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做什么窃取机密的事, 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吧。”太宰治歪过了脑袋,柔软微卷的鸢『色』头发从耳侧滑落,落在了白皙的脸颊之上, 他似笑非笑地侧首看着站在他床前的森鸥外, 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这座医院的人[亲口]告诉我的。”
当初森鸥外所下达的命令非是囚禁, 是将太宰治当成『自杀』倾向严重的精神病人拘禁起来、行治疗。
即使是精神病人也非是整日躺在病床之上的, 在跟森鸥外征求过意见之后, 医院的护士斟酌着给太宰治安排了每天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这个时间段之中, 他可以穿着拘束服、坐在轮椅上, 被护士推医院设置的小花园,跟他住在医院的病人一起晒晒太阳、赏赏花,甚至可以在护士的陪下, 自由跟那些病人谈天说地。
这间医院所接受的所有病人都可以说得上是军人的家属,他常谈论的话题会是什么也可想知了。
太宰治在开始,只是想摆脱自己现在被束缚了自由、让他感受了些许困扰的处境, 他对阻止了他『自杀』的医生与护士既无感激、也没有怨恨, 但在经历了这一次的失败之后,太宰治也意识了, 他不应该在医院这种人群密集的公众场所行『自杀』。
应该选择一个不会困扰别人的场所,他想着, 否则的话, 只会既给无关的人添麻烦, 又让他『自杀』的失败率提高了。
拯救他这种人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他的心早已经向着漆黑冷冽的死地去了。
为了能够为自己选一个合适的『自杀』地点,太宰治首先需的就是收集周边的人的信息,利用着人心、『操』纵着人『性』, 选择一个倒霉的受害,让他帮助自己逃离医院。
他在每天一小时的放风时间,只安静又沉默地聆听着军人家属的闲聊,从中『摸』索着他的『性』格与弱点,但却逐渐逐渐地,从战争形势的反转、敌对国家军队战略『性』地放缓了战争节奏与开始频繁出现在病人口中的“神秘部队”之中察觉了一点不寻常的事。
太宰治只是一点点捕捉着那些破碎的信息,将它如拼图般拼凑了起来。
他懒得细致地向森鸥外解释自己的思路,只是略微提了几个关键『性』的节点,头脑敏锐的森鸥外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森鸥外酒红『色』的眼瞳半睐着,脸上挂着狐狸般虚假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假惺惺地夸奖着,“太宰君还真是聪慧啊,能在这样的况下,还能冷静地从那样连本人都没有意识的破碎信息中整合推测,猜出了我的身边跟着一个强力的治愈系异能力的信息……哈哈,还真是天赋异禀呢,这简直,不像是一个普通小孩子该有的智慧和意志。”
太宰治的眼瞳之中只是空,只是了无趣味的冷漠与无聊,他静静地看着森鸥外夸张又虚伪的表演,像是在看着马戏团的小丑刻意做出的潦草表演一般,面无表、平静无波。
没人捧场,森鸥外也觉得郁闷,于是渐渐地、便收敛了脸上那副只让人看着别扭又不舒服、惹人厌恶的神,『露』出了他本来的那副毫无感可言的冷漠面目,用那双完全睁开来、袒『露』出所有锋芒的酒红『色』眼瞳看着太宰治问道,“忽提出这个消息……太宰君是想什么?”
“你之前说过,想我的异能力为你所用,对吧?”
被拘束服捆在了病床之上、完完全全处于弱势地位的孩童这样说着,势很足,语也不落在下风,即使在这种境况之下也毫不示弱。
他是在谈判。
不是在请求。
森鸥外稍微多花费了一秒钟认清了这件事,不禁失笑了起来,他感有趣,因此顺着太宰治的意思点了点头。
“是这样没错,太宰君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力有多么珍贵吧?”
“我知道。”太宰治是这样说的,“这个界上有很多蠢货因为恐惧着自己的异能力、畏惧着自己的异能力、害怕被当成异类看待,在潜意识拒绝承认自己异能力的身份,至死都在自欺欺人,不知道自己是异能力,自以为心满意足地度过了属于普通人的平淡一生。”
“这种想法也非不可理解,毕竟直近代,都还有很多异能力因为具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被人认为是妖怪、怪、被恶鬼寄生的人,被人恐惧,被人远离,也常常因此被判处了死刑,砍首、绞刑、水淹溺亡、火刑烧死……被发现了是异能力还能活自死亡的人少之又少,根据《异能力近代回忆录》中的记载,在十八纪的时候,已知的异能力的平均寿命是十七岁,因为很多在孩童时期觉醒了异能力的珍贵异能力往往在觉醒初期就被他的亲生父母因为不理解、因为恐惧亲手掐死了。”
“直漫长的异能战争时期开启,异能力被挖掘出了价值,生存环境有所改善。”
太宰治所讲述的这些资料、这些数据都不是一个普通小孩所能接触的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政府』机关的机密,毕竟在普罗大众的面前,掌握着国家权力的政客还在为了政治大局的稳定,在齐心协力地对民众隐瞒着异能力的存在。
森鸥外的心微动,已经悄升起了些微的怀疑。
太宰治只是冷眼看着他眼瞳闪过的无端猜疑与面上变换的神『色』,微微笑起说着,“不过很遗憾,我不是那些自欺欺人的蠢货中的一个,在异能力觉醒的初,我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力量从头颅开始,传导四肢百骸,像是原有的器官一般自又融洽。”
“森先生应当已经见识过了,不过我还是再说一遍好了。”
“——我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可以消除掉一切异能力。”太宰治侧着头,柔软的鸢『色』发丝铺散雪白的枕头之上,稍稍蹭被放在他床边的狱门疆,“不过遗憾的是,它显易见地对咒力毫无用处。”
“咒力?”森鸥外捕捉了一个词,『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
他显没有料太宰治还跟咒术界扯上了关系。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跟你说的事。”太宰治看着他,“我想知道……你身边的那个治愈系异能力可以做什么地步?”
森鸥外微微眯起了眼,他还在慎重地考虑着,“你想用你自己跟我换取这个报吗?”
太宰治『露』出了那样略显轻蔑的、有些傲慢的笑容,“森先生,你认为我难道只值这点报吗?”
他是几近讽刺地说道,“你总是这样吗?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害怕着自己的利益会受一丁点的亏损,却又希望对方将自己的胸腔腹腔都清清楚楚地剖开来,坦诚又明了地展『露』在你面前。”
“我需弄清楚你手上的筹码之后,再决定不跟你做交易。”太宰治近乎直白地这样说道。
“当不,太宰君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森鸥外听出了太宰治的不满,适可止地说了一些安抚人心的套话,他眉头微蹙,神『色』中带上了些许忧愁,“治愈系的异能力对于这场战争来说太过重了,即使是一丝一毫泄『露』报的可能,我都需反复考虑,也希望太宰君可以理解我的立场。”
森鸥外的语调诚恳又真切,他又不自觉地用那样哄骗小孩的手段拿来哄骗太宰治了,“不过太宰君的天赋、太宰君的头脑跟敏锐也是绝无仅有的,你当有那个价值!”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对于这位异能力言,所有外部造成的身体损伤都不是问题,除了像太宰君这样的特例之外,只还吊着一口,这位医就可以在瞬息之间把患从死神手中夺回来,恢复如初,且没有后遗症。”
太宰治的眸光微动,他那双暗沉沉、古井无波的、像是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瞳之中终于多了一抹『色』彩。
“那么咒力呢?如果是有咒力依附在上面的致命伤口呢?”
他的语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急切了起来。
森鸥外也注意了太宰治这一点自他见面以来难得的绪波动,他微微眯起了眼,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在舌尖一转,加上了几分不着痕迹的引诱,“咒力?或许太宰君不太清楚,但咒力与异能力是无法兼容的,异能力无法直接作用咒术师身上,但由异能力间接所引发的外在效果却可以作用在任何人身上。”
“样的,咒力也是一样,异能力的身体就像是存储不住水的漏斗一样,除去天存在于身体内的微量咒力之外,任何外在施加来的咒力都会自地排出体外,咒术师的术式也样无法直接作用在异能力身上,但术式所附加的种种作用在异能力身体之外的特殊效果却样可以对异能力造成伤害。”
“所以很遗憾,治愈系的异能力是无法治疗咒力造成的伤口的。”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微微笑了起来,又将压在舌根的后半句话慢悠悠地吐了出来,“不过,如果能找咒术师将伤口上的咒力祓除干净,再使用异能力的话,就算是只剩下一点生命特征,那位医也能将人拯救回来。”
啊,找了。
森鸥外想道,可以将这枚珍贵的钻石紧攥在手掌心的弱点,他找了。
森鸥外如狡猾的狐狸,又像是持枪的猎人,他利用着太宰治心中仅存着的那星点的希望,像是只给予跌入深井的绝望之人一根纤长细弱的银白蛛丝般残忍,只让心存死志的人,因为那一点微不可见、比泡沫更脆弱的希望一次次挣扎着从安详的永眠之中苏醒过来。
他长达八年的合作,就是从此拉开序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