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即墨骋第一次如此坚定拒绝沅沅。
沅沅自然不高兴,她拱出即墨骋的怀抱,叉腰不悦:“就要养漂亮小可怜!”
即墨骋看向慕容衍,极不赞同沅沅的说法。
小可怜?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将士,质子原本就是皇子,战败后为己国分忧,又可怜在哪里?那不是他应得的?
想法虽如此,但即墨骋并不想过早告知沅沅此等残忍之事。
“不可以。”即墨骋再度拒绝。
慕容衍本就不对此事抱希望,忙打断父女俩对峙:“王爷,郡主,衍身份特殊,孑然一人更自在,还望王爷与郡主海涵。”
沅沅小眉头紧皱,越发不满意慕容衍的退步,她踩在即墨骋衣袍上,气得上蹿下跳,嘹亮的小奶音险些震碎慕容衍与即墨骋的天灵感:“你是软趴趴漂亮包子!沅沅不喜欢你!”
慕容衍心口抽搐,仿佛被插了一刀。
转而自嘲垂眸。
他一个寄人篱下,不知命数几何的败国质子,又不是第一次不被人喜欢,有什么可触动的?
不过是被一个蠢丫头骂了软弱……
慕容衍指甲扎进掌心,刺痛感令他不适又气闷。
他被一个愚蠢稚子骂了软弱。
沅沅见骂得他低下头,似是伤心了,心中略有后悔。
她一向知错就改,忙扑到慕容衍身前,小心翼翼弯下腰,撅着屁股抬起小脑袋,偷望慕容衍的神情。
见他面无表情,她疑惑伸出手,想扒拉他的眼睛,看他有没有哭。
刚伸出手,慕容衍便下意识抬手,遮住脸,像是在防御袭击。
沅沅扒拉开他的胳膊,两只手捏他的脸:“小漂亮,你真弱!不过你放心,以后沅沅一定保护你!保护你到——十七岁!”
十七岁时,软弱的小漂亮就能回燕国夺位,然后一统天下!
十七岁?
慕容衍不理解这个年龄的含义,即墨骋也不理解。
一旁的小鹦鹉扑棱两下翅膀,重复:“十七岁!十七岁!”
“沅沅,爹爹说不可以。”即墨骋坚持。
沅沅噘嘴,正欲继续反驳,慕容衍先一步起身。
“王爷,到东街街口了,家中还有小侍在等待,衍先告辞。”
慕容衍没有给沅沅继续纠缠的机会,忙掀开帘子,让严户停了车。
沅沅趴在马车窗子上,眼睛一咕噜,朝慕容衍扔去一团东西:“小漂亮!沅沅养你!”
慕容衍后脑勺被砸了个正着,背过身的眸底掠过无尽杀意,寒凉万丈。
转身对上沅沅灵动纯粹的黑眸,不露一丝破绽。
“快捡起来哇!”
慕容衍低头,看向地上轻飘飘一团,躬身半跪,捡起一团纸,心底也越发瞧不起低身的自己。
他将纸团握在手中,抬起头时,马车已经缓缓离去。
他垂眸,捏紧手中的纸团。
“公子!公子!”
小太监宁成奔过来,心疼地扶起自家公子,与慕容衍等同的身量瘦弱单薄,稚嫩嗓音吐出的话很是老成:“公子,您快进院子,奴才给您准备了伤药,这北雍民风彪悍,又处处不饶人,日后公子回燕国,定要踏平北雍!将那些恶杂碎凌迟!”
慕容衍勾起讥讽,回燕国遥遥无期,就算回去,燕国那群蠢货也不会助他,护他,何来踏平北雍之说?
他第一次听到‘保护’这个字眼,还是在刚才——一个小蠢丫头口中。
“宁成,本公子太软弱,是吗?”慕容衍睨向宁成。
宁成忠心护主,认定自家主子天下无双,如今不过是无依无靠下的隐忍,日后定能一遇风云变幻龙!
“当然不是!”宁成到底是随慕容衍,小小年纪,眼中已有狠意,“公子卧薪尝胆,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
慕容衍扯唇,缓缓摊开手,想将手中纸团扔掉,粗打量一眼,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展开纸团,露出真容——一千两的银票。
“沅沅养你!”
“保护你!”
稚嫩的嗓音如魔音入耳,盘旋在慕容衍脑海。
宁成惊愕,自从来了北雍,他再未见过如此大面额的银票。
“公子,这是?”
“一个蠢丫头给的。”慕容衍将银票递与宁成,转身往破院子走,“这两日,你置办些衣裳与米面,剩下的银子交给司玄司青,让他们招揽人手……找几个小乞丐,让他们密切注意贤王府动向。”
“奴才明白。”
“即墨沅,刚才偷了爹爹一张一千两银票,是吗?”
即墨骋拽着沅沅后背的衣裳,将她拎在半空,严肃质问。
“凤沅!凤沅!沅沅跟娘亲姓~”
沅沅在半空中晃悠来、晃悠去,玩得不亦乐乎,完全不在意即墨骋的黑脸。
即墨骋气得险些背过气儿去:“自古以来,孩子都随父姓,你跟你娘亲要倒反天罡?还有,你这坏丫头,你娘亲教你偷钱了?”
“才不是!”沅沅板起脸,严肃反驳,掰着手指头数,“娘亲说,往上数一千年是母系社会,都是随母姓哒!沅沅才不是偷钱!娘亲说,文人的事叫窃!是好事!”
即墨骋深吸两口气,这才没有两眼一翻晕过去。
他咬牙切齿:“你娘亲就是个祸害!”
好的不教,坏的教一箩筐!
幸亏他找到得早,若是长大后再找到,岂不是完犊子了?
“不许说娘亲坏话!!!”
沅沅张牙舞爪,小爪子直往即墨骋脸上挠。
即墨骋满心无奈,摁住发飙的小丫头,哄着她:“行行行,不说娘亲坏话。”
马车外传来喧闹声,打断了要继续找即墨骋麻烦的沅沅。
“杀了他!杀了他!这样的人就该砍脑袋!”
“真是坏啊!砍了他!砍了他!”
即墨骋与沅沅同步掀开帘子,望热闹的街市。
小鹦鹉此时蹦出来凑热闹:“不怕不怕!”
即墨骋瞧它一眼,感叹它被训练的挺人性化,虽然——还是蠢。
街上路过一队衙役,正在押着一个短褐衣衫,憨厚面相的男人游街回县衙。
身后与两旁是激愤的百姓,各个喊着砍了他。
“严户,去打听一下。”
不多时,严户回来禀报,此时人群已经走去百米远。
“王爷,被羁押的男人叫刘二木,是个十里村的村民,据说是卖假盐害死了不少村民,如今刘二木被抓,大快人心。”
即墨骋没有多说:“回府吧。”
沅沅倒是问出了他的疑惑:“爹爹,村民为什么会有获得假盐的渠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