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一个小镇上。
苏环儿被一个麻衣打扮的男人揪在身边,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娃。
小女娃一直哭,一直哭,喊爹爹,喊娘亲,直到哭哑了嗓子,那人也十分冷漠,未曾多看一眼。
苏环儿抿了抿唇,想要摸一摸妹妹的头发告诉她不要难过,但男人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苏环儿动弹不得。
到了地方了,男人对人牙子说:“这两个卖去,能拿多少银两?”
“还银两呢,尽是些赔钱玩意。”
那人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指了指苏环儿,“就这个,一两银子,另外哟个太小了哪家人会收做侍女啊。”
男人还想讲价,但看人牙子实在不耐烦,于是只好骂骂咧咧带着小女娃拿钱走了。
苏环儿于是就被带到屋子里头去,里面全是十岁出头的孩子。
那人哼了一声,“我也算得好心人了,你们这些呀,要是能被富贵人家挑做侍女,那就能享福了。嘿,要是不能……”
他怪笑了一声,关上了门。
半晌过后,人牙子将这批半大的孩子统统带了出去,挨个用绳子绑住手腕,累成长长一溜。
苏环儿是最后一个,在末端还能大致活动活动。
她一路看呀看,没有人对上她殷切的目光——除了一个靠的近些的脏兮兮的小男孩。
苏环儿竭力蹭过去,把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只竹蚂蚱用力地塞给了那个脏兮兮的男孩,又扯住他脏兮兮的手,声音终于带上了一点抽嗒和害怕:
“我,我叫苏环儿,我被家里卖掉了……你收了我的东西,就要来找到我,娶我回家。”
话刚说完,她被绳子扯的一个踉跄,不得不走了。
苏环儿面目周正,看着乖巧,幸运地被带进了卫府做侍女。
既然是侍女,那就不必再唤姓氏了。
于是苏环儿变成了环儿。
渐渐地,环儿喜欢上了卫府的启阳公子。
他剑目星眉,白衣负剑,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和颜悦色,是顶顶好的人。
就连启阳少爷身边的仆从,也时不时会给自己折蚂蚱、指指路呢。
府里新来了一位双双小姐,启阳少爷哄着她,却被自己戳破了。
虽然……自己也觉得,拿侍从折的竹蚂蚱去哄骗小姐,是启阳少爷的不对。
看着这位小姐,总让环儿想起家中的妹妹。
但苏环儿觉得她脾气真坏,还会不知怎么的伤到自己。
真让人操心。
爹爹从没有回过信,妹妹她会如何了呢?
真正对我好的人啊……
启阳少爷,
虚伪;
双双小姐,
顶顶好的人!
小姐她被带走了。
环儿笑了笑,被分到别的地方继续干活。
自己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呢。
信了苏安口中的小姐的消息,环儿主动跟着他离开了。
只不过环儿没想到苏安竟然是那样的身份。
一直等啊一直等,苏安说时机未到,等着等着,环儿与苏安成亲已有三年了。
也没什么,苏安问要不要嫁,环儿想了想自己还要继续在那个地方好好待着等小姐,就同意了。
成亲前后,苏安一直对环儿很好。
起初,环儿很是不安,时常问苏安为什么。
苏安说,这是一段儿时的因果。
他说,他这种人,沾不得因果,负不得因果。
环儿信了。
环儿不知道,自苏安八岁时,就坚定地背弃了自己身上最大也最绝对的因果。
他求的少主帮助才离开了天圣教,后来他又以死相逼,才得以选择在外继续自己的预言。
“这因果由上天加注,我不因此欠任何人。”
面对气势骇人的几位长老,小小的孩子背脊挺直,面无表情。
“我入卫家,打探情况,定时预言,但求自由。”
“如若我们不允许呢?”
大长老的声音像淬了寒冰,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怒火。
“唯有一死,以报长老养育之恩。”
苏安直直跪下,朝着上位方向磕了一个响头。
他攥成拳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只丑丑的竹蚂蚱。
是夜。
烛光映照着水珠,不多时的停歇后,疲乏涌已然上骨子,环儿不自觉沉沉睡去,面容犹带一抹酡红。
苏安细细拿帕子拭去环儿出浴后顺着乌发流在面上的水珠,又拿来大块的棉布轻轻绞着她的湿发。
半晌,他停了动作,熄了温和的烛火,落下轻轻一吻。
是你,赋予了我作为一个既定的预言者之外,截然不同的意义。
我的妻子,我的归属,我的另一番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