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303摊牌了
沈清辞昨晚睡的太沉,都不知道她回来没多久,就下了一场暴雨。
天公作美,将她昨夜所留下的痕迹都冲刷了个干净。
天边已经放晴,碧蓝如洗,只是沈清辞的心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暴雨过后,萧闻晏的人该行动了。
他的这些计划拖的越久,对他越不利,如果换做是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集结力量攻入南津关。
也不知盛庭烨现在如何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沈清辞同王宝琴再一次来到了怡园。
不知道是不是沈清辞的错觉,进入怡园之后,她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夹杂在暴雨之后的泥土气息中。
萧闻晏坐在窗边煮茶。
今日的他穿了一席连云纹掐丝绣边宝蓝绸袍,举手投足间都似是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的矜贵。
“林夫人。”
听到脚步声,他才抬头,眉眼含笑看向沈清辞:“请。”
沈清辞和王宝琴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我阿姐的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大公子好生厉害。”
萧闻晏眉眼温和,端的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做派。
若昨晚的一幕是沈清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将眼前这人同那心狠手辣的萧闻晏联系在一起。
他抬手朝王宝琴探去,修长如玉的指尖隔着一张帕子搭在王宝琴的腕子上。
“我也只是学到些皮毛,能帮上二位的忙,是我的福气。”
沈清辞面上带着感激,但看到他那样一张脸,想着昨夜所看到的人面蛊,她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萧闻晏很快松开了王宝琴,转而提笔在一旁写起了方子。
在将墨迹未干的方子交给身边小厮之后,萧闻晏看向沈清辞:“我观林夫人气色不太好,可需要在下把把脉?”
若真叫他诊了脉去,沈清辞怕自己身上璃火珠的秘密都要被发现了。
她忙故作难为情道:“多谢大公子好意,我只是前几日受了凉,歇两天就不碍事的。”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沈清辞转而问道:“我夫君去了几日了,可有消息回来?”
萧闻晏将热茶推到她们两人面前,淡淡一笑:“驱除蛊毒并非一日之功,更何况林兄所中的又非寻常蛊毒。”
“两位安心在这里住着便是,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
既如此,沈清辞也不好多问了。
此时,外间有人来访,沈清辞忙趁着这个机会带着王宝琴起身告辞。
等回了锦绣轩,她才下意识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口。
幸亏萧闻晏没有坚持替她诊脉。
一旁的王宝琴见她神色实在不好,关切道:“青青?若实在不舒服,我陪你回床上躺下。”
沈清辞点了点头。
她这会儿想的却是要如何将消息送出去。
盛庭烨的人都被打发到了外院住下,白日里并不方便行动,也只怪她昨晚中毒太深,都没有力气也来不及将消息递出去。
正想的出神,冷不丁的被对面突然窜出来的一道人影给扑了个满怀。
“周娘子!”
“青青!”
伴随着碧玉碧桃以及王宝琴的惊呼声,沈清辞才看清扑到自己身上的人竟然是孙怀安的填房余氏。
许是跑的太急,她的发髻凌乱,裙摆上都沾了不少泥水。
平日里看起来那般一丝不苟端庄贤惠的人,此时竟狼狈的紧。
“周娘子!”
余氏死死拽着沈清辞的胳膊,一脸悲戚并恳请道:“还请周娘子救救我们孙家,救救知言!”
“老爷已经死了,下一个就是知言,这淼川都被他一手遮天,周娘子,你身份尊贵,他不敢动你,还请你务必出手相救,孙知敬他就是个魔鬼!”
许是惊恐到了极点,余氏的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知道内情的沈清辞已经听懂了。
但眼下沈清辞却只能一脸茫然的看向她:“孙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沈清辞的话音才落,就见转角处突然冲过来两个壮汉。
两人没有半点儿顾忌,直接快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了余氏,并粗暴的用麻绳塞住了她的嘴。
沈清辞一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那两壮汉却只对她抱了抱拳,“周娘子见谅,五姑娘的死对我家夫人打击太大,以至于现在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大公子已经替她请了淼川最好的大夫,小的们这就带她下去诊治,再不敢叨扰贵客。”
说着,也根本就不给沈清辞开口的机会,他们直接架着余氏转眼就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院门外迟迟没有半点儿动静。
最后,还是王宝琴颤着嗓音道:“青青,那位……可是孙夫人?”
扑通!
王宝琴的话音才落,沈清辞身后的碧玉直接腿软跪倒在了地上。
她为数不多的,对仁和堂那边知道一点儿风声的丫鬟,也是知道孙知敬的厉害手段,所以看到余氏这般下场,才吓的腿软。
沈清辞抬手捂着小心口:“是啊。”
余氏向她求救,殊不知现在连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
碧玉已经被吓的不行,回了房之后,沈清辞叫了碧桃去打听打听消息。
可还没等到一炷香的功夫,碧桃却是哭着回来的。
“周娘子,大事不好了。”
“外面乱了,听说是楚军打进来了,这会儿已经占领了淼川城呢。”
虽然被卖金了孙府,但碧桃还是放心不下那些在孙府外的血缘至亲,想着外面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光景。
她整个人都是濒临崩溃的状态。
王宝琴也惊呼道:“好好的楚军怎么就打进来了?”
对此早有预料的沈清辞倒并不似她们这般六神无主,她现在想知道盛庭烨走到哪一步了。
淼川既然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萧闻晏肯定已经派了兵攻打南津关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孙知敬这个身份做伪装了。
王宝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转圈道:“那我们怎么办?”
碧玉摇了摇头,只看向沈清辞:“周娘子,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府里突然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之前的一些熟人都不见了……”
“而且,听他们的口音也不太像咱们这地方的,您说,孙家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说完,还没等沈清辞开口,碧玉又道:“若真是这样,那周娘子便危险了!”
是啊,敌国来犯,身为齐国世家宗妇的沈清辞,怎么可能好的了去。
“奴婢知道东南角有一处缺口,可以逃出府去,奴婢愿意冒死送周娘子出去!”
危机关头,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但沈清辞没想到的是,之前不怎么起眼的一个小丫鬟碧玉,竟然能为她豁得出去。
只是,这府中的局势又哪里是这小丫鬟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沈清辞摇了摇头,就要开口,却听到一道箭羽携带着凌厉风声呼啸而至。
转眼就要到了跟前。
而那箭头对准的方向,却是碧玉的心口!
沈清辞来不及多想,作势被吓傻了的模样,一个“不稳”朝前摔了下去,扑到了碧玉身上,正好同那箭羽擦肩而过。
当那箭羽“叮”的一声稳稳扎进地上的瞬间,几人齐齐一怔。
尤其是才躲过一劫的碧玉,更是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
碧桃亦是惊呼出声,屋子里顿时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有人背着长弓从外间走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短衫,正是一直负责盯梢沈清辞的那人。
刚刚的那一箭显然也是他射过来的。
“周娘子,我家主子有请。”
他站在门口停下,朝沈清辞抱了抱拳,态度自然说不上有多恭敬。
想到他刚刚随意射杀碧玉的行径,沈清辞挑眉:“她不过是个丫鬟,还能坏了你家主子什么事不成?”
黑衣人只笑笑:“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看出沈清辞的抗拒,他又补了一句:“只要她们不生出逃走的心思,小的自然也不会为难她们。”
“请吧,周娘子。”
这是在拿她们的命威胁她了。
横竖躲不过,沈清辞提步就要跟上,她身边紧随其后的王宝琴却被黑衣人拦下。
“主子只请了周娘子一人。”
就连王宝琴都被留了下来。
她一脸惊慌,十分不安的看向沈清辞:“青青……”
沈清辞淡淡一笑:“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她想,萧闻晏留着她一定还有用处,或者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否则的话,也不会到现在还留着她们的命。
安抚了王宝琴两句,沈清辞换了身衣服,才跟着那黑衣人出了门。
一路来到怡园。
这是沈清辞第三次来到这里。
也是今天的第二次。
比起一炷香前,这里的血腥味更浓烈了些。
而且,这一次都没有半点儿遮掩,远远的,沈清辞就看到书房门口的青玉石阶上还在往外渗的血迹。
再加上书房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这景色宜人的怡园,一时间同人间炼狱没什么区别。
再见萧闻晏,他身前的茶盘茶具已经被收了起来。
他从容端坐于主位,依然是那一脸温和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对于对面的人来说,却无异于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在他面前地上被绑缚跪着的是之前沈清辞曾在宴席上见过的淼川郡守周勤。
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约莫也是周勤一派的文臣武将。
应该是才见过血腥,几人的面色皆苍白如纸,尤其脑满肠肥的周勤,身子更是抖如筛糠。
萧闻晏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袖口,语气淡漠道:“周大人可想好了?”
周勤跪坐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周某誓死……不叛国投敌。”
虽是慷慨激昂的话,却叫他说的没有半点儿底气。
萧闻晏突然就笑了。
“不叛国,不投敌?”
他端了一杯热茶在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站在门口等着传唤的沈清辞才看到他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串紫檀佛珠。
都说我佛慈悲,可这紫檀佛珠却半点儿也压不住他身上透出来的杀伐气息。
眼前这气场对比他之前那温润如玉的做派,可以说是演技了得了。
只见萧闻晏喝了一口热茶,才悠悠道:“难不成周大人以为,对大齐来说,你只是一个玩忽职守的罪?”
“若不是你,我们又如何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淼川?”
“在我们这边论功行赏的话,你这可是头一份。”
这话说的,周勤浑身冷汗直流。
萧闻晏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通敌叛国虽是连诛九族的重罪,可你若不点头,我敢保证,不出一刻钟,你的九族就已经没有了。”
萧闻晏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勤已经要哭出来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硬骨头,更何况,淼川如今这般,就算之后大齐能从楚国手底下抢回来,他也难逃一死。
经萧闻晏这么一“劝”,他哪里还有什么骨气,当即磕头道:“还请孙大公子给指条明路!”
萧闻晏似是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只要你肯老实配合,将来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他抬了抬手指,叫了人将周勤等人领了下去。
周勤占据淼川郡守的位置数年,不仅积攒了丰厚的资产,手下还有五千驻军。
看到他,沈清辞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耳光。
玩忽职守,因一己之私放任了齐国的门户不管不说,大敌当前,他不想着集结驻军抵御外敌,就这么窝囊的被抓了来。
而且,叫人家三言两语就险些吓尿了裤子,半点儿气节没有不说,还要双手将淼川奉上。
这样的人,怎堪为一方父母官!
“林夫人。”
萧闻晏转头看向了沈清辞。
刚刚那一幕,他没有避着沈清辞,要么是根本就没将她当回事,要么是准备摊牌了。
沈清辞迈步走了进去。
“孙大公子。”
她冷眼看向萧闻晏,“孙家是投敌了吗?”
萧闻晏笑了笑,“算是。”
见沈清辞冷冷的站在屋子中央,面上再无半点儿之前所见时候的温婉恭顺,萧闻晏觉得有些意思。
他指了指沈清辞所站的位置,挑眉道:“林夫人可知,你脚下所站位置流淌着的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