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正德元年、
五月十七、
王资一行人赶在正德皇帝的婚礼前回到了京师。
这一路上把王资折磨的不行,
七个“圣妻”严格按照大明的礼法要求王资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之外,
还在一路上沿途经过的所有农庄农村中代皇家传播圣恩。
古代皇帝出行的时候,都会给沿途的百姓撒钱或者是以其他方式展示皇恩浩荡。
老百姓哪里懂得什么弯弯绕绕,他们只知道皇帝给自己钱了,
这个是自汉代以来皇帝就墨守成规的礼节,随着朝代的发展一步步的完善,
等到满清时期,甚至有传言皇帝出行都要用米面或者其他谷物铺路,上面再铺设白布让皇帝的车马行走。
八名诰命夫人虽说不是皇家亲属,但也深受皇恩恩宠,
皇帝纳妃算是大明的大喜事之一,
因为谁也说不准里面会不会出现将来的大明皇后,
八名诰命夫人在收到太监送来的请柬时,太监也按暗示过这八份请柬都是张太后亲手书写的,
八名诰命夫人中,沐儿不太懂这些门道,但是其余七名都是在礼部学习过一定皇家礼节的“预备役”后妃,所以她们对这些礼节上的东西极其敏感。
她们也知道这是张太后对她们八人的重视,
她们更清楚这一切的恩宠都是来源于正德皇帝对王资的圣眷。
皇家有多重视王资,王资就应该在外界展示出相应的对皇家的感谢。
所以七名“圣妻”更要在一路上展示出皇家对民众的爱戴了。
王资往日里路过庄子借宿或者去官方驿站歇息时,王资都是仗着自己锦衣卫的身份横行霸道,
而八名“圣妻”这次在一路上没少撒钱,还免费帮正德皇帝宣传皇帝要举办大婚典礼了。
要不是王资看在八名五品诰命夫人的例钱实在是太多了。
王资都想将这八人除了沐儿之外全部休了。
当然这是气话了,王资怎么可能休掉“圣婚”而来的“圣妻”呢?
最终王资就这么憋了一肚子火的回到了东海酒楼。
王资推开东海酒楼大门的瞬间,就看见了正德皇帝嬉皮笑脸的坐在东海酒楼大堂等他。
正德皇帝看见王资走路的别扭样子,再加上王资发型的整齐程度,就知道自己为他安排的“圣妻”起了作用了。
“王掌柜真难得啊。”正德皇帝对王资打趣道。“本公子与你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你衣着如此合礼。”
“那多亏当今圣上对我的恩典了。”王资也没好气的回应道。
“你怎么进来了,我记得我只给杜大哥留了副钥匙让他帮我们照门的啊?”沐儿此时还不知道正德皇帝是正德皇帝,全然不知正德皇帝是怎么进来的,沐儿就用往常的口吻向正德皇帝问道。“难不成杜大哥出了什么意外了吗?让你替他帮我们照门?公子我说的对吗?”
王资与沐儿最先轻车熟路的进入了东海酒楼,其余七名“圣妻”还在马车上安顿行李与人员归宿问题。
“他啊?他是来看我笑话的。”王资看了眼正德皇帝,帮正德皇帝回答道。
“本公子来为你接风洗尘你还不乐意了?”正德皇帝乐呵呵的说道。
正德皇帝觉得近几日的阴霾都因为看到了王资的笑话而一扫而空。
“那我还真得要谢谢您了。”王资换上一副难得正经的表情,做着这几日被几名“圣妻”改造出来的标准礼法行礼手势向正德皇帝行礼道。“鄙人一定要对您感恩戴德,日日夜夜为您立碑跪谢。”
王资这看上去合规礼法的举动和口头上的感谢,在正德皇帝眼中却是在恶心自己。
当然了,王资此举就是在恶心正德皇帝。
“免了免了,本公子这次来找你当然是有事情找你商讨。”正德皇帝一边说话,一边挥了挥手,就向东海酒楼的二楼走去。
王资也追随着正德皇帝的脚步,走上了东海酒楼二层,来到了他们当初相识的那间麻将房。
就在正德皇帝与王资上楼的同时,七名“圣妻”也指挥着一众下人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搬入了东海酒楼。
“姐姐,那位是谁?”一名“圣妻”看着正德皇帝的背影向沐儿问道。
“他是京师里的一个公子哥,和夫君关系很好。”沐儿回答道。
王资与正德皇帝上楼进入房间后,二人坐在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坐的位置上。
“王掌柜,你好好说说你在大同府为何能抓那么多的人却没有逼反当地藏匿人口的大户。”正德皇帝开门见山的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自从正德皇帝下旨开始推广《田均役》后,大明各地都出现了程度不一但都可以说是激烈的抵抗,
特不是如今还在改土归流中的西南地区,
不少已经汉化改为流官制度的地区的原来的土司都因为《田均役》揭竿而起。
“逼反?”王资用有些疑惑的表情看向正德皇帝。“不过是让地多藏匿人口的大户服一下他们应该服的劳役,就能逼反他们吗?”
王资哪里不知道《田均役》会导致正德皇帝与各地大户发生激烈冲突。
但王资还是要装作一心为国为民的样子敷衍着正德皇帝。
“光西南就有数十起大大小小规模的造反问题,若不是当地有那个被朕贬过去的王守仁,朕估计西南已经完全脱离大明的掌控了。”正德皇帝向王资说道。“除了西南那里频发因为《田均役》的造反外,其他地区也多多少少的有逆贼以反对《田均役》的口号造反。”
王资用手握成拳头向下虚打,对正德皇帝说道: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反贼了,这种人就要出重拳。”
“让他们多服劳役就造反,他们就算现在不反将来也会造反的,《田均役》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造反的借口罢了。”
“真的不是《田均役》的问题吗?”正德皇帝有些不自信的问向王资。
王资看出来正德皇帝已经有一点点取消推广《田均役》的苗头了,
王资岂能让这种动摇大明根基的《田均役》停止推广?
王资赶忙向正德皇帝劝诫道:
“陛下你想想,如果《田均役》是让地方加收税收导致民众吃不饱的加税的税法。”
“那么推行法案逼反百姓倒也是合情合理,”
“不视温饱之人何谈礼仪仁孝?”
“但陛下你想想,这《田均役》可会导致真正的底层百姓多纳一口粮食吗?”
“有可能,我听不少官员反应当地百姓有些就因为《田均役》而多服劳役,进而导致农田歉收。”正德皇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当初的想法是好的,可问题是听地方官员们说,不少地多而人少的家庭都因为新的《田均役》而导致彻底没人种地了。”
王资继续解释道:
“真是笑话,《田均役》怎么可能让普通的百姓多服劳役。”
“我在大同府内抓到人全是我在田野之间直接抓的没有户籍的农夫。”
“一个明面上人口不过十五万左右的大同府,我抓了就不止十五万人,可大同府还是在好好的进行农业生产。”
“陛下你好好想想,一户人家有千亩良田可能只有三五个人口吗?”
“就算可能有一户人有千亩良田却人口不多,那也是明初的事情了。”
“按照大明地方的风气,他这种有大量农田的富农没几天就能收一大票小妾,最多几十年就能生出来足够耕种土地的儿子。”
“大明成立已经一百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有地多人少的家庭?”
“所以这些造反之人万不可能是因为《田均役》而多承受劳役的普通人家。”
“而是本身就藏匿大量人口,家中良田千亩的非法之家。”
“也只有这种家庭有能力和动机去因为《田均役》造反!”
“现在大明各地因为《田均役》而造反又不少,这又该如何应对呢?”正德皇帝也觉得王资说的没错,大明境内就不可能出现地多人少的家庭。
“两种办法。”王资伸出两根手指对正德皇帝说道。
“哪两种?”正德皇帝问道。
“一,停止推广《田均役》不就行了。”王资故意说出了一个正德皇帝有点心思,但直接提出又不可能接受的主意。
“那不行,《田均役》利国利民,可以有效的清查藏匿人口问题,这一条朕不可能同意的。”正德皇帝直接拒绝了王资的第一条提议。
“二,就是我之前说的出重拳!直接杀他个血流成河。”王资故意说出两种不切实际的办法丢给正德皇帝。
“这不是胡闹吗?把全大明反对《田均役》的人都杀了吗?”正德皇帝觉得王资是在说笑,而不是在给自己好好出主意。
“不然怎么办呢?这些人能因为一点点增加他们本应该承担的劳役就起兵造反。”王资开始蛊惑起了正德皇帝。“难不成留着他们,他们就能是大明的骨干而不是大明的毒瘤吗?”
“这……”正德皇帝一下也说不出话了。
一些仅仅因为多服劳役就要造反的刁民,留着他们真的有用吗?
“要不陛下你就叫全大明各地的外派官员都学习我,直接将所有当地没户籍的人都抓起来。”王资又说出了自己的方法,但又有所保留的说道。“陛下我在大同府抓了十五万人,现在一百八十万两都快花完了,等银子没了我做好人口统计还是会将这些人放回去的,就是不知道陛下有几个一百八十万两用来统计人口。”
“你的意思是,你能在大同府抓人而不逼反是因为银子砸到位了?”正德皇帝若有所思的说道。
王资对正德皇帝解释道:
“不然呢?陛下你想想,我和其他大臣的区别在哪?”
“我是奉旨去推广,他们不也是奉旨去推广《田均役》吗?”
“我是锦衣卫百户,他们每个去各地推广《田均役》的时候身边没有锦衣卫相伴吗?”
“我和他们的区别不就是有没有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吗?”
“要是他们也像我一样直接抓人,他们哪来的钱粮来养活这些没有户籍的百姓呢?”
“那就不能抓一批,做好人口统计后,将他们放回去,再重新抓一批没户籍再做统计吗?”正德皇帝想到了一种不太费钱粮的折中方法。
“陛下,这抓人就要一次性抓完,你分批抓不就是让他们有所戒备了吗?”王资向正德皇帝说道。“更何况万一分批抓人,等你抓第二批人的时候,第一批已经做好统计的人将名额户籍让给第二批本应该被抓的人,你又该怎么办呢?”
“这么说,推广《田均役》是无解的?”正德皇帝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这《田均役》就不可能被推广下去?”
王资向正德皇帝说道:
“陛下,我又不是有三头六臂的哪吒,我也是一个人类,我也精力有限,我能管好大同府那些糟心事就可以了。”
“陛下你还指望我一人就能将全国所有的《田均役》推广之事都管好吗?”
“各个地区有不同的情况,要分别看待当地特殊的民情,”
“我能解决大同府藏匿人口的问题也是因为我几个月前巡边实地考察了这些地区,”
“所以说陛下你也别指望我能拿出来一个适用于全大明各地推广《田均役》的方法。”
“除非陛下你给我十几年的时间,容许我去大明各地都仔细考察一下民情。”
“还要容许我从大明各地去索贿。”
“到时候我可能能索要出来几个一百八十万两让几个州府能查出藏匿人口的数目。”
“但这种办法也治标不治本啊。”正德皇帝觉得王资说的有道理,但不多。
“陛下原来你能听出来我在大同府使用的办法治标不治本啊。”王资故意挖苦正德皇帝道。“你要是知道这些,为何还要问我大同府怎么能不逼反当地大户的?你不是知道我是拿钱砸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