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的老家主沐青,前些年就已经故去了,从那之后,沐英就从里到外全面执掌了沐家。
但是因为要抓兵权,沐英便一心扑在了西南军上。前些年他经常住在剑阁,前几个月西南军占了汉中之后,他就去了汉中,几个月没有回家。
还是李信回锦城之后,他才赶了回来。
此时听到赵嘉如数家珍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沐英黢黑的脸庞上满是汗水,他用袖子擦了擦,转头看向李信,苦笑道:“侯爷,这些事我真的全不知情,咱们认识十多年了,您应该知道我的为人,西南能有现在这个局面,是我等辛苦了十来年的结果,当年西南军还是汉州军的时候,侯爷与我说不要让太多沐家人进入汉州军,以免脱离掌控,到现在我沐家两三千人,在军中的不超过十指之数,其中最大的也不过是个都尉而已。”
“族中不少人都骂我这个家主不近人情。”
“后来,西南军一分为三,侯爷把你的那一份也交给我打理,锦城的西南军里,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姓沐的人。”
沐英对着李信深深作揖:“侯爷以诚待沐英,沐英也已诚待侯爷,幼安先生说的事情,我回去之后立刻去查,沐家圈了多少地,会一一还回去,犯了事的人,我会亲自押送到幼安先生的经略府去,是杀是剐,沐英不会多说半句话。”
李信笑着拍了拍沐英的肩膀。
“沐兄的人品,我自然是信的,不过太康三年的时候我就跟沐兄说过,我信沐兄,但是却未必信得过沐家,沐兄现在的家应该是蜀王府,千万要约束族人,不能让沐家人,把蜀王府的名声给坏了。”
“西南能有今天,沐兄与沐家都出了大力气,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沐兄你与幼安兄两个人商量着来就是,不管结果如何,我只有一句话。”
李信脸上的笑意收敛,正色道:“不要伤了和气。”
沐英立刻低头:“侯爷放心,无论何种情况,我永远站在侯爷这一边。”
李信含笑点头,然后伸手对着李朔招了招手,开口道:“咱们去里屋说说话,让沐兄跟幼安兄两个人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处理这些事。”
李朔恭谨点头:“是。”
说完,他跟在李信身后离开,只剩下沐英与赵嘉两个人留在正堂里。
见李信走远了,沐英回头看了赵嘉一眼,先是愤怒的咬了咬牙,随即对着赵嘉无奈苦笑:“幼安先生,您在西南这么些年,我自问从没有怠慢你半点,这种事情你跟我打个招呼,我不可能不站在你这边,何苦在这种时候,在侯爷面前告状?”
“我这是为了你好。”
赵嘉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道:“沐家在西南的地位特殊,再加上人数太多,难免会有一些不长脑子的人,你压着他们不让他们进入西南军中,他们四下惹事是很正常的,我坐在经略府的位置上,是刻意放纵他们一直到今天,”
“当年汉州军,是沐家一手组建的,后来三分军,沐将军你又占了一份,西南三分有其二,这是很不正常的。”
“从前侯爷举旗未定时还好,他人在永州,不在西南,西南也需要你这么个主心骨,但是现在侯爷已经打定了主意,你就要自己注意一些。”
赵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淡淡的说道:“这一次你配合我,敲打敲打沐家,然后你慢慢从沐家脱身,侯爷刚才也说了,你沐英现在应该是蜀王府的人而不是沐家的人,以后你家传家的也会是蜀王爵,趁着这个机会,让蜀王府慢慢与沐家分家罢。”
说到这里,赵嘉抬头看了一眼沐英,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当然,你有把握把数千人的沐家打理的妥妥当当,无人再惹事,那就当我这话没说。”
说完,赵嘉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沐英的肩膀,缓缓说道:“沐将军,咱们要造反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小打小闹。”
“侯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西南的内部结构,从今日起要主次分明。”
“你沐大将军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具体应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了罢?”
沐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赵嘉,默默的问道:“幼安先生,方才这番话,是……侯爷教你与我说的?”
赵嘉摇了摇头。
“李长安脸皮薄,干不出这种事情。”
“你就当是我这个大头书生,自己臆测的罢,具体应该如何办,你回去之后自己考量。”
说完,赵嘉就负手往外走,刚走没几步,他回头看了沐英一眼,淡然道:“你怎么处理沐家内部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那几个在锦城里动手打死人的,要出来偿命。”
沐英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现在回一趟家,三天之后我去经略府,给幼安先生一个满意的说法。”
赵嘉背负双手,没有回头,对一旁李家的下人笑呵呵的说道:“劳烦替我与侯爷说一声,就说经略府事务繁忙,赵嘉先回去了。”
沐英也走了过去,对着那个下人粗声道:“也替我转告一声,就说我有家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罢,两个人结伴离开了李家。
而在这个时候,李家后院的凉亭下面,兄弟两个人正在隔桌对弈,下的是象棋。
李朔天资聪慧,棋力还要胜过李信一些,短短一二十手之后,靖安侯爷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他动了动自己的马,开口问道:“这几年过的可还好?”
李朔微微低头:“有劳兄长挂心,小弟现在也算是有了着落,过的比以前好多了。”
“宁州那边的西南军,可以留一万人,剩下的都调到安康去罢,你亲自领着,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要起战事了。”
李朔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抬头看了看李信,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兄长刚才……似乎是敲打了一番沐将军。”
“说不上敲打。”
李信又动了一颗子,缓缓叹了口气:“既然要做事了,就要正规一些,大家都按规矩来,再像从前那样,路是走不远的。”
李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又走了几手棋之后,他有些忍耐不住,抬头看了看李信,开口问道:“兄长,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李朔心有些乱,李信趁机用马吃掉了他的一颗炮,然后闷哼了一声,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也想造反,当年为什么不跟着李慎一起造反?”
李朔低着头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首先,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想造反。”
李信进卒,语气平静而坚定。
“其次,我个人很讨厌李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