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辩道:“奉孝才高八斗, 我等未来之时庄子的事情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现在岂能离得了你?”
郭嘉摊手,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庄主要我出趟公差, 一路风餐露宿, 没法子在田庄和诸位同甘了啊。”
“这倒是个新奇的理由。”戏志才奇道:“奉孝欲往哪里去?”
郭嘉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北方,在几人惊讶的眼神中道:“奉庄主之命, 前往北边买马。”
陈宫立即反应过来,果然董卓来袭狠狠刺激到了庄主,现在要花大价钱招兵买马,笑道:“看来庄主在为讨伐董卓做准备了,要增练骑兵, 是好事一桩啊。”
戏志才问:“不过何须奉孝亲自跑一趟,庄主居然舍得?”
荀彧也看了过来:毕竟,庄主燕绥对郭嘉这个账房先生的倚重众人皆看在眼里。
郭嘉眨了眨眼, 意有所指:“你们都知道庄主在笼络人方面有些天赋异禀, 需要我去冀州带一人回来。而且此次轻装疾行,快则一月, 慢则两个月就回来了。”
虽然顶着文弱秀美的壳子,郭嘉的骑术和剑法却是货真价实的,年少时在叔父的严厉指导下练得有模有样。郭嘉独立生活之后反而懒散, 更喜欢坐在马车里, 一边看书一边晃悠了。
对于庄主的“天赋异禀”, 众人深以为然, 他们听说过不止一次伯乐燕绥精准找到人才的事迹。尤其是陈宫,乃是“千里马”中的典型代表:“所以庄主这次的目标是?”
郭嘉摇了摇墨尖羽扇:“常山赵子龙,庄主说武艺能与吕布那厮媲美。”
吕布天生神力,从小在边郡征战匈奴中厮杀出来, 有万夫不当之勇,世上鲜有敌手。
今年董卓擅自废长立幼,引发了并州军阀丁原的不满,当时还是丁原义子的吕布率兵大战董卓,直把凉州军打得落花流水。
乍闻有人与其不相上下,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能与武冠天下的吕布媲美,为何名声不显?”
但又一想,在座的哪个不是足智多谋,比如戏志才才华横溢,照样毫无名气。陈宫为官多年,也未能崭露头角,不惑之年官仅仅至县令。
戏志才笑道:“既然有这样的才能,难怪需要你亲自出马了。若奉孝寻得此人,我们也能跟着大开眼界了。”
陈宫亦笑道:“我在来庄子的路上听典韦小兄弟说过,庄主要寻人,一寻一个准,从未失手过。”
众人深表赞同,也不知道庄主燕绥的目标到底有多少人,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聚拢而来的才俊简直是源源不断。
又问:“奉孝打算如何打动这名为赵云的勇夫?”
郭嘉好整以暇道:“庄主说只要带着高产的麦穗种子去,让赵云跟我走毫不费力,并不需要花费什么。”
而且赵云名声极好,还有一干追随的常山郡弟兄,燕绥为了不失手,特地让账房先生亲自出马。这等文武双全的人才,还是不要日后再公孙瓒处蹉跎岁月了。而且后来赵云到了刘备帐下,也未得重用,更多时候是以保安队长的形象出现,甚至还不如法正的待遇。
戏志才默默为即将入伙的大兄弟鞠了一把同情泪:郭嘉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被庄主盯上的鲜有人逃脱。
“看来这赵云是纯孝善良之辈,而且庄主对其是势在必得啊。”
提高产量一倍的小麦良种何等珍贵,可谓是有价无市。
赵云多半会为了父老乡亲,为了提高郡县的粮食产量抬脚就跟郭嘉走。就算他不动心……
呃,反正郭嘉会说动他的。
戏志才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所以奉孝你带什么去买马?云梦田庄账上可是没有多少余钱了,也未见庄主从范黄庄调拨,莫非要带新收的粮食?”
原来燕绥看了西凉骑兵后深深感受到了差距,她想打造一支起码一千人的骑兵,但想买好马就得往边塞去。
一匹普通战马最低也要几万钱,宝马甚至能卖到几十万。而天下不太平,商人嗅觉灵敏,必然坐地起价。
荀彧也道:“马匹昂贵,即使粮食丰收,田庄如何负担得起?”
燕绥舍得让深受倚重的奉孝亲自出马,这采买的马匹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以我打算用货物与人交换些钱、茶和盐,再到幽、冀两州同边民交换马匹。”郭嘉摇了摇羽毛扇,笑吟吟看向他:
“带粮太拖累行程,不如沿途行商。沿途的世家豪族,文若了如指掌不是?嘉正需要文若帮我绘制地图啊。”
荀彧不置可否:“你待交换何物?”
郭嘉也不隐瞒,正要荀彧参详一二,根据世家豪族的喜好来重点推介:“庄主有初步的规划,大概是美酒、书画和香料诸物。”
一听这些,众人便知难怪需要郭嘉亲去,普通的护卫怕是被世家豪族吃得连渣都不剩,哪是那些精明大管家的对手?
陈宫摸着胡子笑道:“普天之下,怕是鲜少有豪族同时拒绝这三物。”既然奉孝有自信,庄主拿出来的这三样便绝非凡品。
“书画?”以清雅著称的荀彧素来不重口腹之欲,反而对此物更感兴趣。
郭嘉摊手:“庄主尚未取物,我也是好奇得紧啊。”
一提到燕绥隔空取物的本事,众人忍不住沉默了一会儿,心思各异。
即使四位聪明绝顶谋士从不信奉鬼神之说,更不信儒家那一套“天是万物的主宰,天子受命于天”的君权神授说辞,来到田庄后都产生了莫大的动摇。
若燕绥不是天命所归,为何能生出这般天具神异的人?
戏志才问:“书画总不至于是庄主自己画的吧。”其实奉孝和文若的画拿出卖,必能斩获高价,只是两人从不屑于此。
陈宫惊叹了一句:“想不到庄主在书画上也有极深的造诣,如此文武双全。”
话音刚落,就见荀彧欲言又止。
戏志才笑道:“公台有所不知,庄主书画的确极具特色,但苦于无人欣赏啊。”
陈宫:……
郭嘉笑眯眯道:“庄主毕竟远渡重洋,那边文字同我们大不相同,短笔少画是正常事,着墨的风格也不同,似更偏向写实。”他至今记得庄主用炭笔,刷刷刷就画了一个火柴人的样子。不得不说,还挺活灵活现的。
戏志才:“美酒文若和奉孝都品尝过,不但酒香扑鼻,盛酒的琉璃瓶子也精致绝伦,想来是最好卖出去的。”
郭嘉眨了眨眼,戏谑道:“说不定是香料呢,酷爱熏香的可不止文若一人。”
荀彧对郭嘉的安全要多上心几分,不理他的调皮,沉稳建议说:“不如先去收服赵云,路上除了典韦等人,还能多个人保护你。你带奇珍之物,当心路上被人觊觎,一定要低调些。”
郭嘉伸了个懒腰:“放心吧,这大夏天的,北方凉快些,正适合出门活动一番。”
荀彧这才点点头:“既然前往北方,或许你可以往袁绍那走一遭,看看那边动作如何。”
郭嘉应道:“我正有此意,冀州牧韩馥、渤海太守袁绍主弱臣强,我也想去一观。”而且袁绍有钱,正是他此行待宰的肥羊大客户。
从官职上来看,渤海是冀州下属的一个郡,袁绍是韩馥的直接下属。然而尴尬的是韩馥曾经是袁氏门生,名望也不及袁绍。
陈宫沉吟了一下道:“我听说袁绍在广招人才,共商反董大计,奉孝此番前去袁绍处,庄主可有说什么?”
难道燕绥就不怕得力的手下另投明主?
郭嘉笑道:“说起来,还是庄主说要我去袁绍那走一遭。庄主给的香料价比黄金,去袁绍那胜似跑几个郡县,想必以袁家四世三公积攒的家财,都吃得下。”
至于庄主心心念念精美的织品,想来袁绍是不缺的。只是不知平时不爱绫罗绸缎的庄主,对蜀锦和刺绣为何忽然在意了起来。
戏志才戏谑道:“主公倒是放心你,不担心你去给袁绍效命。”
其实现在袁绍的名声很好,四世三公之后,又做出了一番礼贤下士、广招英才的态度,在座的人对其观感还算不错。
然而燕绥知道,不论是郭嘉还是荀彧,都瞧不上袁绍。尤其是在洞察人心的郭嘉面前,袁绍哪里维持得住“明主”的形象,必定将其好谋无决、自大多疑的性格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郭嘉眼光很高,从不将就。要知道,史上郭嘉可是能按捺住性子,非明主不投,直接在乡野隐居六年的人,直到他认定的“拯救国家危难,成就霸王之业”的人出现。
这就足以让燕绥放心了,且账房先生助她良多,若非心底认可,岂会出手?意识到这一点,燕绥就更不深究账房先生身份了。
“庄主似乎很笃定我们和袁绍合不来,觉得袁绍只会做表面功夫,不会看人,更不会用人。”郭嘉喝了口热茶,歪头笑道:“且不说袁绍如何,离开了庄主,哪来的清茶和美酒喝呢?”
“这让我更好奇了。”戏志才笑道:“奉孝可要仔细端详袁绍,看看如何名不副实。”
郭嘉冲他眨了眨眼,调皮道:“保证上上下下,连头发丝我都观察一遍。”
几个人都没有离开田庄和燕绥的意思,四世三公的尊贵身世说不上独一无二。颍川从来不缺世家贵族,他们更在意的是袁绍能否利用起这些优势,未来能否以“袁公”身份辅佐朝政。
单从追随来说,世间有几个主公能这般信任他们,许多事情都放开手脚让人去做。
更何况,知遇之恩未报,谈何离开?
这个话题很快就终止了,众人沉迷在茶香的氤氲中,一边听着郭嘉分配任务一边闲聊。
戏志才苦笑:“不得不说,奉孝在分活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郭嘉从容喝茶:“凭志才的本事,就不要谦虚了。”
这个年代煮茶颇为随意,许多人会把苦涩的茶叶同刺激性气味的“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一起熬煮之后再喝,甚至有人往里面加苦菜叶子,就更加提神益思。
郭嘉不喜欢这种粗犷豪爽的喝法,喜欢往茶叶里头加蜂蜜。但此时的茶叶未经过驯化,即使加饴糖和蜂蜜,也掩不住那种刻骨铭心的苦味。
为此燕绥先前特地从系统兑换了一斤高山云雾绿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要3500积分,放在会议室供谋士和大管事们使用。
如今几人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这种清香回味不绝的茶水,果断摒弃了以往煮茶的法子。眼下一人抱着一个茶杯,一边品茶,一边叮嘱郭嘉远行小心,莫要过于张扬。
郭嘉趁机把荀彧那匹脚力甚好的玉骢马借了过来。
“说起来,”戏志才好奇问:“庄主给了公台什么礼物?”
他率先把刨子从腰间解下来,展示给众人,真心实意地赞美说:“我的是锋利的钢锯和鲁班刨,十分实用。”
郭嘉晃了一下自己喝水的杯子:“我一开始的礼物是杯子,热水倒进去十个时辰都不会凉。”
陈宫笑道:“昨日庄主赠予我了一读时间的礼物,实在妙不可言。”说着,他甩了一下靛蓝的袖子,露出一块粉色的手表。
倒不是没有别的颜色,系统中儿童数字电子手表赤橙黄绿青蓝紫说什么颜色都有,但燕绥觉得猛男就要用粉色,特地兑换了给陈宫。
至于为什么是儿童数字电子手表……
上次对付董卓的激光消耗积分甚巨,导致系统严重余额不足。燕绥左挑右选,在可赊欠的额度里面,这是最实用的礼物了。这1000积分还是刚刚涨上来……
兑换完后,果不其然又听到了系统熟悉的声音:“您的授信额度已不足,请尽快还贷”。
燕绥自我安慰:反正功能最重要嘛,只要自己不说,谁知道这是儿童手表呢!
陈宫扬起手腕,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郭嘉一脸好奇地凑上前:“这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
燕绥可以直接从系统查看时间,节约了一块手表钱,所以诸人都没见过手表。
戏志才对跳跃的数字十分感兴趣:“究竟是何种机关藏在这么小的方框里,能够让数字不时变幻?”
荀彧细细看了一会儿:“上面显示着数字,看来是对应着时辰了,对么?”
陈宫满意地捋着胡子道:“文若说得没错,我今天问了典韦小兄弟数字怎么看,有了这手表,日后每时每刻都能知晓是什么时间了。”实在是太好用了。
要知道,这时候想要得知具体的时辰,需要依靠日晷和漏刻。
太阳照射的针影投射在晷盘的分划上,就能以此推断出时刻,而在阴雨天和夜晚则用滴水、滴沙的漏刻。
而这两样东西都不好随身携带,白天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只能依靠日头来粗略判断时刻,阴天时候则无可奈何了。
郭嘉悠悠叹了一句,眼里闪着莫名的光:“真好……”瞬间感觉保温杯没那么暖了。
待展示完,众人齐齐看向荀彧。
荀彧只得摆摆手。
郭嘉耸耸肩,悠悠喝了口茶水:“当初为了让文若留下来,庄主展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过在文若那碰了钉子后,庄主终于学会了收敛,聪明地明白了过犹不及的道理,这点在留下戏志才时就差异得十分明显,真是既让人欣慰,又让人觉得惋惜。
陈宫玩笑道:“所以文若的礼物要比我们多得多?”
“不……”郭嘉笑眯眯道:“文若骂庄主妖言惑众,把礼物都丢出去了。就连世上难得一见的香熏,都没有收诶。”
陈宫和戏志才戏谑道:“想不到文若和庄主还有这段过往啊。”
荀彧清了清嗓子,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尴尬:“先前有些许误会,我以为庄主欺瞒乡人无知,学张角的手段笼络人心,蓄谋颠覆天下。如今看庄主并非品行不端之人,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止荀彧一人,太平道的创始人、自称““天公将军””的张角带来的破坏太大,导致士子对方士之术颇为排斥。
譬如在阳翟,一姓徐的侠士在看到百姓们对专治高烧的秘药深信不疑、感恩戴德时,就敏锐觉察出来了云梦庄主所图非小。
“竟在颍川郡县大肆造势,到处宣扬拯救百姓的名声。”他提着手里的剑,冷哼一声:“此等沽名钓誉之徒,竟学张角愚弄乡民,恐有觊觎大汉之心,我倒要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