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热闹过年 慰问

法衍倒吸了一口凉气:“盐湖之地, 果然遥远。”

郭嘉以扇尖轻轻点了纸上三处:“昔年武帝为了阻断羌人和匈奴,在此地设了临羌和破羌两县。近百年来,羌人逐渐移居陇东。前些年,羌人们怂恿湟中义从反叛, 杀了护羌校尉, 若是走金城郡, 不妥。”

法衍仔细想了想:“除去在临夏一带叛乱、自称“河首平汉王”的羌族首领,庄主所指的两大盐湖周遭不曾听说有整合的大部落,或许可派出一队轻骑,绕开金城郡,前往一探。”

“试试也好。”戏志才笑道:“庄主有指南针这样的神器, 让人随身携带, 应该不会迷路。若是换了其他人在茫茫无人的草原和荒漠里前进,找不到方向就麻烦了。”

相比起来,他们可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此去何止千里,”荀彧蹙着好看的眉, 冷静劝诫道:“这一路高山湖泊, 千里迢迢运过来未必比得上海水蒸煮之法成本低。”

“但路都是走出来的,早晚金城郡西边一带都要开发的。”派人勘探,纵使现在用不上,绘制的地图在百年后也能为后人指引道路。

燕绥转头对荀彧笑道:“文若放心,我不会剑走偏锋,先让人去一探再说。海盐一事, 也得同时考虑, 不能让颍川郡的百姓吃不起盐。”

而且日后军队中绝对不能少盐,不然众人软绵绵的,还怎么打仗?

田丰叹道:“盐上关国计, 下系民生。井盐、海盐和湖盐三样,真是各有利弊啊。”

井盐的产量,只够供应的庄子的。燕绥颔首:“我听说晒盐之法远胜于煮盐,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盐田晒盐。”

众人奇道:“晒盐?”

汉代海盐没有晒盐之法,全靠柴火蒸煮,十分费力。听到这个词语,都觉得新奇。

怎么晒燕绥也不知道,只是在旅游时听导游介绍海边盐田的历史,听说废锅灶、建盐田,改蒸煮为日晒后大大提高了制盐的效率,还有一垦畦晒盐法领先了西方千年。

对上众人求知若渴的眼睛,燕绥只能神秘一笑,说最基本的原理:“盐的成分相对稳定,而水在日晒下会逐渐蒸发,把海水圈起来,暴晒剩下的不就是盐了么?”

法正不解,托着腮发问:“但煮盐能加快水消失啊,晒有点慢呢。”

燕绥笑道:“就算一口大锅一直烧开着,一天能煮多少盐呢?晒虽然慢,但总和高。”

“若是把大片的海水晒着,而且不看管,这样的确省事儿。”戏志才思索道:“把海水引到规划的田地里成为盐田,有门儿。”他可以派能工巧匠勘测地形引流。

燕绥欣慰地看着戏志才:有这样的人才就是好啊,都不用自己细细思量具体步骤怎么办。

荀彧也颔首:“成本低、产量大,若是有大片的田地晒盐,出产自然丰盛。”

郭嘉一摇扇子:“海边的地本身就不好种,还有海风的侵袭,必有大片的荒地能用极小的代价买下。”

燕绥应道:“嗯,先不说日后买卖盐带来的好处,为了治下的百姓能吃到平价的盐,我们也当自己产盐。”

众人也赞同:“是啊,而且庄主要兴民屯和军屯之法,日后大规模采购盐可不能被商贾拿捏了去。”

虽然庄子也是工坊林立,众人却不觉得庄主是商贾。商贾巨富,皆供自身享乐和留于子孙后代。庄主却是千金散尽,这施粥和收留流民花出去的钱就像流水一样。若非有这些大笔的进项,众人都担忧庄子支撑不住。

不得不说庄主在经商方面有惊人的天赋。从云梦纸、甘蔗酒等物畅销到奇珍拍卖会,庄主的每一步都快得出人意料。

也不知道制盐方面,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吃完饭,戏志才拿出了准备好的桃木和刻刀,热情邀请道:“诸位,要不要在守岁之时顺便刻个桃人?”

众人笑道:“没想到志才已经准备好了,我正想说该刻桃人了。”

在除夕做一个桃人、挂上苇索以及在门上画老虎都是汉代的习俗,用来驱邪求平安。

燕绥却起身去拿披风,笑道:“你们先做着,我出去一趟。”

众人奇道:“庄主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么?”

燕绥自然而然道:“我之前吩咐食堂蒸了饼和准备了炒菜,正打算给守夜和值班的人送过去。”

春节领导下基层送温暖,乃是现代的基操了。在阶级分明的古代,却十分特立独行。

众人听后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出身世家的荀彧和法衍,虽然他们也自诩体恤下人,但也不会在除夕夜行此事,疑惑道:“庄主何必躬身前去,让仆从送些过去就行了。”

年末岁尾送温暖必须得领导出面熨帖人心才行。燕绥摇头:“还是我亲去得好,毕竟我是田庄之主,更能增加他们对田庄的归属感。”

华佗奇道:“其实老夫一路走来,听到百姓皆愿往云梦田庄,庄主何必有此顾虑呢?”

“来了的人舍不得走,就算离开了也会有源源不断地人补充进来。”以这些天的观察,田丰也发现了云梦田庄就是一世上难寻的福地。不论是普通的佃农还是仆从,在此都衣食无忧。

“还是不一样的,”燕绥摇头,把披风的带子系上,顺带从口袋里摸出来几片新的暖宝宝给自己贴上。

这可是别人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庄主迎风而立伟丈夫形象的秘诀。这动作在大庭广众下也做得自然而然,反正无人知道暖宝宝贴会自动发热。

她继续道:“就比如一个人干得心不甘情不愿,在田庄可能遭受损失的时候就会缄默不言,甚至幸灾乐祸,这是一种隐形的损耗成本。”

若是他们把田庄真心实意当成自己一辈子唯一的归宿,遇到任何不好的地方都会指出来。也会是天然的警戒兵,观察着所有的可疑人士。

颍川郡、甚至豫州都无险可守,民心就是最好的守卫。燕绥唇角微勾:“再者我有些不放心,去看看困难户和老人吧。”

古往今来不少君主贤士都能体恤百姓,但能做到亲力亲为,在除夕夜亲自行走在寒风中去看普通百姓的,寥寥无几。众人心下暗叹:庄主,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荀彧起身道:“彧与庄主同去吧。”

其余人也纷纷响应,燕绥摇头道:“典韦和周泰同我去就行,人多反而让百姓不自在。你们先忙着,我这雕刻桃人的手艺着实拿不出手,还得劳烦志才帮我多雕一个。”

郭嘉拍了拍荀彧的肩膀:“大家安坐吧,存在储藏室和食堂的礼品都是我备下的,你们都不知道每份怎么给,还是我去。”

这理由无懈可击,众人便不争了。

“这寒风冽冽的,倒是难得见你这么主动。”饶是嘴上这么说着,戏志才还是把郭嘉的迷你暖水袋注上热水,塞到他的怀里,免得好友受了寒气。

“奉孝不比庄主伟岸,”荀彧把自己厚厚的皮毛披风递给郭嘉,顺便给他压了压帽檐:“穿这个出去吧,你的披风也太薄了,注意保暖。”

郭嘉秀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难道没人发现我比庄主高上一截吗,怎么就我全副武装?

燕绥见郭嘉都穿戴完毕了,只能同意了:“那你把披肩系紧些,当心风寒。”毕竟她里头还穿着羽绒服背心,郭嘉只穿了兔裘。

四人离去,华佗不由长叹:“庄主不但仁爱百姓,还思虑周到,我自诩救世济人,其实远不及庄主惠及贫苦人家多啊。”

田丰默然不语:以往只有他劝诫上司仁爱百姓的份,韩馥还弃之不理。没想到来到阳城,反而是长官比自己想得深远、做得更多。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重。”荀彧道:“庄主的许多观念都不凡,我有时候看庄主在会议室随手写下的手稿,都觉得获益匪浅。”

“或许,这就是庄主故事里面说的带飞的感觉。”戏志才笑着说:“接下来,我们是继续刻桃人,还是看庄主给我的乔迁礼物?”

坦白说,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庄主吃饭前带过来时他就想偷看了。

法正脆生生说:“当然是看礼物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戏志才搓手,唇角笑意荡开来:“真是让人期待呢。”

法正撸起袖子,积极道:“我来帮忙我来帮忙拆!”

他和戏志才把礼物的箱子抬到中央,打开箱子,把上头的红布掀开,一台古怪的机器映入了众人眼帘。

“咦,这是什么啊?”法正左看右看,也没瞧出来什么门路来,期待地看向戏志才,指望着见多识广的对方给个解释。

戏志才也一头雾水,小心翼翼摸了摸黑色的金属部分:“我也不知道啊,看上去很是精致昂贵……”

“这似乎是说明书。”荀彧指了指桌子上的一轻薄的小册子。

“可这字,怎么缺胳膊少腿的?”戏志才依言拿起来,感觉上面的字都写得一般大,也十分工整好看,但就是不太认得。好在他翻到另一页,就有了栩栩如生的图像指引。

法正已经上手了:“好滑哦。”

法衍板起脸,抓住了他的小手:“法正,你的礼仪呢?”

“我试试嘛,我看那图像很有意思。”法正贡献出来了自己的衣袖:“来来,志才兄上。”他一时口嗨,又忘了刚定下来的辈分规矩。

此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月光下燕绥回望了下欢声笑语的屋子,神色莫名有些感慨。

郭嘉问:“庄主在想什么呢?”

或是被雪花带来的凉意所感,燕绥不由叹了口气:“在想,明年注定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样平和的日子不多了。”

郭嘉却道:“有变化是好事,若是天下一直这样才糟糕呢。”

可这动乱还要持续许多年,才会惨淡收场。燕绥看着郭嘉脖子上一圈可爱的白色兔毛,笑道:“奉孝觉得,这天下纷乱要何时才能结束?”

她本以为郭嘉会长篇大论一番,却不料其不假思索道:“那要看庄主什么时候让它结束了。”

“我?”燕绥怔了一下。

庄主处处都在改变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现在的表情怎么还呆了一下?郭嘉道:“庄主有凌云之志,又有独一无二的禀赋,再加上我等在旁辅佐,何愁不能成就霸业?”

燕绥:话是没错,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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