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自然不怕我,该去衙门的。”赵连娍拉开小贾氏拽着她袖子的手,不紧不慢道:“帝京城里卖黑火药的就那两家,谁买了黑火药都会记录在册,今日那火药筒到底是我的还是表妹的,衙门一查便知,姨母千万不要耽搁了,现在就去吧。”
她说着话,看着小贾氏越发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温娉婷母女恐怕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逃过此劫,所以在买黑火药这件事上并没有准备。
小贾氏理亏,却还是不甘心:“就算是我们买的又怎么样?我们总不可能买黑火药炸自己吧?还是不你动的手?”
“对啊。”赵连娍拉开斗篷:“正是因为表妹把火药筒塞进我衣服里想害我,我情急之下没有办法,才拿表妹垫底的。”
她说着,掀开斗篷,露出内里熏黑的地方。
赵廷义见状,皱眉质问:“小贾氏,温娉婷和我们娍儿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对娍儿下此毒手?”
他领军多年,严肃起来自然有一股肃杀的气势。
“侯爷,您别生气。”小贾氏见他怒了,心下害怕,连忙要解释:“这其中或许有误会……”
“你不必多言了,娍儿无事,我也不追究此事。”赵廷义打断她的话:“这么多年,平南侯府照顾你们母女,已经仁至义尽了。
今日,你们便收拾东西,离开平南侯府吧。”
当初看在贾姨娘的面上,留下了这对母女,也是想赵连娍有个伴儿,谁料竟养出了一条毒蛇。
上次,温娉婷对小葫芦下手,他便想赶走温娉婷,只是看在贾姨娘苦苦哀求的份儿上作罢了。
却不想温娉婷愈发胆大,这次竟然想要赵连娍的命,这对母女说什么也留不得。
他说着,上前护在赵连娍身前。
赵连娍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父亲总好似寒冬的一束阳光,只站在她眼前,就能叫她从头暖到脚。
“别啊,侯爷,别赶我们走……”小贾氏听闻赵廷义要赶她走,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是攒了笔银子,还有那栋小宅子,可有什么用啊?
温娉婷现在成了这样,就算把家产全都变卖了,也不一定够温娉婷看伤的。
“来人。”
赵廷义抬抬手。
立刻有家丁进来,七手八脚的将小贾氏拖了出去。
“娍儿,你有没有受伤?”钟氏起身查看。
“母亲,我没事。”赵连娍握着她的手,看着小贾氏离去的方向:“姨娘恐怕……”
姨娘向来疼她比疼温娉婷多,温娉婷重伤又被父亲赶走,姨娘自然不依。
“不必管你姨娘,我自然会和她说。”赵廷义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父亲呢。”钟氏道:“你回院子去吧,照顾好小葫芦,也要预备一下出嫁的东西。”
“好。”赵连娍应了。
深冬寒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帝京城东城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武德司统领公干归来,开门!”
有人对着城门处高喊。
守城门的头领问了一句暗语,城门外的人立刻答上了。
“开门。”头领殷切的迎上去:“李大人。”
李行驭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疾奔而去。
其余武德司众人有样学样,纷纷策马跟上。
那守门头领吃了一嘴的尘土,却也不敢骂半句,只招招手吩咐:“关门。”
进了夜市,李行驭弃马步行。
“主子。”十四小心地建议:“这几日兄弟们也累着了,咱们是不是去酒楼……”
“嗯。”李行驭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他:“你领他们去。”
灯光下,他眼眸泛红,眼下有着青黑,显然这几日都没睡好。
“主子不去吗?”十四劝道:“一起去吃点吧,主子也大半日没吃东西了。”
“我去好好睡一觉。”李行驭问:“这几日,她有什么动静?”
“赵姑娘那个表妹,想对赵姑娘动手,反而被赵姑娘弄得毁了容。”十四边想边道:“对了,昨日赵姑娘去书坊,询问了刻印章的事。
书坊说不是本人不能刻的,赵姑娘便自己买了刻刀和刻木,回府去了。”
“你去吧。”李行驭点了点头。
“那属下吃饱了去找主子。”十四拱手一礼。
李行驭径直转进小巷,走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走过几次之后,去平南侯府他已经是轻车熟路,轻轻翻过平南侯府的外墙,他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赵连娍闺房的后窗处。
闺房里还亮着灯,他拉窗的动作颇为娴熟。
然而,叫他意外的是他一下却没能拉开窗,那页窗户只是稍微动了动。
他顿了顿松开手,指尖将糊窗的油纸戳破,接着便将整只手伸了进去,摸索到窗下挂着的铜锁,手下微微用力。
那锁只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便被他折为两截,丢在了地上。
再开窗户,便毫无阻碍了。
他满身寒气,自窗口处跃进了屋子,惹得烛火都轻轻晃了晃。
转头,便看看赵连娍穿着寝衣,已然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屋内烧了地龙,李行驭解开大氅丢到一旁的熏笼上,走过去查看。
赵连娍一手握着刻刀,一手握着刻木,显然是累极了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行驭取过刻木一瞧,那上头赫然“李行”两个字,他唇角微微勾了勾,抬手将那块刻木重重丢在梳妆台上。
赵连娍在睡梦中被惊醒,抬起头看向他,猛地一惊,一下便站起身来直往后退。
她不是锁窗了吗?李行驭怎么进来的?她下意识回头看窗户,就见那把铜锁已经不见了。
“卿卿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害怕我?”李行驭拿起那块刻木,在手上抛了抛,闲适的倚在了梳妆台上。
“怎会?”赵连娍强行定下神,瑞凤眸泛起水光,语调又怯又软:“只是深更半夜,大人突然造访,我没有预料到。”
几番短兵相接下来,她已经明白,不管如何,对上李行驭首先要示弱。
她心跳得快极了,也不知李行驭有没有发现,她在偷偷刻他的印章?
李行驭已经有三四日没来她这处了,加上没几日就成亲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真是太大意了。
“李行……李行驭么?”李行驭举起印章看了看,忽而望向她,目光阴鸷森然,语调凛冽如寒霜:“你在私刻我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