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浆体事件中, 五条悟在跟禅院甚尔的战斗之中被一刀捅穿脑袋,连血『液』都冰冷缓慢了下来,但却在真正丧失生命体征之前领悟到了反转术式, 将自己从生死之际拉了回来。
自那之后, 五条悟继承下来的那需要与六眼配合、需要不断接受大量信息进行处提取的下限术式就可以时无刻、不需要停歇地运转着了。
大脑会因为『操』控咒的运转和处大量六眼接收到的繁杂信息而过热损伤, 但五条悟领悟到的反转术式却又能在下一秒就将大脑治好。
反转术式和下限术式就像是无限循环着的两极一般, 在伤害与愈疗之中达到了绝对的平衡。
五条悟的实突破了一个阶级, 变得前未有的强大了起来。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 原本总是被捆绑着一起行动的夏油杰和五条悟了。
咒术界的高层认为让两个特级咒术师一起行动实在是太浪费了,更何况五条悟现在所拥有的的实已经跟夏油杰有了差距, 他一个人就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咒灵和意外突情况, 而反转术式又让他即使缺少睡眠和休息时间、承担沉重压也能够保持精力充沛。
五条悟越来越忙,越来越累,仿佛整个日本的一级和特级咒灵都交给了他一个人处, 夏油杰逐渐变得很少能在学校里见到他。
明明他们也刚刚升上高专三年级而已。
咒术高专与普通的高等专门学校不太一样,拥有着长达五年的漫长学制,从这一点上来看, 三年级应当是还可以忙偷闲愉快度过的时光对。
但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都已经整日奔波在出任务的路上和去往下一个任务地点的途中, 像一二年级那样还能偶尔抽出时间来打游戏的经历都已经感觉像是变得泛黄陈旧的相片一样,只剩下了朦胧又不真切的记忆, 甚至偶尔会生出“我真的那样做过吗”的疑问来。
那些明明形貌丑陋千奇百怪的咒灵,在重复了上百上千次的祛除行为之后也只渐渐地变得如同路边的石子一样平凡无奇、不值一瞥。
或许是因为繁忙到每一次躺倒在床上时都已经疲累到不想思考了, 五条悟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样不加筛选只一股脑将大堆大堆的任务推到少数几个强的咒术师身上的制度有多么不合。
毕竟平时光是处六眼传递过来的信息就已经让他的大脑过负荷到需要反转术式能保持正常运转了, 在难得的休息时间五条悟懒得思考些问题呢。
既然已经拥有了个世界上最顶端的暴力, 连处问题的方式都可以变得简单快捷起来的话,又何必自找烦恼呢?
但夏油杰跟五条悟不一样,他本身就是心思细腻又容易过度思考的『性』格, 尤其是最近,有一个跟他们比较亲近的二年级学弟因为再一次报错了级别的咒灵情报而意外牺牲在了任务中后,迟迟未能从二年级时护送星浆体失败的阴郁之中走出来的夏油杰甚至有那么一刻,思想阴暗地滑向了极端,心中腾升起了暴虐而狠厉的想法。
咒灵就如同田地里的杂草一般永远祛除了又生长,杀死了又复活,源源不断地自非术师的负面情绪之中诞生,是多余的废品,是无用的累赘。
如果能让个世界上也没有咒灵诞生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不会有咒术师的存在,不会有充满了伤痛的战斗,也不会有只让人悲伤的牺牲。
但即使有了样强烈的愿望,夏油杰在从那一时的激愤之中脱离出来之后,心中便又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茫然。
让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咒灵诞生种事情根本就是无法实现的悖论。
咒灵本就是人类的附属品,是人类负面情绪的集合。
除非将有会意识间将咒溢散出去的非术师杀光,否则种愿望就只是滑稽的空想而已。
[……杀光。]
在后辈本可以避免的牺牲面前,夏油杰想着的不是[窗]的失职,不是任务情报的错误,也不是现在制度的不合,他的目光越过了有扎根于地面的枯木,高高地望向了天际炙热灼烧着的火球。
或许是因为天『性』中的偏激,或许是因为难以下咽的咒灵球,或许是因为太过繁重的任务,或许是渐渐疏远的挚友。
在[杀光非术师]一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夏油杰竟然真的考虑过要怎样做能实现这一愿景。
[不对。]
[不行。]
心中涌动着难以排解的忧郁的咒术师骤然清醒了过来,拼命否认着那样阴暗又疯狂的自己。
[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诞生的,样的想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要保护弱,要保护非术师,因为……]
在不停给自己施加着压,不停给自己灌输着正论的咒术师卡壳了一瞬,从前那些炙热又孤勇的信念像是被从他的脑海之中抹除了一般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在那越陷越深的『迷』雾之中,津岛修治那双疯狂尖锐又绝不动摇的鸢『色』眼瞳出现在了夏油杰的脑海之中。
他忽然很想要跟一直坚定着向前行走的津岛修治谈一次话。
津岛修治同意了。
他又不是什么善解人意又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在那种恶心的封建家庭长大,又拥有着津岛右卫郎这样的父亲,会培养出冷漠、早熟、唯利益至上的『性』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会聊到抽出时间来给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做心辅导,完全只是为了咒术界的情报而已。
夏油杰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因为情况紧急而直接去到了津岛宅邸,说到底他们也不是什么亲近到能随意上门拜访的关系。
他跟津岛修治约在了一间咖啡厅见面,在等待的时间里点好了两杯咖啡。
“叮铃——”
门上的风铃晃动着,出清脆的声响。
踩着约定时间的最后一秒踏入咖啡厅的津岛修治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个子极高又梳着丸子头的夏油杰,他朝那边走了过去,坐在了夏油杰的对面,门见山地问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依旧穿着一身古板和服的孩子伸手端起了白瓷杯,散发着醇厚香气的热咖啡上面用『奶』油画出了简单的笑脸,眉眼弯弯地朝津岛修治笑着。
津岛修治看了看,又将咖啡杯放下了。
“……”
夏油杰张了张嘴,但看着津岛修治的身量,忽然又对自己的行为升起了一种的荒谬感。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是因为最近压太大,有些累了吗?怎么会想到要跟津岛修治讨论种话题。]
[虽然津岛修治成熟到不像是小孩子,但是……]
“你在顾虑些什么?”津岛修治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双锋利的鸢『色』眼瞳如同一尖刀般自上而下、慢条斯理地将他整个人都剖析了来,“还在坚持你那些聊的正论吗?不该跟年纪小的孩子谈论心事?不该生出那样疯狂的念头?不该厌恶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愚昧弱?”
“自己给自己施加枷锁,自己给自己套上锁链,自己强迫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你个人真是将什么都写在脸上。趣。”
“……那么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明知故问。”津岛修治说着,“你不是因为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坐在这跟我闲聊的。”
“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将你点醒,将你说服,让你彻底抛却那些从前坚持着的信念,彻底否定掉从前的自己而已。”
“而个人论是谁都无谓,孩子也好,成人也好,非术师也好,咒术师也好,都毫差别——因为所有的念都是你内心早已埋下的种子,你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清水,一点点氧气,来让那颗种子生芽破土、野蛮生长。”
津岛修治看着夏油杰晦暗不明的神情,问道,“我说的有错吗?”
“……不、很正确。”
“我只是无法说服自己,没有办法找到这样做的由,没有办法将自己从前的信念彻底抛弃……那样的话,我的青春、我的过往不就都像是个笑话了吗?”
“夏油杰。”津岛修治冷静地叫了他的名字,“我可不是什么心医生,能治好你的疾病,也不是什么会将你拉回正途的说教员,劝说你保持运动、乐观生活。”
“一点,在你找上我之前就已经很清楚了吧?”
“是的。”夏油杰说道。
的确,津岛修治是不同寻常的孩子,一点他早就知道了,论是两次会面中他展『露』出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思想,还是他那一旦下定决心就立刻执行的行动力,都足以让他充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但更让人直观地体验到这一点的,是津岛修治身上独有的那种气质。
偏执、顽固、自我封闭又疯狂,偏偏又带着斜阳族出身的轻巧、脆弱与忧郁,些特质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住的魔。
“那么我就直说了。”
热咖啡中飘着的『奶』油已经融化了,笑脸图案变了形状,黏黏糊糊地跟深『色』的咖啡融在一起,将它染成了稍稍浅淡一点的暖棕『色』。
津岛修治捻起银质的小勺伸进杯中搅了几圈,轻巧地让纯白的『奶』油彻底消融在了咖啡之中。
他抬眼看向夏油杰,嘴边噙着的是一丝叫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既然你都已经走上咒术师条不同寻常的道路了,那就离经叛道一点,偏离正轨一点,融入其中吧。”
“反正,你们之中疯狂的人、荒诞的人、热爱异常的人都已经数不胜数了,多你一个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