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四年陕西大地震,自上古时期,到嘉靖年,这是中华大地最大的一次地震。
十多个省受灾,关中地区处于板块的断裂处,曾经中间的地中海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
朝廷记载因地震死亡人数八十三万,实际人数更多,当时正是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子时,人们正在熟睡之际。
地震中心分布于陕、甘、宁、晋、五省,一百多个县被摧毁,地震有感范围五省,两百多个县,就连京师都有民居被摧毁。
东起南京、淮安、西至甘肃,黄河入黄海河道被摧毁,潼关附近的黄河之水甚至倒流入渭河,而渭河河道,整体上向北移动了十里,由于黄河的堵塞,渭河的改道,导致了关中部分地区发生了洪灾。
“九曲黄河万里沙,古人云:圣人出,黄河清,可是黄河之水什么时候清过?”
“修筑堤坝,束水冲沙,朝廷每年都要治理黄河,一刻也不敢懈怠,黄河之水灌溉两岸数省之田地。百姓对水有多依赖,就有多敬畏,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才让百姓拥戴他,《荀子.哀公》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不单单指河水、江水、海水,更是指百姓之心,民心似水,朝廷要是不能抚慰百姓,民心就像这河水一样,流向别处。”
“甚至把大明给淹了!!!”
“山西年初大旱,灾民蔓延千里,疫病死者数十万,百姓没有地方住,可以睡在野外,搭建草棚勉强度日,要是没有吃的,灾民就会挺恶走险。太祖为什么能建立大明?就是因为北元暴政,逼的百姓没有活路,仁祖、淳皇后疫、饿而驾崩,要是北元施仁政,抚恤灾民,给百姓一条活路,焉能有大明这锦绣河山。”
“前山西官员横征暴敛,贪污腐败,我原本打算重惩他们,奈何…,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不得不隐忍下来。”
“可是这些事,压在这心里太难受,咱也只能和你们说。”
“陛下!”
“陛下!”
郑奕、沈惟敬、陈矩、俞咨皋几人跪在地上痛哭。
“好了,好了…,起来吧。”
“灌一壶黄河之水,称一称重量。”
“陛下,称黄河水是何意?”
“风调雨顺之季,黄河上流冲沙就多,黄河之水也多,黄河之水冲击泥沙,流到平原之地,雨多水重,雨少水轻。”
称黄河水重量,通过相同体积的黄河水,重量之间的差异来测量黄河的含沙量,黄河的含沙量和天气的干旱,黄河的泛滥有关。
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测量的。
大明现在没有卫星,播报不了天气预报。
“这壶水多重?”
“五斤二两六钱。”
“把水倒了,水壶多重。”
“一斤八两一钱。”
“水重三斤四两五钱。”
士兵开始把水囊里的黄河水,倒入水壶中。
“多少?”
“五斤五两一钱。”
“黄河水比普通水重二两五钱。”
同等体积沙比水重,黄河水重就是含沙多,黄河上游并不算太干旱,降雨量并不多,一壶黄河水才比普通水重二两五钱,降水量一般,算微微干旱。
“以后每年一月,要对黄河之水称重,也要给朝廷有应对干旱、水灾的准备。”
“是!”
七月中旬,跨过黄河,到达泽州。
泽州属直隶州,不属府管辖,属山西布政司管。
七月中旬到麦熟季,再有不久,麦子就可以收割,今年山西北地干旱,南地好一些,泽州并没有因为瘟疫影响到耕种。
河南已经开始收麦,山西境内会晚一些,在七月中下旬就开始收麦。
朱翊钧看着金黄的麦田,心情非常好。
七月十八,泽州开始收麦,军队开始往太原方向行进。
行军到潞安府,朱翊钧换上布衣,去田间地头,看百姓收麦。
“沈先生,你看看,庞尚鹏把山西治理的不错,潞安府田地并没有荒废,这才几个月,麦子就可以收了!”
“朱公子,大同到潞安府一千里,潞安府的旱情并不算严重,这里靠近河南,朝廷拨下来的麦种,全用在山西北地了。”
“我也记糊涂了,看来灾民并没有破坏田地,这就好,这就好。”
“沈先生,还有郑奕,你们都过来看看,这麦子长的还不错。”从百姓麦筐里,抓一把麦子仔细观瞧。
“恩,麦子长的还很饱满。”
“老伯,这样的麦子,一亩地可以产多少麦子?”
“这位公子,听你口音是京城人?”
“恩,祖上搬到京城,在京里谋了一个小差事。”
老伯穿着短打衣服,上面还有布丁,弯着腰说道:“今年初到五月只下了两场小雨,五月以后还行,这才勉强有些收成,一亩地有一石三斗到一石五斗的收成吧。”
“老伯家有多少地?”
“良田二十亩,荒地有三十亩,良田最多能收一石五斗,荒地能有一石就不错喽。”
“这也有六十石粮食,老伯家今年生活应该富裕些。”
老伯叹口气:“唉…!有口稀粥喝就不错了,饿不死就行。”
“这!怎么说?”
“收成六十石,秋粮要交银子,家里还有七口人,杂役、造皇册、催甲、棉桑绢银,官府有银子,小老儿家只有二钱存银,交了官府税银,全家有口稀粥喝就不错了。唉…,对付活着吧,好死不如莱活着。”
“爷爷!”一声男孩呼喊,打破了平静。
“老伯,这话怎么说?我听说陛下不是免除山西一年的赋税吗?”
“后生,小老儿说句不中听的,陛下咱们见不到,州太爷说交税,谁敢不交?”
“来喽!”
老伯挑着扁担,去追赶小孙子。
朱翊钧面色铁青。
“俗话说:三年州、知府,五万雪花银,朱公子免除山西一年赋税,这让山西官员吃什么?喝什么?”
“沈先生,此话怎样?”
“大明各地省、府、州、县主官都是流官,百姓直接面对各地胥吏,这些人没有升迁希望,对当地百姓敲骨吸髓,现在大明各地官员都有长例银,少则每年上千两,多则上万两。”
“长例银有:
夏绢银一百六十两。
秋粮长银五十两。
农桑绢银六两。
盐粮长银十五两。
夏样绢十二匹。
农桑样绢八匹。
军匠银每里一两。
审里甲丁田每里一两。
催甲每里一两。
俸米每石折银一两。
……………吧。”
“一个区区知县,每年常例银,将近三千两。
大明一品大员的俸禄才多少?这常例银是一品大员俸禄十几倍。
现在还有火耗银、交际馈银,大明各省、府、州、县官员,逼迫当地的胥吏,迫使胥吏对百姓敲骨吸髓。
即使是负责清肃监察之责的科道官,拿起常例银,也丝毫不手软。
各地方官员,为了尽快升迁,加倍对地方百姓盘剥,贿赂在京六部、九卿正副堂官,有门路的更大把撒钱,走了朝廷阁臣的门子。
升迁之路,可谓是,平步青云。”
朱翊钧微微一笑:“这么说……,这些官员很有银子喽?”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