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终于洒落到了水面上,那些肚皮翻上的鱼儿们看起来就更可怜了。破碎的紫阳花花瓣像是为它们举行葬礼而洒落在周围的,随着水面的晃动而飘摇,看起来倒是有些凄凉。
赤蛇终于吃饱了,小小的身体圆滚滚的,鳞片似乎都因为吃了太多而撑得爆裂开了。
正因为如此,它往上攀爬时就显得有些费劲儿了。边缘的石头并不平整,其实倒是有利于攀爬,可是它吃的太多了。爬到缓坡的地方就停下,歇够了,才再次往上爬。
别看是个动物不是人,但智慧也是有的。它极其的小心翼翼,预防自己掉下去,这个时候的表现,很是机灵。
而为了等待它,上头的人也始终没离开。姚婴没走,那个人也没走。
姚婴真是不知道他是何时就跟过来的,而且也不知躲在哪里,她和赤蛇都没发觉。
这是偷窥狂的行径,可以说极为龌龊和恶劣了。不过,他自带一股天上地下他最大的模样,就算说他龌龊恶劣,他也不会承认的,没准儿还会倒打一耙。
这种人有多讨厌,只是想想就觉得恨不得一拖鞋拍死他。只不过这会儿,看着他那样子,姚婴却莫名的觉得他很可笑。
姚婴很想跟他说一下高季雯的事儿,想问问他,这一年来,高季雯有没有正常的向长碧楼报备。
也想知道,在他心里,高季雯现在是个什么样儿的情况。他有没有把她归类为叛徒,或者是,对她的疑心有多大。
可是这个人,坐在这儿将近两刻钟,都是在胡说八道,鄙视留荷坞的花匠手艺,顺便吹捧自己有多天资聪颖。他学着培育紫阳花,完全是自己琢磨的,没请教过任何人。
又说这留荷坞的小岛天气不适合养紫阳,再好的品种到了这里最终都会枯死。
他说这种话,姚婴是不信的。单不说这小岛环境适不适合养花,那留荷坞祖奶奶所在的梅花岛可是种满了品种奇异的梅花,四季开放。由此可见,留荷坞的气候是不错的。
而且,可能会因为小岛土壤的特殊性,花儿会开的更妙。就像这小岛上的紫阳,颜色奇特,别处少见。
姚婴不是很喜欢听别人如上课一样的说话,尤其是在明白他胡说八道的时候。
只是,现在她也顾不上什么想听不想听了,看他那可笑的模样,她觉得他很有去演戏的天赋。若在那个世界,再不济也能混个演员当一当。
「这样吧,自从在公子手底下做事,公子也教了我不少的技艺。待这次回长碧楼,公子传授我一些培育花草的手艺吧。能做公子的徒弟,我想我都能比得过皇宫里的花匠。」开口,姚婴如是道。违心的吹捧,只是想结束这个话题而已。
齐雍微微扬起下颌,优越的长腿伸到看台边缘晃了晃,「给你这个机会。」
暗暗的撇嘴,总算是结束这个话题了。
「一会儿可能雨禾会过来,也没准儿会派人接我去她那儿。我和她以前就认识,虽说不是多好的交情,可在进入长碧楼之前的模样,我还是十分了解的。如果她真的犯了错,我希望公子能网开一面,看在高威高将军的面子上。」她看着他,一边说道,话语之中带有试探。
许是真没想到她会忽然之间把话题转到这上头来,齐雍看着她,之后便笑了。
「她是否叛变,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最初本想将她安置到孟乘枫身边,但失败了,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齐雍淡淡道,这种时候,他是完全不留情面的,和刚刚的样子也是天差地别。
「孟公子没有看上她,那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风格,你们把她调教成一个风尘女子,像面团一样。若是依着她的本性,没准儿就成功了呢。」若说高季雯任务失败,那长碧楼也有一半的责任。
「所以,你是说本公子最初估算错误了么?」什么风格不风格的,这一点他的确从未想过。
「对,你就是用错了计谋。」没那么多力气说好话哄他,他估算的就是错误的。当然了,也未必是他的错误,是负责调教高季雯的人,以及之后行使计划的人都出错了。
以为调教出一个绝美的女子,他人就能顺着自己的设想走下去。但,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世上的人各不相同。就像罗大川,出身那么好,从小到大嚣张至极,谁又能想得到他会喜欢上一个脑子不好的姑娘呢?
「你若是现在想要警告我说,只有别人错,没有你错的时候,那我收回刚刚的话。」看他不吱声,姚婴嘆口气,终于还是后退一步。
齐雍几不可微的眯起漆黑的眼眸,被她这么一说,他反倒像是被将了一军。
「也或许,是事前对孟乘枫的了解太少了。本公子认识他这么多年,的确未见过他对哪个姑娘上过心,就更别说了解他的喜好了。」其实回想一下,的确如此。
微微歪头,这就结了,还是长碧楼最初的工作没有做好。对症下药,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忽然的,齐雍一手拍在她脑门儿上,「他是什么喜好与你无关,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更不要自作多情。」
莫名其妙被拍了一掌,姚婴眼前阵阵发花,懵了片刻,她这火儿瞬间就上来了。
「你脑子进水了吧!」直起上半身,她就开始朝着他挥拳,也不管打到了哪里,发了狠似得拳头如雨点儿。
齐雍身体向后躲避,她这拳头尽数落到他肩膀和胸前,快是快,但没什么力气,和捶背差不了多少。
看着姚婴这小丫头跟发疯了一样的扑打过来,他向后闪躲,她愈发逼近。
原本就是席地而坐,他仰着仰着就直接躺在了地上。姚婴发狠,一条腿压在他肚子上,两只拳头噼里啪啦的往他身上落。似乎是不解气,也似乎是在这期间看到了齐雍还在笑的脸,她的拳头就直接奔着他的脸过去了。
她落拳的速度快是快,但也敌不过齐雍的手速,在她的拳头即将落到他挺拔的鼻子上时,他的手便迅速的挡在了鼻子前,她的小拳头也落在了他手里。
握紧,齐雍随后腰背发力,翻转而起,便将那个原本压在他身上暴打他的人按在了地上。
悬在她上方,齐雍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儿,被她呼吸时的气息打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胆大包天。」他低声嘆道,视线在她的脸上缓缓地转了一圈,好似将每一寸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原本还冒火,接触到他的眼神,姚婴就瞬时平静了下来。而且随着他看自己,她汗毛也开始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
俯下身体,距离她更近了些,齐雍原本抓着她的拳头,随之也缓缓地舒展开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几天可还高兴?你的招数的确是有分量,本公子这几日心情极为不佳,源头就是你。这种把戏日后不要用了,十分伤神。」伤神到让他没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别的。不得不说她这个小丫头是真的狠,这几日不动声色,好似根本不受影响。
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她运用的是炉火纯青。
「我还好,还觉得挺清净的。」什么叫做把戏?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难听。
一听这话,齐雍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但好似没有什么作用,「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真的很生气么?」没好脸色是真的,但好像除了没有好脸色之外,他也没表现出别的。例如暴跳如雷之类的戏码,若是真生气,最起码能一脚踩死一个人才是。
「我生气你还很高兴是不是。」低下头,更靠近她,齐雍的眼睛清楚的倒映着她的小脸儿。
「最起码那就能证明,我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力气不如他,但在别处胜了一筹。
齐雍抽了抽嘴角,看着她那略显骄傲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朝着她欺近,薄唇落在了她的眉心间。
眉心受袭,姚婴便闭上了眼睛,除了自己的血在朝着脑袋上涌之外,感受到的就是他下巴上的鬍渣好扎人。
贴在眉心,齐雍很久之后才撤开,却也只是撤开一点点而已,他的呼吸在她的额头上吹洒,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如这般乖乖听话多好。」这个样子倒是真的乖巧,不会说那些气人的话,更不会故意搞小动作。
闭着眼睛,姚婴也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暂停的。
就在这时,一个圆咚咚的身影顺着看台边缘的石缝爬了上来,费劲儿的扭动着身体,慢悠悠的爬到了那一上一下的两个人旁边。
赤蛇扭过来,齐雍便看到了,起身,顺便将姚婴也拽了起来。她此时可完全没有了爆发挥拳的强硬,被齐雍扯拽,她软的像是柳枝。
「你这条蛇祸害了多少留荷坞的鱼?这里养的鱼,和梅花岛的兔子差不多,并不是供人食用的。大老远的带着你的蛇,跑来留荷坞偷鱼,估计到时再也没人邀请你来做客了。」齐雍一手仍旧扯着她,另一手把那圆滚滚的赤蛇抓了过来。它也真是不知吃了多少,细长的身体好像已经不能再动弹了。
姚婴看着被齐雍拿在手里的赤蛇,它起码得吃了几十条鱼的心脏才能把自己撑成这样。
伸手,把它夺过来,她扫了齐雍一眼,随后将它重新装回了荷包里。
它吃饱喝足,就能休眠了,这样有助于它鳞片的再生。
「我又不会把它抢走。」捏住她后颈,齐雍几分不满她的态度,明明刚刚还很乖顺羞赧的。
把荷包挂好,姚婴再次扭头看向他,「你管我偷什么呢?没有动物给我的蛇吃,我就只能让它去吃人了。」
「就不怕它吃了狼心狗肺的人,会被毒死么?」齐雍低头问,这话又像是意有所指。
「吃了公子的确会死。」哼了一声,姚婴瞟了一眼他的下巴,都是鬍渣。兴许根本就吃不到心脏,就先被他的鬍渣给扎死了。
齐雍无言的笑,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给你个嚣张的机会,想如何便如何吧。」拿她没办法,把戏太多,狡猾无比,他承认他不是对手。
「我的蛇回来了,我也得回去了。公子记得给我传话,免得孟公子还以为我不识抬举呢。」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她转身迅速离开。
临走之时不忘提孟乘枫,齐雍的好心情瞬时跌下几分,不过看她匆匆逃走,他最终还是笑了。
她若真是一直乖顺听话,兴许,他还真不会这么上心。
其实她说的对,雨禾最初的任务失败不能全部怪责到她一人身上,是所有人都估算错误了。
姚婴风一样的返回小楼,的确是逃走的,再面对齐雍,她真是会尴尬到极点。
这个人、、、她不知如何形容了,反正,有点吓人。
她返回小楼,高季雯就已经派人过来等着她了,是两个侍女。
见姚婴回来,她们俩先是请安,之后转达高季雯的话,邀请姚婴过去,她已经准备好餐点了。
果然是要去她那里,姚婴也没拒绝,准备了一下,随后便跟着她们走了。
一路顺着小岛走下去,那两个侍女在前引路,姚婴在后面跟着,瞧着她们俩走路的步态,发觉她们俩可能会武功。
走路很轻,而且这一路下坡,两个人的步伐未见一丝的乱,不似她一直身体后坠,条件反射的和惯性抗衡。
一直到了码头,一个侍女旋身跳到了小船上,这也印证了姚婴的想法,她们的确是有功夫的。
只不过,高季雯身边的侍女有武功,想一想不禁觉得有点奇怪。
在疑惑之中,她被另外一个侍女带着也跳到了小船上,小船晃晃悠悠,她也不由坐了下来。看着她们两个撑篙,这小船迅速的离开了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