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是谁啊?”
虽然心中因为那奇异的感觉而逐渐平和来, 在太宰治面前,梦野久作依旧表『露』出那样如同刺猬般浑身是刺、难以接近的模样,语气不善地问。
“我吗?”津岛怜央眨眨眼, 嘴角弯起, 开朗地说, “我的名字是津岛怜央, 今后请多多指教!”
有着一头如绸缎般鸦黑柔顺的发的孩子朝他灿烂地笑着, 直接坦率地问, “q君,可以跟我成为朋友吗?”
津岛怜央用那样清澈的漆黑眼瞳带着期待的神『色』、一眨不眨看着他, 让梦野久作有些坐立不安, 觉得如果不给出肯定的回答的,自己就变成罪大恶极的坏人一样。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他们交握的手上传递过来。
梦野久作的态度是不由自主地软化来的,他的语气里依旧带着些别扭, 明显平和不少,“不是q,别那样叫我, 我的名字是梦野久作, 要怎么叫都随便你。”
“朋友的——”不懂得隐藏自己的黑白发『色』的孩子飞快地瞥太宰治一眼,刻意拖尾音, 眼珠子一转,忽然一扫刚才的不善和冷漠, 笑嘻嘻地『露』出活泼的神情, “当然可以啦!”
“不过既然是朋友的, 怜央你理所应当地就应该帮助我对吧?”梦野久作说,他也看出来津岛怜央跟太宰治间的关系不一般,挑衅似的看太宰治一眼, 用撒娇般的甜腻语气对津岛怜央说,“可以帮我把手上的镣铐解开吗?”
他可怜地举起自己被手铐禁锢着的瘦弱手臂,沉重的铁『色』和苍白的肤『色』交相映衬着,显出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束缚感。
“可以哦。”津岛怜央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摇,他近乎不假索般毫不犹豫地应,转过头来,向太宰治讨要着钥匙,“哥哥,钥匙。”
哥哥。
梦野久作注意到这个略显亲昵的词汇,一双描绘着金『色』图案的奇异眼瞳不声『色』地在津岛怜央和太宰治间转转。
太宰治笑,对站在一旁的看守员说,“给他。”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梦野久作身上为防止他再次伤人而绑上的冰冷锁链便被取来,叮叮当当地压在地上变成一堆无用的铁块。
梦野久作松松手腕,自己站起来,只要太宰治妥协一次,他的气焰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连说时的胆气都大起来,“怜央,让太宰先生把我的人偶还给我。”
他说时的目光焦点一直集中在太宰治身上,虽然看上去骄纵任,手段和想都稚嫩的可笑,梦野久作观言察『色』的本领并不会弱。
因为他所拥有的异能力而对他投注来的那些目光,饱含着贪念、恐惧、害怕和厌恶的目光,任谁感受多,都会变得敏锐起来。
梦野久作注视着太宰治,注视着他鸢『色』眼瞳里变化着的细微感情,心中越发笃定起来。
津岛怜央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起来,他语气绵软地答应,“好啊。”
顺着梦野久作的意,津岛怜央再一次地朝太宰治索要着,“哥哥,人偶。”
如同食物链的循环一般的对相当怪异,让一旁看着的中原中也不住地拧着眉,眼见着太宰治抬手准备叫看守着梦野久作的部把保险箱打开,拿出玩偶,他急忙拦一,侧身跟太宰治压低声音说,“把人偶拿给q太不安全。”
“没关系没关系。”太宰治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笑眯眯地说,“我不就是q的安全装置吗?”
年轻的黑手党首领丝毫没有避开梦野久作的意,就这样直视着他,慢悠悠地说,“况且普通的机械放久都要检查一有没有锈蚀坏损,我们港黑手党的杀手锏也需要例行检修一不是吗?”
我们。
奇异的是,中原中也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非是太宰治将梦野久作形容为机械的冷酷用词,而是他加注在港黑手党前的这个形容词。
像是耳朵被剥壳的温泉蛋倏忽贴上来烫一一般,中原中也在反『射』神经短暂的激灵后,反倒渐渐地觉得熨帖起来,甚至稍稍感到些欣慰。
那条青花鱼在当上首领后,看起来像是终于对组织有归属感。
这样看来,虽然太宰前表现得欠揍混蛋,让人看一眼就火冒三丈,好歹还是有首领的责任心和担当的,让人稍稍有些刮目相看。
这样想着的中原中也对正在作死的太宰治的态度都温和不少,只瞥一眼太宰治,扯扯帽檐,告诫着,“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检修机械是提前做好报废准备的。”
梦野久作的异能力很危险,即便是在所有的异能力中,精神控制类的异能力也属于最为禁忌的一类,一旦让梦野久作抓到可以使用异能力的机会,他失控起来的速度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而如果梦野久作的失控真的危及到港黑手党的利益的,中原中也是绝对不会手留情的。
看起来豪爽讲义气、格脾都很绅士的中原中也其实才是最纯粹也最冷酷的那一类人。
只要是威胁到组织、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他是绝不会有丝毫容,会毫不留情地除去那些已经显『露』出锋利爪牙、会死死纠缠的鬣狗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比太宰治要更加符合黑手党的作风,干脆利落,斩草除根,做事情首尾都会清理干净,绝不会留可能的隐患。
这时候的中原中也,心里其实就已经做好要为太宰治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而梦野久作是恶狠狠地瞪太宰治的,他更在乎的是他被拿走的玩偶、他发异能力的媒介。
几分钟以后,当梦野久作真真切切地将那个缠绕着陈旧绷带、被缝补的破破烂烂的石灰『色』人偶抱在怀中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津岛怜央是个多好用的万能宝箱。
当自己的欲求被不断地、轻而易举地实现的时候,人们心中所涌出来的,绝不会是什么满足感,而是犹如黑洞般不断扩大的贪欲。
梦野久作大着胆子开,“怜央,我想要去外面玩耍。”他观察着津岛怜央看起来绵软无害的神情,补充一句,“当然啦,是跟怜央一起玩。”
“好呀。”津岛怜央轻快地应他的请求。
他一直微笑着,似乎也并不介意梦野久作把他当做自己追求自由的工具来使用,看起来无辜真诚,让早早就开始盘算鬼点子的梦野久作都有些隐隐愧疚起来。
津岛怜央就这样牵着梦野久作的手走出囚禁他三年的禁闭室。
真真正正地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梦野久作的腿有些发软,一秒,在他心中翻涌着的喜悦就掩盖住所有的不安与阴暗的回忆。
“你们不准过来哦!”梦野久作警告着在禁闭室外的那群负责看守他的黑服们,反客为主地牵住津岛怜央的手,迈开轻快的脚步,小跑着去到直通禁闭室的那台电梯的前面,按上升的按钮。
而奇怪的是,太宰治竟然一不地站在原地,微笑着望着他,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表『露』出什么紧张的情绪,像是一切都还在掌控中一般。
梦野久作频频地回头去看太宰治的举吸引津岛怜央的注意,他好奇地问,“哥哥的脸上有什么东吗?为什么q君你总是回头去看哥哥呢?”
“没什么。”梦野久作心不在焉地敷衍回津岛怜央一句,眼睛里只有一格格降着的电梯,过一会才反应过来说,有些不高兴地说,“都说不是q,别那样叫我。”
没有故意装作乖孩子恶心人的时候,梦野久作就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会耍小聪明,会不高兴,也会因为藏不住情绪,眼瞳里流『露』出闪闪发光的、诡计即将得逞般的兴奋来。
津岛怜央都看在眼里,安静地笑着,贴心地没有去揭穿朋友的游戏。
“叮”的一声后。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津岛怜央都已经迈开脚步,梦野久作忽然一把抓住津岛怜央的手,掰着他的手指,用他修剪整齐的短短指甲硬生生地在自己的手臂划出一破皮渗血的伤来。
只一瞬间,有淤青般的诡异手印在津岛怜央细白的脖颈上缓缓浮起,像是被人扼住脖颈一般触目惊心。
黑白发『色』的孩童看着自己『裸』『露』在肮脏空气里的粉红皮肉上缓缓渗出的殷红血『液』,倏忽笑,他用力一推,将津岛怜央推到一旁去,自己抢先一步跳进电梯里,按楼层键,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得意朝他们挥着手,说着,“拜拜~”
那双漂亮奇异的眼瞳里藏着恶意满满的嘲弄,“拜拜太宰先生,拜拜中也先生,拜拜怜央酱~”
说到底,即便再如何乖巧,如何讨人喜欢怎样,他们才刚刚见面不过十分钟,津岛怜央对于梦野久作而言只是一个刚刚见面、略有好感的同龄人而已,跟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幸福比起来算得什么呢?
梦野久作笑得甜蜜真,他属于孩童的瘦弱手臂毫不犹豫地一扯,将自己破破烂烂的人偶撕成两半,达成异能力发的条件。
[异能力——脑髓地狱。]
来吧,来吧,让他来看看,像那样无忧无虑的真家伙疯狂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梦野久作的心中满是期待。
可惜的是电梯门已经缓缓合拢,他看见那些负责看守他的黑服坏蛋们脸上流『露』出的惊慌失措和无克制的躁不安,也看见太宰先生忽然变换的神『色』,没来得及看到被他推倒在地的津岛怜央陷入脑髓地狱后展『露』出来的疯狂模样。
他的心中有些遗憾,转眼振奋起来。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看到太宰先生那样的表情,能让讨人厌的太宰先生也终于吃一次闷亏,就已经是他的大获全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梦野久作在独自一人的电梯里克制不住地放声大笑,心情愉悦地看着那一条缝隙越缩越小、越缩越小——
“叮、咚。”
清脆的声音从电梯里传来。
那条窄小的缝隙停滞,不再合拢,连同他心中的喜悦都随着这一声叮咚一起戛然而止。
……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梦野久作的神情渐渐地僵硬起来,漆黑眼瞳中那奇异的金『色』图案变形状,惊恐地瞪大双眼。
在那一线隔的罅隙里,梦野久作看见一只眼睛。
漆黑、阴森、混沌。
如同黑洞般空空如也、深不见底的一团脏墨,正居高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