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清风徐徐。
洛迦山一处别院之中,楚牧和萧十异在小院中隔着一张石桌相对而坐,萧十异素手调水,一壶清茶在娴熟的茶艺之下慢慢烹成。
她伸出葱白玉指捻起小巧的壶柄,沏了一杯清茶推到楚牧面前,“这一次,还要多谢师弟相助了,若无充足的把柄,师姐我还真没办法拿下解璇音。”
解璇音的师尊乃是洛迦山的大长老花见雨,在洛迦山的地位和修为都仅在掌门叶梦色之下。虽然花见雨是负责牵制叶梦色的主力,平日也是难有精力涉及宗务,但比起一天有十一个时辰不在状态的叶梦色,花见雨能给解璇音的助力终究是要多太多。
“其实解璇音加入七宗联盟,并非是因为同为世家中人。说到底,他们这些世家弟子在入了门墙,成为真传之后,便是连和自身家族的联系都变淡了,又怎会因为同样的出身而联合起来呢?”
萧十异又给自己沏了杯茶,端着茶杯道:“解璇音之所以加入七宗联盟,实际上乃是为了和我一争这大弟子之位,意指未来的洛迦山之主。”
明眼人都能看出,叶梦色如今的状态若不能恢复,迟早都得退位。只待这一辈的弟子成长起来,叶梦色这宗主之位就会直接卸下,交予新一代为首之人。
本代弟子中谁能拥有主导权,谁就极有可能是未来的掌门。解璇音看似是吃里扒外,实际上是想借外力来争夺未来的掌门之位。
“在我看来,师姐比起解璇音来,更有资格执掌洛迦山,”楚牧抿了口清茶,道,“多年来叶掌门一天只有一个时辰完全清醒,也就是说,师姐一天最多有一个时辰请教令师。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力压解璇音,单凭这一点就足见师姐之能远胜彼辈了。”
“所以师姐并不需要感到为难。她解璇音既然做出了引狼入室之举,就已是犯了门规。你就是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你。既是结下了死仇,就只有你死我活一个结果了。”
萧十异有些迟疑了,她虽对解璇音失望,但还未到要对方性命的地步。
这样很不好!
解璇音既然已经和己方结下了死仇,就必须趁这机会一棒子打死,否则以对方的身份,迟早还能崛起,给楚牧带来不小的威胁。
“师姐,有些事情必须严惩不贷,否则他日还会有人做出和解璇音同样的引狼入室之举。为了宗门的安稳,有些时候我们必须狠下心来,而且解璇音并不值得同情。”楚牧劝道。
“我又岂会不知这一点呢?”
萧十异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有些感伤罢了,虽然和解璇音的关系一向不睦,但终究同门多年。一时之间生死相向,倒是让我有些小女儿家的矫情心思了。”
“不多说了,喝茶。这一次还要感谢师弟助师姐解决难题,他日若师弟有所要求,师姐我定当鼎力相助。”
“那我可记下了。”楚牧笑着举杯和萧十异轻轻一碰,各自饮下。
二人接下来又闲聊了一些事情,萧十异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
“将七宗联盟变成六宗联盟之后,洛迦山会助师弟你继续瓦解这心怀不轨的联合体。师弟,请了。”
萧十异最终留下这么一句话,袅袅身姿消失在院门之外。
“请了,师姐。”楚牧拿起茶杯,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萧十异这句话,已是表明了洛迦山将和玉鼎宗互相扶持的心思,楚牧作为促成这一联盟的关键人,接下来在宗门之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向着前面几位勇猛直追。
这一点,很关键。
因为楚牧实际上和那解璇音一样,意在宗主之位。
竞争陷仙剑,靠的是实力,竞争宗主之位,就不只要靠实力,还要有地位,还要能得人心。
实力、地位、人心,三者齐具,楚牧才有资本和其余人竞争宗主之位。
“所以啊,我不只要在洛迦山做得漂亮,还要在瓦解联盟上做的漂亮。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瓦解七宗联盟。”
“同时,也要借此机会,夺取必要之物。”
楚牧身影一闪,飞入自动打开的房门。他大袖一挥,将房门关上,同时念头一动,昆仑镜从识海中飞出。
宇宙般的镜面缓缓流转,最终显现一道单膝跪下的身影。
“如何?”楚牧看着恭敬跪下的段绝,问道。
“广成仙门那边,已是有所动静,属下亲眼看到凌开的那艘飞舟从广成仙门三十里外的博古坡上飞过。另外属下从万里黄沙中带出来的部属也分散于其余各派。在之前不久,他们也分别传讯,言及各派皆有动静。”
“其中金庭山的杨玄明,此人的行踪正好被探查到,此人已经进入荆州境内,目前刚至南郡。”
段绝将自己所知悉数道出。
“杨玄明······”
楚牧回想起前日和自己交手的七人,心中揣度:‘当日所有人虽然都是处于蜕凡一变,但本身境界越高的人,在当日的实力也是越强。像是丹辰,他便能够以紫气护身,在剑域中自由行走,而其余人却是无法做到。’
‘杨玄明的本身境界······’
楚牧回忆起那短暂却激烈的交手,‘蜕凡四变!’
杨玄明此人的实力,在七人之中算是较弱的层次,并且他还正好是金庭山的门人。
‘就是他了。’
楚牧的面容缓缓变化,一丝丝雪白从发根处蔓延而出,身上的真气在短时间转化出和原本完全殊异的气息。
他探手从昆仑镜中取出一张青铜面具,戴在脸上,抬脚踏入昆仑镜的镜光之中,整个人被完全摄入了镜内。
紧接着,昆仑镜微微一转,直接消失在客房之中。
························
一刻钟后,荆州南郡上空。
一道镜光突现,昆仑镜从虚空中冒出,镜面一闪,楚牧的身影便出现在半空之中。
周身真气生生不息地流转,托着楚牧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凶戾之气的凶邪之剑也在同时从镜面上徐徐探出,落在楚牧的手上。
“败亡。”
楚牧扬手舞动吸收了剑界至邪之气再度蜕变的魔剑,一道道错乱的剑气从剑上飞射而出,在空中交错,形成道道剑痕,“这会是你在此世第一次见血。”
白发白衣的面具人公子羽手握魔剑,在空中凌虚踏风,挥洒剑气。剑光从黯淡变得清亮,剑速从迟缓变得迅疾。
幽绿色的剑气在空中交错出道道诡邪的痕迹,散发出阴厉的气息,剑锋上似有千百世的怨毒和阴冷凝聚在其中,显化出最为凶邪的剑势。
但在某一个时刻,剑气从幽绿渐渐转为暗紫,原本阴冷怨毒之中更多了一种决绝的杀伐。
玄阴十二剑的剑气被楚牧完全纳为己用,此刻,他便是以绝仙剑气施展玄阴宿剑,原本的阴邪被无穷尽的变化包容,使得这一门至邪剑法和杀剑之剑意相融。
剑速从迅疾再度变得迟缓,每一招每一式皆如有无俦引力,将周遭散布的剑气再度吸摄如剑中。
从第一剑到第十二剑,周而复始,剑速愈慢,但在败亡之剑上,却是凝聚出一道斩天裂地,无物不杀的极限杀势。
当那一艘飞舟自彼方飞来之时,楚牧凌空一剑挥下,暗紫色的剑光绝灭了风云,斩杀了灵机,破开飞舟之上的阵法,将那华丽的飞舟,一剑两段。
“天地唯我道。”
绝杀的剑气斩断飞舟之后强势爆发,化作无数剑光激射,将飞舟穿刺出无数剑孔。
这一剑,凝聚楚牧半个时辰的剑势,一剑出,便是耗费诸多宝材所打造的飞舟,也被无比强势的一剑斩断。
“是谁?”
飞舟残骸上有灵火暴起,一道浑身包裹着淡金火焰的身影站在坠落的半截飞舟上,目呲欲裂地盯着剑气来处。
“是我。”
楚牧步步踏风,无量真气化作一朵朵白云,承载着身形前行。
“金庭山杨玄明,公子羽欲借你人头一用,邀你金庭山绝仙剑法传承者与我一战。”
剑锋在空中拖曳出紫色的长痕,无比凄厉的剑势遥遥锁定坠落的残骸。
他一步十丈,恍如瞬移,身影越近,身上那股绝灭一切的剑意就越发深沉,令杨玄明只觉眼球刺痛不已。
明明对方还未凝聚真身,但在此刻,杨玄明却有一种对方才是境界更高之人的错觉。
“我,是来杀你的。”
一语毕,剑光划空而过,跨境界的刺杀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