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投身

翌晨,当向归云刚刚下床的时候,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异声,于是走来看个究竟,只见剑正已在黑衣汉子的教导下练剑。

向归云为之愕然,早前他俩为怕其识破而在夜半秘密练剑,如今却公然于清晨练武,实令人大惑不解!

剑正一见向归云,即时开朗地展颜一笑,道:“义云,你早!”

那黑衣汉子一直背向向归云,此际蓦然回首,目光满含暖意,道:“义云!你也过来这边,瞧瞧正儿练剑吧!”

向归云万料不到他会出言相邀,不由得忘形地应了一声“是”,跟着便走了过去。

那黑衣汉子温然一笑,随即教导剑正,道:“剑法要诀,乃是形意相随,不能徒具姿势……”

向归云站在其身畔,一边听着他侃侃而道,一边看着剑正舞个不停。

这个黑衣叔叔的心意,他当然心领神会,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少有的喜悦之色。这个黑衣叔叔似乎是继林震宇后,第二个善待他的人。

这次,他绝不能错失机会!

于是,向归云每天都站在黑衣汉子身畔旁听,他只是旁听,那黑衣汉子并没有直接教过他,也始终没再说要正式收他为徒。

向归云反正已无别处可去,也乐得听其谈剑论道,多学一些关乎剑道的东西。有许多东西是林震宇并没提及的,譬如那叔叔会说,剑道的最高的境界并非人剑合一,而是人剑两忘!向归云连人剑合一亦不明白,更遑论人剑两忘了。

对其而言,剑法及剑诀已极博大精深,仿佛遥遥也学不至尽头,更莫要妄想达至人剑合一或人剑两忘境界!

除了练剑以外,由于中秋佳节渐近,那黑衣汉子有回还带他和剑正到就近的市集办货,向归云始知道他原来在这繁嚣的市集内开有一间书店,名为“兴华书店”,乃是取振兴中华自强不息之一。

他如此的不平凡,却是一间书店的老板,内情确是匪夷所思!

回程的时候,三人经过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剑正忽尔童心大作,建议道:“师父,时近中秋,徒儿想往山神庙许个愿,可以吗?”

民间的风俗已深入民心,纵然是白衣的剑正也不例外,黑衣汉子虽是不语,却并不反对。向归云似乎不大愿意踏进神庙,但亦没有违逆。

荒山古庙,乏人问津,连庙祝也踪影杳然。座上菩萨积满尘垢,蛛丝盘结,也瞧不清是何模样,不知供奉的是何菩萨。

神案前更无香烛,剑正也不以为意,亦不顾忌自己一身白衣,就这样跪在地上,双掌合什,喃喃地向菩萨道:“信男剑正,求菩萨保佑师父身体安康,更求菩萨保佑师父能收义云为徒……”

平凡的心愿,平凡的祝福,此刻他仿佛已不再是一个学剑的男孩,而是如一个平凡的孩子般,在祈求着上苍为他双亲多添平安。

他虽只是喃喃低语,然而荒山悄寂,那黑衣汉子和向归云仍听得十分清楚。

黑衣汉子听罢,欣慰之情溢于表上;向归云见剑正如此关怀自己,心中暗自感激。

剑正还罗罗嗦嗦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对向归云道:“义云,你怎么不一起求神?

难道你不想师父收你为徒吗?”

向归云有感于他适才一番诚意,不忍如常般冷然不答,于是淡淡地道:“心是神,神是心,若要问神,先自问心!”

此番话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剑正阅历尚浅,当然不解其意,那一直不语的黑衣汉子听罢却是深深一阵感触,随即问道:“义云,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向归云道:“我自己说的。”

那黑衣汉子微微动容,想不到一个孩子竟可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又道:“那我亦不问神,我来问你!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向归云冷冷凝视座上菩萨,徐徐吐出二字:“恨天!”

“恨天?”黑衣汉子更是一怔,问:“你为何要恨天?”

向归云默然,他本来也想黑衣汉子明白他的心意,他要来也想得到旁人了解,可惜,他根本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意,他更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对苍天造物之恨!

他继父林震宇一生尽行仁义,结果身首异处,惨遭灭门!但那个霸苍穹却可逍遥快活,显赫江湖。假若苍天有知,或世上真有明察因果的菩萨,那为何不还林震宇一个公道?

到底天道何公?

黑衣汉子瞧他满是忿然之色,知他不欲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转问道:“除了恨天,你还恨谁?”

向归云登时血气翻涌,一反平素冷漠,咬牙切齿地道:“霸苍穹!”

“为什么?”

向归云已不想再解释为什么,再解释也是没用,他只是望着黑衣汉子,义无反顾地道:“此人非杀不可!”

那黑衣汉子与他对视良久,终于朝天倒抽一口凉气,叹道:“很好……很好……”

他说着已先自步出庙外。

八月十一

剑正整个清早都在自行用些竹枝和薄纱糊着花灯,似是其乐无穷。此等孩童玩意,每个孩子也是爱不释手,剑正只得十岁,固然亦不例外。

只有向归云是例外,他正抱膝坐于门边,看看剑正在忙个不亦乐乎,也不知其乐趣何在?

剑正还一边忙边问向归云道:“义云,你横竖闲着无聊,不若也来造一个吧?”

向归云并没答话,迳自站起便往屋后信步闲逛。当他至屋后时,才记起剑正曾向其提及,其师绝不容许任何人擅闯屋后那间石室,因为内里放着一些异常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和神秘?向归云本没有什么好奇之心,但当他那石室门外路过时,他忽然感到内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渗透而出!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力量,令他惴惴不安,不由得趋近门前一看,竟见室门并未上锁,于是顺势推门,随即发觉室内一片昏暗。

他连忙取出火摺子点亮壁上油灯,登时眼前一亮!室内赫然挂满各式各样剑,有长的,短的,曲的,阔的,蛇形的,还有断的,少说也有二十余柄!

然而这些剑全都没法吸引向归云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到一柄用木架托着的剑上。

那柄剑外观十分平凡,剑鞘古拙无光,却流露着一股异常感觉,使人一望便知是一柄绝世神剑。

不单是一柄绝世神剑,还一柄散发浩然正气的绝世神剑!

向归云也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向着这柄剑走近,手心一直在冒着汗……

这柄剑的剑气看来并不欢迎他,它那浩然正气,似是在抗拒着他一身的戾气!正因这柄剑在抗拒,更激发起向归云那股狠劲,他忽然咬紧牙根冲前,闪电提起那柄宝剑!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立时涌袭他的心头,那是由剑中发出的,像是在警告向归云,千万别拔出它,否则……

向归云偏偏不管,他不顾一切地一发蛮力,立时把剑从剑鞘中硬生生抽出半截!

蓦地,剑锋光芒在昏暗中暴绽四射,照得室内犹如白昼!这柄剑,果然是光明正义之剑!

这柄剑根本不属于向归云,因为他一直在痛苦及黑暗中生长,他的仇恨,根本和这柄剑背道而驰!

向归云这样强行拔剑,剑上那股袭人感觉竟然的他震至吐鲜血,然而他仍是咬牙强忍,一手拭掉嘴角血丝,他誓要把剑整柄拔出!

他不忿……

他不忿自己只可活于黑暗,为什么他不可以同样地拥有光明?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他宁死也不要接受,他要挑战命运!

向归云正自和剑对抗,突地,背门被人拍了一下,他心中一惊,难道给黑衣叔叔发觉了?于是急忙回头一看,却见剑正正立于其后,目露愣色地道:“义云,你怎么擅自进来,还将师父心爱的浩然剑把玩?让我为你放回它吧!”

剑正惊慌地取过他手中的浩然剑,随即把剑放回原位。向归云默默地注视剑正的脸,只觉他脸上除了少许惶色外,并无异样或不妥。

这柄浩然剑,似乎并不抗拒剑正。

向归云感到深深受到伤害,想不到不单人们摒弃他,就连一柄剑亦然。

门后,一人尽将整件事情看在眼里,正是那黑衣汉子。

八月十二,黄昏。

向归云正于屋后不远的小丘上劈着枯枝,好拿着回去当柴生火。

他既已打算长住此地,当然要为此处尽点绵力,更何况那黑衣叔叔的眼神总带给他一种奇妙的亲切感,只要他不要自己离开,他乐于做任何事!

正自埋头苦干,忽听得对面山头传来一阵阵“嗥嗥”狼叫!

狼嗥声中更夹杂几声微弱的悲鸣,向归云深觉有异,遂急步奔往那边看去。只见那山头呈现一幕凄绝情景!原来正有一大群野狼在围攻一头母鹿和两头小鹿,那群野狼的数目少说也有十数之多,而且看来已多日没有东西下肚,饿得目露凶光!那头母鹿的身形倒也不小,可是它既要用头上双角护住自己,同时又要掩护自己两头小鹿,于是身上数处要害均被狼群噬了数口,鲜血如注,受伤非轻!

本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似是一贯天命,但向归云一瞧见那头母鹿拼死也要保护两头小鹿,不知为何念起林震宇,而且那群野狼以众凌寡,拯救之意便油然而至……

蓦地,“刷”的一声!一柄破柴刀划空飞至,即时劈中其中一头正骑在母鹿身上狂咬的野狼!刀劲既猛且狠,那头狼中刀后随即翻下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狼群惊愕回望,只见一双眼睛在冷冷发光,那是向归云的眼睛!

他的眼睛此刻正流露着一股森寒杀意,他看来比狼更狠!

那群狼也不知是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吓着,还是震慑于其目光之下,竟然全部停了下来。

向归云一步一步地逼近那头躺在血泊中的野浪,眼睛再没流露半点人性,冷然道:“歹毒狼心,死不足惜!”

说罢随即抽出那柄插在狼身的破柴刀,手起刀落,立即再把那头野狼连劈十数刀,血花四溅,当场把它劈为肉酱!出手之残忍,就连那群狼亦给吓得不住退后!向归云缓缓转身,森冷的眼睛再朝狼群一瞥,那群狼顿时怕得四散奔逃!

血泊当中,除了那头恶狼,还有那头重伤的母鹿,它正在痛苦地悲鸣挣扎着,可是它的咽喉已被咬破,返魂乏术。

向归云走近母鹿,见那头小鹿仍以舌头舔着它的伤口,状甚哀怜,遂道:“你们的娘已活不成了,既然它活着枉自痛苦,不若……”

“就让我来成全它吧!”他语起刀落,重重一刀,竟把母鹿的头颅砍了下来!两头小鹿惊见如此情景,登时四足发软,仆跌地上,欲要逃走,却又走动不得!

向归云当然明白它俩在害怕他,甚至在憎恨他,但他绝不介意,因为此事本来事在必行!

正要转身回去,忽地眼角一瞟,竟发现那黑衣汉子站于不远处的一颗树下!

他私下一懔,心想难道他已经把一切全看见了?

可是随即转念又想,即使给他瞧见了又如何?他深信自己并没有做错!

站在树下的黑衣汉子此时却在反复思量,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剑道虽然洋溢一片生机,可惜始终没法将向归云的戾气消解,然而有一个人,一定可将这可怜的孩子感化……

因为,那人练的是——佛门绝学!

八月十二,夜在那简朴的小屋之内,向归云等人同在用饭,这是一顿异常沉闷的晚饭。

向归云素来都是沉默寡言,此刻更是沉默,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无聊地扒着饭。

那黑衣汉子却在喝酒,一口一口的喝,看来心事重重。

剑正本来没有什么不妥,但见他们神色纳闷,实不知何是好,遂以晚饭来掩饰心中诸般揣测不安。

向归云还未吃罢,便已抵受不了这股沉寂,正想站起回房,黑衣汉子却叫住他:“义云。”

向归云应声止步,回首望他,黑衣汉子也望着他道:“明天,我带你去一见个人。”

向归云的心直往下沉,似已知道他将要说什么,他但愿他不会说出自己不想听见的话,可是他还是说了,他道:“这个人是我的挚友了尘大师,他定会悉心照顾你的。”

“照顾”二字,恍如睛天霹雳,猛然轰进向归云耳内!他只感到自己本已被人从悬崖拉上来的身子,霎时又被推回万丈渊!

那黑衣汉子犹自道来:“了尘大师武艺超卓,他会传授你绝世武功,而最重要的是,他懂得不少佛门道理,这些道理,对你的帮助更大。”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向归云的反应,问:“义云,你明白吗?了尘大师比我更适合当你的师父。”

向归云怎会不明白?他太明白了!

他明白黑衣叔叔想以了尘大师的佛学来把他潜移默化,不再那样残忍,也不再总是矢言报仇!

可是,为什么黑衣叔叔却不明白?报仇才是他生存的目的!

自从林震宇一死,他的一生本应随之而去,他至今仍苟活,只为报仇!

为了报仇,他不知应干些什么?倘若不能报仇,他再活下去又有何用?

他自知今生今世,绝对不能当回一个寻常的小孩!他早已不是小孩!

枉费他对黑衣叔叔满情期望,然而他私下忽然感到,人生在世是多么的孤立无援!

一切都不可靠,惟一可靠的人只是自己!

就在此刻,他暗暗在心中发誓,从今以后,他绝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剑正犹不明白师父苦心,在一旁道:“师父,义云如此聪敏,和我们相处亦融洽,为什么要他转随了尘大师啊?”黑衣汉子默然不答,他也有其苦衷,他其实也是为了向归云设想。

向归云的目光又已回复昔日的冰冷,良久良久,才木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我明白。”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当中没有蕴含埋怨,只有深深悲哀。

他说罢便回房去了。

房内一片漆黑。黑暗,才是向归云的归宿。

剑正早已深深睡去,向归云却仍在思潮起伏,他看着自己身旁那个满脸幸福的剑正,渐渐感到自己本便不适合信住在这个地方。

那柄浩然剑并不接受他,黑衣叔叔亦要把他转送别人,他与剑正虽是同睡一床,际遇却有天渊之别。

剑正一身衣白如雪,宛如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幽香四溢,向归云却像白莲下的污泥,总是给人践踏,摒弃,推让,总是没在荷塘之下,永远不见天日,不得超生!

他偏偏要超生!

每次当他记起林震宇生前那张慈祥的笑脸,和他死后给斩下来血淋淋的人头,他的心就在剧烈抽搐,命运欠他父子俩实在太多!

为什么谁都无法明白他的深仇?谁都无法明白他心中的悲痛?

真是悲天怆地!

向归云如此想着想着,蓦地心生一念……

他忽然下床。

阴暗的树林中,向归云正乘夜飞奔,他要永远离开这儿,忘记这儿,重换一个落脚的地方。

四野凄寂,悄无声息,只有他独个儿在奔驰,他可感到半点寂寞?

他当然感到寂寞,过去如此,现下如此,将来也必如此?可是他并不害怕,他早已习惯了寂寞,既然今天又要孤独离群,他亦必须挺起胸膛继续走自己要走的路!

不过,就在此时,他的去路竟给一条细小的身影挡着!

昏暗的月色下,向归云亦可把眼前人瞧得清清楚楚,挡路者竟是剑正!他竟然也猜得他会乘夜离开?还是他在熟睡中给向归云弄醒?

只见剑正满脸忧色,道:“义云,请你不要走吧!”

他的语调仍是诚恳如昔,向归云却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直行直过,当他快要在剑正身边擦身而过时,剑正突然飘身退后拦住他,劝道:“义云,冷静点!”

向归云也不答话,只是运劲于指戳向他,此一着他本要点其穴道,好叫他不能动弹,不再纠缠追来,故此出手奇快,岂料剑正纵身一跃,竟以绝世身法巧妙避过!

向归云一愕,顿时记起那次和剑正比试时,他从没使过此等身法,不禁道:“若你那次在我使出天悲剑怆前全力施为,我未必会胜你,你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剑正顿了顿:“我亦很想师父收你为徒!”

向归云私下一阵感动,剑正对他的一番好意,他怎会不明白?只可惜,他与世间所有人都无缘。

剑正见他似在沉思,以为他在犹豫,于是便继续道:“义云,不若待我回去向师父求情,也许,他会改变主意……”

他本是好言相劝,但向归云一听其说及“求情”二字,蓦地面色一沉,一边举步前行,一边道:“不用了!我不需要别人同情!”

最后,他还是要说同一句话,他还是依然故我。

剑正呆住,料不到他倔强若此,此时向归云又再擦身而过,口中犹在道:“我和你所走的路是绝对不同的!孤独上路,才是我的命!”

他已逐渐远去,但仍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自顾说:“但无论如何,十分感激你们在这段日子内,使我没有那样寂寞,再见……”

这一句是向归云由衷之言,可惜,他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剑正凝望他逐渐远去的伶仃背影,忽然之间,他像已感受到向归云那份寂寞无奈,不自禁地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膊上,剑正回头一看,正是他的师父,急道:“师父,义云坚决要离开啊!请你快劝劝他吧!”

黑衣汉子轻抚他的头发,叹道:“义云既然能熬过灭门惨变,就没什么可难倒他,他若坚持要走自己的路,纵然我俩诸般挽留,他亦不会留下来的。”

此时渐近破晓,天色将明未明,一片蒙昧,恍如向归云的命运!

前路晦暗难测,他,将要步向光明,还是黑暗?

八月十五,中秋花好月圆就在天绝盟脚下的天关城内,家家户户都在庆贺中秋佳节,孩子们手提花灯,大呼小叫地嬉戏,大人们也在赏月猜灯,每家每户,皆在乐叙天伦!

只有他,于此桂魄月圆时,仍然没有家,没有亲朋,没有欢乐,他就是向归云!他还是如十年前初遇林震宇那夜一般,依旧抱膝坐于街角一个阴暗的角落。

还记得那晚,林震宇一手将他从深渊拖出,今天他又再次被打回原形!

城内众人不绝地经过向归云身处的暗角,谁都没有注意这个小孩,谁都没有可怜这个小孩,他们都赶着回家陪伴亲朋!

向归云却刚刚花了数日行程来到此天关城,沿途茹毛饮血,更弄得一身砂尘,满脸污垢,只因他要上天绝盟找霸苍穹报仇!

纵使没人愿意援手,他亦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复仇!

可是,以他微未的力量,如何能复仇?

秋风呼呼吹来,拂过他肮脏不堪的衣角,也拂过墙上的一张告示。

他微微一瞥,发觉此告示竟然是天绝盟的招徒启事,告示上写着收徒条件,大致是在招收年逾十岁之体健少年,经过悉心培育后作为他日扩建会业之用。

招徒?向归云忽然灵机一触,脸上泛起一丝冷笑,随即上前把告示撕下,跟着放到怀中。

天关城一带,群山壁立,天山却高距群山首,雄伟巍峨,可知高不可测。

向归云正一步一步地登上那高耸入云的万级天阶,此阶直通天山之巅,每隔千级阶梯,皆设有守卫关卡,向归云好不容易才攀至天下第一关,还未及歇息,一群在关前的守卫已冲上前,神色凛凛地喝道:“小子!你上天山来干什么?”

向归云没有回答,只从怀内掏出昨夜撕下来的告示。

守卫一看之下,随即明白,道:“你知否天绝盟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乱加入?快些报上名来!”

向归云本为纪念林震宇而想一生唤作林义云,但为掩饰过去身份,遂决定用回真实姓名,于是一字字的道:“向——归——云!”

就在此时,一乘八人抬着的大轿经过关卡,轿中人突然在内低咦一声,道:“向归云?

你叫向归云?”随即命令轿夫停轿。

轿夫们于是把轿放下,一干门下尽朝轿门下跪,同声高呼:“愿盟主雄踞万世,霸业千秋!”

轿中人哈哈大笑,笑声雄亮已极,可见气派非凡。

向归云立即明白轿中人是谁了,轿中人正是他朝夕痛恨的霸苍穹!他此次毅然投效天绝盟,就是要伺机留在此人身边,静俟时机报复!

他欠他的,他都要他一一偿还!也许就在不久以后,也许就在明天!

假如,他生命中仍有明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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