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赵四郎的窘境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杨同心说张茂财脸上的伤疤似乎是刀伤,张茂财惊愕起来。

“东家,你怎么看出来是刀伤,不是别的兵器留下的疤?”

“我不光看出来是刀疤,还能看出来是什么刀伤。”

“东家,您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张茂财狐疑起来:“我咋看您都不像做买卖的。就一道伤疤,您就能看出来这么多道道?”

杨同心对着远处的几个青帮地痞扬扬下巴:“晚上当心这几个人。走着,咱们去牙行看看。”

一到牙行,杨同心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热烈欢迎,过来两个书办围着杨同心,嘘寒问暖。张茂财感慨有钱就是好,这以前来牙行还要看人家脸色,现在是轰都轰不走。

“杨老板,这是上好的春茶,我们掌柜订的信阳毛尖还没到货,对不住您了。您这次打算买点什么?”

“我们东家想问问丰泰安粮行,什么行市?”

“杨老板这是要打算盘下丰泰安?”

“有这个打算,拿图来看看。”

书办拿过一份图纸,放到杨同心面前,开始讲解:“这丰泰安是我们县内老字号的粮行,位置在城西靠近市场。一共有铺面房五间,后院有粮仓三进满仓可以装一千石粮食,是县内最大的私人粮仓;另有三进院子住人,店里有掌柜一人、账房一人、伙计六人、库工八人、伙夫两人。这是明细,您过目。”

杨同心拿过明细图册,翻了两页。书办接着说道:“这粮行,您接过手来换个招牌就能开张,一点也不费事。”

“什么行市?”

“大掌柜吩咐过,杨老板是他的贵客。这家粮行前后一共是八间大房另有三进粮仓,当初挂牌是连铺面带地,一共是五百两,因是急卖价格压得已经很低了。这样,给您减到四百两,您意下如何?”书办笑道。张茂财一听吃了一惊:这一下就少了一百两。

杨同心沉吟一下,同意了这个价格。双方约定了看房日期,这次没有要杨同心的定金,书办一直送到牙行门口这才回去。

“去丰泰安看看什么样。走着。”杨同心和张茂财离开牙行之后,奔着城西而去。走了几条街,杨同心停下脚步说道:“茂财,饿了吧?”

“嘿嘿。”张茂财知道自己肚子咕咕响被杨同心听见了。

杨同心用手一点:“走,进去尝尝。”张茂财跟着进去。杨同心选的是个面馆,门口挑着蓝底红字旗:崔家面馆。杨同心刚迈步,忽然迎面过来一个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头上佩着逍遥巾,别着福纹银头簪,长得面方耳阔留着长须,穿着天蓝色直裰,系着皮腰带足下一双方口云纹布鞋,过来就和杨同心鞠躬行礼,杨同心不认识,赶忙还礼。

“足下可是杨同心杨老板?”

“足下是哪位?”

“敝人四海酒楼的掌柜罗东山。”

“哦罗掌柜,有礼了。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这,还请杨老板到小号一坐。”罗东山态度非常恭敬,杨同心也不好推却,他看看张茂财。张茂财马上说道:“罗掌柜,我们东家一会儿还要到牙行谈买卖,你到底啥事儿?”

“到了就知道了,请请。”

来到四海酒楼上了二楼,雅间里一张四方桌,四角放着四张不出头的官帽椅;房间角落里放着花台,养着吊兰,墙上挂着一张牡丹富贵图,左右各有一副对联: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贴墙的条案当中放着一尊青云形制的三足吊耳矮铜炉,飘出袅袅青烟,烧的是上好的草木香料不熏眼不刺鼻,两侧放了两个小巧玲珑的盆栽。

“杨老板看我这雅间比广香楼如何?”

杨同心已明白这是罗东山来拉拢自己,他笑着点头:“确实不错。”

“听闻杨老板在广香楼宴请县衙各房,花了二十两银子。若是在我的酒楼开席,同样二十两银子绝对比他那个酒楼好上十倍。”

张茂财听罗东山这么说,也明白过来了,不过结账的时候他在场,怎么传来传去十二两变成了二十两?想来是广香楼掌柜李金发吹牛,说成是二十两也未可知。明白罗东山今天是来抢生意来了,张茂财忍住笑,站在一边没吭气。

“小弟初来乍到,不是太清楚,就近而已。”

“听说今天杨老板又去订了三桌酒席。”罗东山看看张茂财,不易察觉的哼了一下,笑道:“我想请杨老板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请!”他话音一落,店小二马上进来上菜,片刻之间六道热菜已经齐备,白色酒壶上写着汾酒两个蓝色篆体。

“杨老板,请尝尝小号这道葱烧海参的招牌菜。”罗东山举手一请,杨同心一摆手,说道:“茂财坐下,一起尝尝罗掌柜家的手艺。”张茂财谦虚一下,这才浅坐在椅子前沿。杨同心拿起乌木筷子,开始品尝四海酒楼的手艺。也无怪罗东山有这般自信,这四海酒楼的厨子确实比广香楼的要高超。葱烧海参原是鲁菜的一道名菜,但河南不产海参,于是经历代豫菜大厨改良,和原本的葱烧海做法就有了区别——不像鲁菜那样强调味道厚重,而是突出原料的可口;此菜看似简单,其实颇显功力——首先必须是上等海参,而这海参涨发极看水平,达到柔、润、韧、脆方算得上入品;烹调之时火候更为关键,过之则烂欠之则脆,收汁至浓,海参方能入味。另外,葱要用大葱,寸段之葱白炸黄出香,才有与海参相配的口味,吃起来口齿留香,细品之下海参脆滑嫩润入味至极,这才算功夫到家。

面对这样的佳肴,杨同心吃的很慢,每道菜都要点评一二,罗东山又斟满一杯酒:“杨老板尝尝这山西正宗汾酒,比那名仕青,一尝立分高下。”

张茂财也品不出高低,不过这菜似乎确实要比广香楼好吃,好吃在那里他不知道,等杨同心品完一道菜,他才起筷吃,吃得也是稳稳当当不敢狼吞虎咽。

“不错。”杨同心端起茶水,张茂财也学着端起来,杨同心喝了一口,却没有咽下而是漱口,身边的伙计端过漱盂,杨同心把嘴里的茶水吐到盂里,伙计拿过盥手盆,杨同心洗洗手,这时又上来一个伙计端着茶盘,重新上了两盏茶。张茂财看傻了眼,咕噜一下把嘴里的茶水咽了下去,伙计知道他的身份,也没过来招呼他漱口盥手。他看杨同心掏出手帕擦擦嘴,他没有手帕,又不好用袖子擦。杨同心不动声色的左手一推,推了一方手帕过去,回头说道:“罗掌柜,我过几天要在家里摆几桌酒席,菜单你准备,做好送到我家还是到我那里开灶都可以。”

“杨老板,说话办事真是痛快。我罗某人一定办好。”

“这是我的长随,叫张茂财,我家以后订酒席都是他负责。换句话说,定谁家的酒席,买谁家的东西,都是他替我做主,你们认识认识。”

“茂财贤弟,以后请多照顾小号买卖。”罗东山一收之前略带轻视的态度,恭敬起来。张茂财浑身一震,知道这是杨同心替自己长脸涨身价,他陡然站直了身子,向罗东山微微欠身:“不敢不敢。我们东家一向大方。罗掌柜只要记得货真价实就好。”

“是,是,记下了。”

杨同心拿出一锭银子四两上下:“过些时候,我让茂财来告诉你什么时候开席,今儿这顿宴席,杨某还是如数付账,多谢罗掌柜款待,告辞。”

罗东山一直送到楼下,拿着四两银子,心下高兴。从杨同心品菜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品菜的时候给的评语也是恰到好处,哪道菜可圈可点,哪道菜略欠火候,都能一一说明。上楼之后,回雅间看到伙计开始收桌,他眼角一瞥看到杨同心用过的瓷盘里有些许白色小块,连忙叫住伙计,上前仔细一看一闻,罗东山一拍大腿:“坏了!”

“他家的菜怎么样?”

张茂财咂咂嘴回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比广香楼要好。可又是洗手又是喝茶漱口的,这么吃饭可太累了,还要说说好坏,这也就东家您见过世面,能说出来高低,换我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你能说一个字儿来。”

“那个字儿?”

“贵。”

张茂财哈哈大笑说道:“可不是,一桌酒席要四两银子,是真贵。不过罗东山倒不是吹牛,他家算是县内第一酒楼,广香楼好在靠近市场,南来北往客商就近都到他家吃饭。您在广香楼摆六桌酒席花了十二两银子,这罗东山知道了怕是又眼红又不服气,好家伙,十二两一传成了二十两,噫。”他抠抠牙:“今天罗东山是豁出去了,堂堂四海酒楼的大掌柜亲自跑来当街拉客,哈哈。”

“走吧去丰泰安看看。”

“东家请。”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丰泰安,却看店门口远远站了好些人。青帮二当家白青松领着人正在认真砸店,店伙计躲在一边瑟瑟发抖,店掌柜正在哀求:“二当家,您高高手,东家已经把店挂到牙行去了,您这是何必呢?”

“何必?万一这赵四郎跑了,老子找谁要钱去?现在他还捏着地契不撒手,当我们青帮是吃干饭的?滚,让姓赵的出来,今天他若是躲了,老子砸完店去就砸他家!这个龟孙可气死老子,姓孙的,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赶紧躲开。”

“东家——”张茂财先一步死死拉住杨同心的袖子:“这事咱管不了,您可别出头了!!”

“这赌博败家的,我就不帮了。”杨同心背着手看热闹。

粮行里早就一片狼藉,两个伙计跑去请东家赵四郎,赵四郎急急忙忙带着管家跑来,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拱手抱拳:“二当家,我这不是已经把铺子挂到牙行了嘛,你说你这是……”

白青松横了赵四郎一眼,悠悠点上旱烟,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这两千银子的赌债,到现在你只还了三百两;咋着,想赖账是么?我大哥让我带话给你,再给你十天时间,要是你还还不上,拿着你的房子和地顶账吧。”

“别别。二当家,我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都当了,您容我些时间,一定还账。”

“哎,我听说你女儿挺漂亮,这要卖到青楼是不是也值几个钱?”

“白青松!”赵四郎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害怕啦?害怕就早早的把钱还上,要不,这么着,我私人借你点印子钱,月息六分,账期一年,你看如何。”

赵四郎所以落到这个窘境,就是不想借印子钱,他喘着粗气,让管家拿出三百两银子:“这是三百两,我还欠你一千四百两,十天之后一定还你,现在你马上给我走!”

白青松拿过银子,嘿嘿笑道:“行啊,十天,一千四百两,我看你赵老板除了借印子钱,也只能卖房子卖地了。弟兄们收了。”说完领着手下得意洋洋而去,白青松前脚一出门,后面赵四郎气得两眼一黑,颓然摔倒在地。

“看到了么,这就赌钱的下场。以后你可别赌钱了。”

“我那就小玩玩,以后不敢了。”

“走吧,咱们回家,书局送书的快到了。”

这是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爹爹!爹爹!”杨同心闻声看去,一个穿粉色红色袄裙的少女跑了进来,上前扶住赵四郎,眼泪滚滚而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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