人都聚在小甜村,那边太靠近官道。木材易得,用其建造房屋比较快捷,也相当经济实惠。

其实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木头和竹子就是整个屋子的建造材料了。而她当初命人修建土楼的时候,用的是夯土,也就是是红泥、粗砂、石灰块混合在一起形成的产物,非常结实。

夯土的强度仅次于混凝土,十分适合防御。若是在里面掺上糯米,结合糯米的粘性,就可以如长城一般保存个几千年。

但也有个缺点,就是用夯土造土楼太费时费力了,还是木头的屋子造起来性价比高。

戏志才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钢锯和刨子,笑道:“有庄主的神器在,做木工可以事半功倍,这些都不是问题。”

燕绥笑道:“有先生统领木工,我就放心了。”

郭嘉提醒了一句:“不过,木工得暂时住在小甜村,明年春耕后才能回乡。”

“先生说得有理,毕竟庄子暂时不需要招致太多关注,有劳志才了。”燕绥补充道:“庄子会提前预支工钱,希望匠人不要有后顾之忧。”

没想到庄主连匠人的工钱都想得周到,而庄子的确有多处需要保密,戏志才笑着应了下来。

燕绥沉吟片刻问:“说来志才打算住在何处?这院后尚有一屋,亦或和郭先生一起住在小甜村?”

戏志才是一等一的谋士,燕绥必然不会让他只统领木工,其和账房先生及荀彧住在一起,更方便管事。

荀彧住的院落有间独立的北屋,都很宽敞。现在荀彧住了一间,他的仆从住在东西厢房,尚有两间空房。

郭嘉毫不客气地替好友做了安排,也更方便两人共饮和抵足而眠:“志才少不得要去坊间做工,还是在小甜村方便,不用每天骑马上下山寨。不过……”

他眨眨眼:“床榻你得自己做,我那床铺狭小,你是见过的。”

戏志才笑道:“那我再给你做一新床榻,保证又大又宽敞,我们中间还能再躺着一人。”

燕绥自是没有异议,反正戏志才是主动留下,不住山寨也罢,但也不能让戏志才自行解决住宿。

燕绥想得周到:“我让人将行政楼的两间屋子给志才收拾出来,一间作为平时办公的场所,另一间作为中午休憩之所。”

这样戏志才想在哪里歇下都无妨。其他管事的活计,燕绥打算等戏志才熟悉了庄子后,再安排于他。

郭嘉看仆从们已将炉子、铁签等烤肉的用具都预备好了,新鲜的鸡块和蘑菇的香气混在一起,隐隐约约从小厨房传了过来,便截断了燕绥对戏志才衣食住行种种安排的话头,笑吟吟道:

“庄主放心,我保证给志才兄安排得明明白白,眼看太阳西斜,不知道我能不能托志才兄的服,试试这新厨娘手艺?”

戏志才亦闻到了香味,轻松道:“看来郎饿了。”

他本来想像寻常样称呼奉孝,思及郭嘉的叮嘱,于是改称郎。

“自古民以食为天,岂能耽误晚饭?”燕绥大笑道:“我们边吃边说。”

说着,让蒲儿把小鸡炖蘑菇呈上来,又让丫鬟樱桃用铁签把肉串好,置于炉上。

又一桩心事安排下去,燕绥心情极好,暂时将省吃俭用四个字抛诸脑后。

她用2000积分从系统兑换了两瓶香菇牛肉酱,分享道:

“这酱肉淋在鸡肉和米饭上味道特别鲜美,请诸位先生同食。”

戏志才喝酒吃肉,感觉十分畅快,同郭嘉回去的路上笑道:“早知道奉孝在此享福,我早就过来了,那酱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庄主也让人受益匪浅啊。”

“今日是托了你的福,”郭嘉揣着袖子,斜斜看了他一眼:“再者,我之前吭哧吭哧干活的时候你又哪里去了?”

戏志才解释道:“还不是去了南阳一趟,便耽搁了些许时日。”

郭嘉不以为然:“袁术就一庸碌之才,空有四世公嫡子名头罢了,有什么好去的?”

“话虽如此,不得亲眼所见才死心。”戏志才并没有生气,反而一笑:“况且若是对某言听计从,就算是庸碌之才也好使啊。”

可惜袁术不但庸碌,还自大多疑,是个扶不上墙的。

郭嘉桃花眼微眯,悠悠道:“庄主可是个极有主意的。”

“却十分合乎我的脾性,慷慨豁达,礼贤下士。”戏志才对燕绥评价很高:“且心系百姓,宽容仁和,着实难得。”

“也时常往外冒傻气不是么?”虽然这么说着,郭嘉的语气中却没有烦闷和嘲讽之意:“统领者,不可轻易露财,不可轻信于人,庄主可是大忌都犯了。”

戏志才大笑起来:“我倒是觉得庄主大智若愚,比如对你一直温柔宠溺,不见半分厉色,把我们颍川第一才子哄得心甘情愿做账房,也是天下独一位了。”

面对好友的调侃,郭嘉口是心非道:“只是庄主肚子里墨水少,我怕他被人卖了还要数钱罢了,否则定会推辞。”

戏志才道出重点:“那庄主有看走眼过么?”

郭嘉难得语塞,的确燕绥一见面就大方赠送“神器”的人,皆品行端正之辈。

而且燕绥今日见戏志才,并没谈大志,而以曲辕犁留人,未必不谨慎。

戏志才哈哈大笑:“庄主胆大心雄,与人有独特的相处之道,且有你和文若在旁看着,能出什么大岔子?”

燕绥强留文若,拉着他秉烛夜谈,毫不设防地透露了不少信息的事情戏志才也已听文若说过。不过……既然已留文若不放,坦诚相见反而是上上之策。

戏志才接着道:“其实今日一到田庄,我便知你说的有趣是何意了。”

“庄主总是念叨脱贫致富,让所与人都吃饱穿暖,没有流民,没有乞讨,人人读书。”郭嘉无奈道:

“但人生来就分贫富贵贱、六九等,管理阳城时尚且不显,若庄主的想法不改变,日后群雄逐鹿,后患无穷矣。”

戏志才不赞同道:“自秦王嬴政以来,为人君者,莫不施行愚民、弱民、贫民之法,百姓苦不堪言,而百官上行下效。有庄主这样雄才大略的人想要改变,是一桩好事。”

郭嘉叹了一句:“也是一桩天大的祸事,若不驭民,诸位世家如何保百年基业?”

而天下,都把持在世家的手中。甚至董卓,虽然把持了朝政,威胁士人,但却不得不依赖世家及其门人管理百姓。

这点戏志才也明了,但世家虽多,平头百姓更多。从黄巾之乱就可看出,若是百姓拧成一股绳,绝对是一股恐怖的力量。

只是张角目光短浅、缺乏远见卓识,不足以利用这股力量翻天覆地,手下黄巾亦如无头苍蝇般各自为战,四处乱攻。到了后面直接把百姓放到了对立面上,抢劫富户还不够,亦劫掠起了普通百姓。

他没和郭嘉争辩,反而提到了另一点特殊之处:“这玄之又玄的道法,到底是真是假啊?庄主又究竟是什么来头?”

今日观察燕绥的衣袖,分明没法藏下锯子刨子。

郭嘉挑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得志才自己慢慢观察了。”

戏志才沉吟道:“若他并非凡人,或许……”

郭嘉却说:“即使是仙人,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世间的规则。”

话虽如此,他还是想看燕绥尝试,很有趣不是么?

燕绥浑然不知谋士们已经想得如此深刻,过来两天她还去找戏志才下单了鸡舍和鸭棚。鸡鸭不但贡献蛋肉,还能产出肥料。

虽然需要专人照料,但许多杂事都可以分派给庄子里的小孩去做,对田庄不是什么负担。

集中化养家禽效率很高,唯一弱点就是担心疾病传染。所以燕绥才让戏志才打造一个个带着院子的鸡舍鸭棚,将其分散在十个棚子里,再配上家犬,防止黄鼠狼、狐狸等野兽来偷。

庄子的小孩也很快乐,每天照顾家禽乐此不疲,恨不得精心照料的母鸡一天下两个蛋,补充在食堂的餐桌上。

此时秋收刚刚完成,在她的带领下,庄子并没有丝毫松懈,几乎都在热火朝天地施肥、翻地,切割土豆块,准备种植第二波的土豆。

有的田地太瘠薄,就只能种上苜蓿,回复一下地力,而且苜蓿是很优质的牧草,禽畜很喜欢。

待土豆和苜蓿种下后,燕绥还计划继续开荒和发展一下畜牧业。

如今范黄庄和云梦田庄都属于了燕绥,中间的荒地和山头便可利用起来,用作畜牧和种植,让两个庄子连成一片。

横竖现在燕绥施是县丞,只要是开出来的荒地,便可登记在自己名下,形成地契,不用担心别的豪强和官吏凭空来夺。

总之,趁着天未转冷,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等下初雪,地都冻得硬邦邦了,不管是开荒还是建造房屋,都得停工了。

“每个土豆块上都得保留一个芽。”燕绥亦时常到工坊中检查,有时亲自指导老弱妇孺种植土豆。这些都不是大的气力活,所以是分给他们来做。

众人仔细听着,一个少女胆子大,天真问道:“庄主,这样一个土豆就能切成七八块了,相当于咱们种下一个土豆,能收获八倍的产量?”

燕绥微微一笑:“不仅如此,一个芽种下去可是能产一窝土豆的,比如八八六十四,种下一块,收获一大箩筐。”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看土豆时眼神已然不同:“怪不得大家都说土豆是宝贝,原来这么能长。”

负责催芽的刘大娘见众人窃窃私语,立即高声道:“莫吵,仔细手里的刀子,可别把芽切坏了。”

“诺!”众人连忙应道,很是珍惜工作机会。

燕绥见刘大娘在一众女眷中很有威信,便吩咐说:“你看着这里,别让土豆芽出现纰漏。每切完一个土豆,刀具均要放在消毒液中浸泡,不容有失。”

防止病菌感染是切土豆时的关键一步,所以燕绥兑换了消毒液,还特地过来叮嘱一趟。

刘大娘忙忙应下:“诺,庄主放心。”

燕绥一走,身后几个少女就红着脸私语道:

“庄主长得真俊,跟天上下凡来的仙君似的!”

“刚庄主看我,紧张得我手都抖了。”

“庄主给我们仙种,教我们培育的法子,可不是天神下凡来着。”

有个女孩一脸神往道:“要是能为庄主生下一儿半女,不知道孩子能不能继承到庄主的仙法。”

“你啊,真是不知羞!”几个姐妹戳了她红苹果似的脸,虽然这么说着,却都有些心动:“若真是能得庄主青睐,这辈子都值了。”

“可惜庄主喜欢同几位先生待在一起,都不召人斟酒,也不爱看歌舞。”

“笨啊,庄主喜欢美男子,不代表我们就没机会了,何况新来的小莲不是说庄主很喜欢她的侍奉吗?”

燕绥浑然不知自己不但被惦记上了,还被小莲造了谣。

她只觉得这几天出来巡视,来表达感恩的女子特别多。

直到郭嘉似笑非笑地说:“庄主近日收到的帕子比我这辈子收到的都多,真是受女郎的欢迎啊……”

燕绥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拿帕子要给我擦汗!”

郭嘉笑得狡黠:“所以,庄主可有心仪的女子?”

燕绥不假思索道:“有诸位先生陪伴足矣,绥哪有心情与女郎虚与委蛇呢?”

对庄里流言很敏感的郭嘉笑容凝滞了一瞬:“是这样么……”

不过,提到这个话题,燕绥倒是对账房先生更为担忧:“俗话说,天下未定,何以家为?先生不会抛下绥去沉溺女色吧?”

若账房先生真是郭奉孝,那未来很可能愈发沉迷酒色,得先道德绑架一番才行。

郭嘉:……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燕绥哪想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她只是本能觉得账房先生谈恋爱耽误事儿,也不能随时随地找他吃饭聊天了。

郭嘉轻咳一声:“庄主说得在理,日后再考量这些不迟。”

其实,燕绥最近满脑子都是如何让系统积分效用最大化,多赚些钱来采购马匹、冶炼兵器和购置皮革。

前日她偶尔灵光一现,想到了印刷精美的明信片,于是用2000积分兑换了60张明信片,上面水墨江南的照片是超出这个时代的精美。

不论是旗袍美女绰绰的影、高峻险美的马头墙、繁复精美的梁柱,还是烟雨朦胧中的八角亭,优美的意境想来对士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且照片的特点是超级写实,能把细节之处刻画得纤毫不差,这点足够令当代的文人惊叹了。

她正要和账房先生相商派人卖明信片和北上采购马匹之事,却不防一则噩耗传来:“董卓带兵出城打猎,竟一路往阳城方向来了。”

燕绥惊道:“莫非洛阳都被他霍霍遍了,这是要来阳城找新鲜感?”

“阳城最北边有一片密林,多半是要去那处。”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担忧:“不能让他到田庄来。”

燕绥立即吩咐典韦:“速召荀先生和戏先生前来相商。”另一头,她吩咐护卫传令下去,把晒秋的作物赶紧收起来,往山寨上运。

正巧荀彧和戏志才都在行政楼,喊一声就到了。

戏志才忧心道:“我听流民说,董卓每次打猎都要杀害百人,拿周遭的村庄取乐。我们距离黑森林不远,万一董卓顺着官道一路南下,一路肆意杀将过来,很可能庄子难以幸免,得做最坏的准备才是。”

黑森林也就是阳城最北边密林的别称,那处有一关卡,但守卫的人肯定会放董卓过来。这时候洛阳周遭谁都不是董卓铁骑的对手,周遭没有人在明面上与他为敌。

荀彧肃然道:“请庄主立即撤离大小甜村的人上山,关上云梦山寨。再命范黄庄的人到阳城躲避,把粮食藏好。”

燕绥心痛道:“秋收的小麦等作物都在谷场晒着,怕是来不及尽数带走。”

“大甜村里作物众人都没有见过,若是被董卓发现,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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