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十一话 计划通

扑……通……

旺达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死不瞑目地躺在血泊中。

段名义下手了,他真的这么做了。

虽然不是他亲手杀的,但这是他的指示。他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被刺死,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无论在战场上目睹了多少人的生死,这种压力感是永远无法习惯的。

段名义的心情十分紧张,心弦就像一条被拧紧的毛巾,要不是因为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真没把握可以控制这个局面。

这是解除【盖亚诅咒】的唯一方法,段名义不知道旺达的诅咒有效距离和诅咒冷却时间,只要奇儿没有使用“可以解除诅咒”的召唤师技能【清醒】,那么段名义就没办法对旺达动手,旺达则可以做出更多更糟糕的事情。迫不得已,段名义只能这样做,把旺达给根除,要是把他放走,奇儿就危险了。

在任务开始执行之前,吉尔伽美什赠与了不少试用装备卡,这些试用品只要使用一次就会消失,段名义可以不留痕迹地使用它们。其中有两件名为【可破万法之符】的试用装备,段名义知道其中的蕴意——这是用来刺杀暴风和疾风的装备。吉尔伽美什就是想看段名义与“死后战线”勾心斗角、与暴风疾风互相残杀的那种画面,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下,段名义苦苦挣扎的那副狼狈模样。

段名义才不管那么多,他强调过很多次,他会接受这个任务,就是为了让奇儿得到安宁的生活。如果他要保密自己的身份而故意放过旺达,那么奇儿将会遭受更多的苦痛,这是本末倒置。

但是,如果段名义因为杀人而被逐出队伍,这也是功亏一篑。段名义必须借助“死后战线”的人力才能去探索迷宫,完成任务,段名义不能失去他们的信任。再者,现在很多人都怀疑段名义和奇儿有瓜葛,如果段名义现在就被当作杀人犯,奇儿也会被当作红颜祸水。这就是段名义一直担心的事情,无论段名义染上什么坏事,无辜的奇儿都会遭罪。

所以,段名义应该好好思考,该如何处置这场凶杀案,给这场胡闹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至于如何彻底撇清他和奇儿的关系,等以后再去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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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段名义就被带到某个房间。

这次的情形和上次相差无几,各个s级的高级召唤师都坐在这里,还有实力仅a级的黑刀夜和世焱两人也在。心理医生和捷威果然又不在,他们也许就是在刻意回避段名义,不想和他直接见面。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段名义不是作为“战友”,而是作为“嫌疑人”来到此处。

身边很近的地方有一个空出来的沙发座位,那应该就是给段名义准备的位置。极度柔软的沙发座椅,在段名义眼中却像一座拷问架。

学姐的表情很严肃,但还是尽量委婉地说:

“段名义,随便坐下吧,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md,她这第一句话就是在给段名义施压。

意思就是说,她看出了段名义的心情很紧张。

在她们眼中,段名义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坏脾气、死脑筋的自私鬼,这种人不会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感到紧张不安,只会不屑地说“死的活该”“关老子什么事”之类的话。反之,如果段名义的脸上出现了紧张类型的表情,那就证明他是做贼心虚。

学姐看穿了这一步,断定段名义是此案的相关人物。如果段名义现在才说自己与此事无关,只会越抹越黑,等于承认自己和凶案有深入关系。

现在的唯一选择,就是接受审判。

来吧。

段名义扭过头,不愿正视地说:

“切,有话直说,老子才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

计划开始。

在杀死旺达之前,段名义就猜到了会发展到这一步,他早就为此准备了计划。

当时影武者调查过,战斗现场附近没有其他人,不会有人看见段名义的行凶过程,刺死旺达以后,还有机会把旺达的遗体隐藏起来。影武者建议把遗体搬运到学校附近的山林里去,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只要争分夺秒,还能来得及。

另一件事,段名义从旺达身上抽出来的“岩石巨像”英雄卡,可以偷偷留在身边,等待以后的使用机会。段名义可以给自己赋予“岩石巨像”的英雄之力,变得更加强大,也可以留给奇儿救急。

只要这样处理,勉强还能应付过去。

然而段名义把这两个提议都给否决了。

他说,不要那么费力地回避,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犯罪,该面对的事情总要面对。

影武者依照命令行动,段名义则是去自首。

不是自暴自弃。

这是最佳策略。

(当然,如果能侥幸逃脱,那是最棒的)

于是段名义放弃了拐弯抹角,直接承认自己和旺达有关系,让学姐随意提问。

学姐说:

“段名义你在战场上的活跃表现,还有旺达引起的那些争执,我已经从其他人那里听说过了。说实话,旺达一直都很让我头疼,到处沾花惹草,但他罪不致死,他也在战场上救过很多人,所以首先我想知道的是——段名义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段名义如实回答:

“他跟老子炫耀,从某个女人那里收到了巧克力,然后他说巧克力难吃,把巧克力扔掉了,老子很来气,赏他一拳。明明收到了其他人的礼物,还tmd这么矫情,他这人渣就活该欠揍!”

段名义没有否认自己和旺达发生了武力冲突。

这是他从影视剧上学来的知识——如果在审讯过程中编造假话,总有拆穿的时候,随后说话的可信度就会降低很多,哪怕是真话,也难以取得大众信任,接下来想要洗白就很困难了。所以段名义从一开始就要多说真话,等到段名义编织谎言的时候,大家已经对段名义深信不疑了。

此外最关键的是,就算段名义说了实话,这些人可能不会相信那是实话,这是最麻烦的,段名义需要“能够证明自己”的证据。现在他感到很庆幸,当初他打了旺达一拳,只要段名义说那是他的殴打痕迹,肯定不会有人反对,因为“死后战线”这边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徒手打破旺达的脸皮(英雄“岩石巨像”的防御力很高),只有段名义的腕力可以做到。

综上所述,段名义承认自己是在场者,也是唯一的嫌疑人。承认自己是唯一嫌疑人,基本等于认罪。

学姐轻敲桌面,说:

“抱歉,段名义,因为我们很少发生内斗,而且还是关乎人命的程度,这次连我也有点不知所措,调查还没开始,我们就把你拽过来了。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尽量告诉我们,在旺达出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遇上了什么。”

“麻烦死了,谁愿配合你们啊。”

“拜托了,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放任杀人犯逍遥法外,这里很多人都是战争的受害者,我不能再让他们遇到危险。当时你遇见了什么,旺达遇见了什么,请你好好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满意的报酬。……不管什么都可以,我只想保护更多的人。”

“啧,烦啊……看老子的心情呗。”

她急了,太妙了。

在座各位都认为这场审议很草率,无论出现什么结果都不可能满意,这是对嫌疑人(段名义)非常有利的情形,可是嫌疑人突然认罪,会让大家更不相信他的罪行。因为段名义有大量机会去洗清罪名,却放弃了,其中必有蹊跷。就这样引诱她们上钩,由此,在旺达出事时“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可以由段名义自己捏造,现在是他掌握了主动权。

这就是欲擒故纵。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注意,说不定学姐也在套话。

段名义相信影武者的侦察能力,当时绝对没人看见旺达被杀的那一幕。仅限于“没有看见”,次元战争是涉及二次元的超能力乱斗游戏,每个人都有稀奇古怪的特殊能力,总有些人不用眼睛还能看得更清楚(比如最经典的读心术)。学姐找段名义来到这里,可能就是为了对证,如果段名义提前说假话,学姐就能一口咬定他是凶手。这里有很多s级的高级召唤师,段名义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编造故事的时机还早,段名义不确定学姐是否知道真相。

段名义叹口气,紧皱眉头地说:

“那么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我遇见什么,我就和平时一样到处闲逛,旺达遇见什么,关我鸟事,老子啥也不知道。后来就是那家伙主动找上门,故意找茬,我揍了他……就这么简单。”

“旺达被你攻击之后,又做了什么?好像段名义你一直都在逃避,每次说到这里,就再也没有下文。”

“哪有啊,也就那种……就那种小事,不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点小事,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用,你们估计也猜得到,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影响,老子一个人就能解决,不需要你们这帮废物。”

“小事?”

学姐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这是没有敌意的疑惑,不是针对段名义的态度,学姐只是无法理解段名义所说的“小事”这个词而已。

就在这一瞬间,段名义明白了——学姐不知道真相。

因为段名义打了旺达之后,就立刻杀了他,中间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段名义说的“小事”就是指“杀害旺达”这件事情,这是为了试探学姐。学姐是个体恤部下的人,如果部下被杀害的这件事情称得上小事,估计她也不会再演戏,她会直接下令逮捕段名义。可是她完全不明白段名义的语意,这就说明——她完全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段名义也是为了这一天,才会让影武者隐藏自己的行踪,今天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段名义的手指咔咔作响,继续说:

“那个混帐(旺达),老子只要揍几下就完事了,但老子才打他一拳,还没爽够,半路又冒出了一个忍者。”

“忍者?”

“她尽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一刀把那家伙(旺达)给刺了,又转过身来砍我。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跟她过了几招,她又跑了,她专门出场好像就是为了杀掉那个叫旺什么的家伙。所以老子很讨厌你这个女人,你们队伍里有一个杀人狂,还不管管,趁早下台吧。”

“我们这边从来没有忍者系的角色啊。”

“喂,甩锅也要有个限度吧!难不成你觉得老子在说谎吗?!找死是不?!”

“你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不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忍者吗?能有什么特征?单马尾的发型,蒙面,前凸后翘,穿的很少,和其他女忍者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你对女忍者有误解……这个形象确实挺普遍的,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怎么会凭空蹦出这号人物?旺达这么轻易地就被她给背刺了?”

碰!

段名义一踩地板,吼道:

“你他妈什么意思!老子差点也被一刀砍了,你还要把人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还是人吗?!”

段名义大发雷霆,若不是因为坐在旁边的银子已经摆好了拔刀架势,他可能会直接掀桌子攻击学姐。其实段名义的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的确感到气愤,因为旺达把他牵扯到这么麻烦的事件之中,让他感到气愤,但其实此刻占据着他内心的更多感情是——胜利的喜悦。

在大家眼中,段名义一直都是没头脑的莽夫,他的思路必然是一条直线。遭到怀疑以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纠结真伪,而是抱怨学姐的言辞,足以充分证实他不认识这个忍者,他只在乎自己的性命。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应该放走段名义,没必要再为难他了。

没错,就是这样!

就该这样做!

所有人都相信旺达是被影武者杀害的,段名义只是一个和旺达两败俱伤、差点被影武者同时刺死的幸存者,段名义也是受害者,和旺达的死亡没有直接关联。

这样一来,所有罪行都会由影武者去承担。只要成功树立了这个名为“召唤师猎人”的忍者形象,那么影武者以后就会有大把的出场机会,段名义就能言正明顺地命令她去刺杀,除掉所有企图伤害奇儿的家伙。就好像持有死亡笔记,只要段名义指名,被指名者就会被暗杀,没人会知道谁是笔记的持有者。

砰!

段名义假装很生气的样子,一脚踢翻了就近的沙发,大摇大摆地摔门离去。

其实是因为他快要憋不住笑出来了,必须赶紧走,免得被看见。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了,好久没有体验到如此畅快淋漓的胜利滋味。

真是太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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