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军队长驱直入,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而胡亥早早就拿着父皇的亲笔信,还有玉玺,跪在皇宫,等候扶苏。
扶苏云淡风轻地看了眼胡亥,“起来吧,弟弟。”
胡亥边颤抖着站了起来,边快速运转大脑。
扶苏看着父王的亲笔信,没有过多的惊讶。
他想起最后一次与父皇的见面,闹得十分不愉快!
当四百六十多人要被活埋的消息传到扶苏那里时,扶苏记得那时自己正在修身养性。
一听到消息,他怎么还静得下来?
马上,他就面见父皇。
扶苏记得当时自己要死要活的,父皇不得已才接见他。
一见面,他便对父皇说,“父皇,天下刚平定,远方的百姓尚未归顺。这些书生口称孔子之教,以孔子为榜样。现在您以重法严惩他们,我恐怕天下会发生动乱,请您再考虑考虑!”
扶苏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在挑动嬴政的敏感神经!
“我大秦帝国已经存在了快十年,你怎么能说天下刚平定,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赢政气得气管炎犯了,上气不接下气,喘的时候,带着响尾蛇吐信子似的嘶嘶声。
“这群儒家的王八蛋,为什么总要和我作对?帝国一建立,我就把他们放进政府做博士,难道我亏待他们了吗?”
嬴政刚一说完,又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
扶苏走过去帮父皇顺了顺背,赢政气息稍定。
“我对他们已经够好的了,虽然我烧了他们儒家的书,但只要来我政府,我都会给他们看那些没有烧的那些儒书。他们整天和你天天谈论仁义道德,我也没反对过啊!”
扶苏一惊,他和那些儒生高谈阔论的,原来父皇都知道。
思及此,扶苏的冷汗从脊背上缓缓向下流。
赢政有些气急败坏地捶打着胸口,嘶吼道,“你说,不坑他们,怎平我心中之愤?”
“父皇,摆在您面前的口供,都是严刑拷打获取的,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这也是我大秦帝国司法的弊端。那些儒生,孩儿相信他们,根本就没有诽谤父皇。只不过在酷刑拷打之下,不得已才承认!”
扶苏替那些儒生辩解道。
“逆子……”秦始皇听完扶苏说的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他脸上的苔藓更加茂盛了,长期缺少睡眠,他的两眼已经肿胀得像青蛙一样。
这会一发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颜色像个大染缸。
“我就像那夜晚荒野里的竹子,有人看不到光明,我就点燃自己照亮别人的路。可被照的人,看清了路,结果却反过来诅咒我。”
赢政咳嗽起来,许久才停止,但脸因剧烈咳嗽而变得更加通红。
“我未统一天下时,天下一月一小战,两月一大战,尸横遍野,妻离子散。我好不容易统一天下,百姓安生,不知战争为何物,为什么他们这些王八蛋儒生,还不懂得感恩?”赢政怅然若失,他憋红的脸,此时苍白得如雪一般,手一直不自觉地哆嗦着。
“父皇……”扶苏跪下,还想再劝。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你……去北方蒙恬的大军,做监军!没有我的旨意,不许回咸阳城!”
赢政说完,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嗽声振动屋瓦,惊散了一群鸟雀!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黑紫色的双唇令人胆颤心惊。
扶苏的眼角噙着泪,跪拜,“父皇,您多保重,孩儿不孝!”
赢政黑紫色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随着儒生在坑里哀嚎惨叫,扶苏孤零零地踏上了北上的行程。
扶苏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他的灵魂被莫名的情绪缠绕着,犹如坠入无边的深渊,不断下沉,不断下沉……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如此冷清的情境下,独自踏上行程。
他的思绪混乱,始终无法安静下来。他感到痛苦,对儒生的无能为力,是一种无法排解的痛苦。
一大堆杂乱的念头,困扰着他。
那些念头,如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他控制,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激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想剔除那些念头,却发现怎么也除不掉。
他竭力想让自己静下来,可那些念头,不受他控制,反而控制了他!
扶苏只觉头昏脑胀,眼神流露出悲伤之色,为那些死去的儒生,也为自己前路茫茫……
……
扶苏叹了口气,看着父皇的这封信,心中百感交集。
“哥,玉玺在此。弟我都是一时糊涂,听信了那赵高的诡计。那王八蛋,已经被我砍了。哥……”胡亥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装得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胡亥,你谋逆造反,本该死罪。念父皇在信中牵挂你的安危,让我好生待你。今贬你为庶民,永生永世不得入咸阳城。你可有意见?”扶苏问。
“没意见,没意见……”胡亥一听,欣喜若狂,他的小命总算保住。回去,他定要给父皇多烧点纸钱。
“你走吧!”扶苏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到胡亥的这副恶心的嘴脸。
“是!”胡亥连怕带跪,识趣地滚开了。
他的身旁,只有王喜一个人陪着他。
“公子……哦,不。皇上,赵高罪行累累,应灭其九族!”李斯连忙效计。
“仲父,以后诛九族的连坐之刑,就剔除掉吧!”扶苏淡淡地说。
“遵命,皇上仁慈,我大秦之福啊!”李斯立马改变话风,心里却胆颤心惊。
扶苏太温和,这绝对不是大秦之福,而是大秦之灾难啊!
大秦需要的是雷厉风行,唯我独尊的皇上。
让扶苏这样心软的皇帝来治理大秦这匹野马,那就劫难!
对扶苏的这个举措,蒙恬倒是相当赞同。
大秦司法,向来严苛。
即使是残忍的活埋,在秦帝国,也不算是最残酷的死刑。
新帝国最残忍的事情是,具五刑。
黥(在对方脸上刺字),劓(刀割割掉罪犯鼻子),斩左右趾“砍掉罪犯左右脚趾”,笞杀之(用藤条或荊条将罪犯活活打死),枭其首(斩罪犯首并将首级示众),菹其骨(将罪犯尸骨捣烂),肉于市(在市场上将罪犯的肉卖掉以供食用),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其舌(有诽谤漫骂行为者,先割断其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