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两人都保持着晦涩躁动的状态,拍摄。

直到日落西山,直到她换上他的衬衫、球服,或卫衣,直到他手机铃声响起。

紧绷的那根弦,“铮”一下断裂。

“你先看着,我去接个电话。”

商渡把相机给她,从被子下方摸出震动响铃的手机,出去外面接通。

折腾许久,周雨晚懒洋洋地趴床上,支起两肘把弄相机,看他帮她拍摄的照片。

她习惯自拍,或者跟其他女生约拍。

商渡是在上高中之后才开始大量接触摄影的。他有天赋在,审美特别好,很会抓光影构图。

以前两人关系不错时,她拉他拍照。

他帮她拍还好,可一旦换到她拍他,他总一脸不耐烦地伸手盖住镜头。

等上到高中,他好不容易开窍了,两人关系也算降到冰点。

她知道他很会拍,偶尔也会想让他帮她拍几张。

可碍于两人亲密不再的关系,就一直没开那个口。

直到,那次非洲之旅,在荒芜空旷、寸草不生的撒哈拉沙漠,他给她拍了一组,还允许她在ins带上摄影师sander的id。

她习惯镜头中的自己,是骄矜恣肆、充满攻击性的。

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叛逆个性的街头辣妹,桀骜难驯的野狐狸,甚至是又攻又欲的女alpha。

可是,商渡镜头下的她,却像荒瘠沙漠中野蛮生长的烈焰玫瑰,像……

枝头一颗凝着晨露的水蜜桃,金灿灿的阳光下,表面柔嫩细小的绒毛一览无余,饱满,香甜,又夹杂些许半生不熟的青涩和爽脆。

是她没见过的自己。

哪怕先前她自拍纯欲风写真时,尽量收敛了身上的攻击性,但她也绝做不到像商渡镜头中这样

——未施粉黛,将露未露,却鲜艳到叫人挪不开眼,迸发着呼之欲出的生命力。

光影朦胧中,她乌发红唇,肌肤凝着晶莹可见的细汗,直直睇来一个眼波,仿佛无声地诉说动人情话,勾得人心荡神摇,杂念横生。

可,再多的绮念,都因她将熟未熟的稚涩而被迫打断。

娇娆,禁欲。

直白,隐忍。

矛盾地纠缠着。

色而不淫,大抵如此。

她简直爱死了他镜头中的自己。

晚霞烧得正烈的时候,挂断电话。

商渡折回房间。

她还在趴着翻看照片,整个人横在床尾,胳膊以上的部.位探出到床以外,两只嫩藕尖似的脚勾着,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晃。

穿着他的卫衣,黑色的,衬得肌肤雪白。

在她身下,那件真丝睡裤充作安全裤,为防被拍到,她特意把裤腿卷得很短。

先前谁都没注意,直到这时……

璀璨浪漫的橘红霞光,打偌大的落地窗外斜照而入,迎面泼了床上的她,以及门口的他一身。

他眯眼,再三确认,真丝布料柔软透气,中间那一块,的确存在湿淋的深色水痕。

不明显,尤其是在暗弱的光线下,在叫人难以启齿的地方。

她为他降下一场淋漓未晞的雨,他没错过痕迹。

“晚上想吃什么?”

他问,声音哑得不正常。

但从早上,到一整个下午都这么过来了,他懒得再遮掩什么。

或许,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两小无嫌猜”。

周雨晚把相机还他,要他一定得把全部底片给她,才回答:“家里还剩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咯。”

“不在家吃。”他收好相机和镜头,折身进衣帽间换衣服,门没关,对她挺放心,没打算防着,“今晚有安排。”

“什么安排?”

他没说。

也可能是说了,她没听清楚。

他换一身克莱因蓝薄卫衣和黑色冲锋衣出来,裤子则换成黑色工装裤。

说实话,这穿搭挺低调普通的,出去逛一圈,十个男生里,起码有八个这么穿。

可他天生有一股旁人难以企及的劲儿在,很独特,很抓人,硬是把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变成独属于他一人的高定。

如果他不是那么讨厌拍照入镜的性格,周雨晚真的很想问问他,要不要赶在他步入十八岁之前,在他们“恋爱”的这一天,合拍几张情侣照。

她没再换衣服,里面穿着吊带和睡裤,外面就套着他的卫衣,顶多在腰间加一条腰带,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腰线,显得腿愈发纤长。

晚餐吃得很随意,周雨晚不是会浪费时间纠结吃什么的人,她点一盘沙拉潦草果腹。

商渡吃的是牛排。

吃饱喝足,两人出餐厅,网约车正好在路边等候。

目的地定在临海的一处山脚。

车子沿依山傍海的滨海大道向前行驶。

距目的地尚有几百米,周雨晚便见前方三三两两聚了一群人,还停了几辆车。

男男女女都有,都是很年轻的面孔,衣着打扮无一不新潮别致,气质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他们在衣服和皮肤上,涂抹了大量惹眼的荧光色,还穿戴荧光棒折成的手环、颈环和发箍,手握爆亮小钢炮,光束穿透性极强,射出极远的范围。

四下胡乱扫射间,周雨晚不慎被晃了一眼,条件反射地偏头躲开。

商渡坐她旁边,在用手机跟人聊着。

突然,车子被人拦住,司机降车窗,那人过来,说是已经封路,禁止继续前行。

商渡叫上周雨晚下车。

网约车掉头离开。

拦路的男生一见是他,吊儿郎当的态度登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堆起满脸笑容,用粤语腻歪歪地说:

“渡哥,大家等咗你好耐,仲以为你今晚有事,要放我哋飞机喎(大家等了你很久,还以为你今晚有事,要放我们飞机)。”

“嗯。”商渡不咸不淡地应,手机息屏揣兜里,发觉周雨晚没跟在身旁,眼内闪过一丝慌乱,紧忙放眼找一圈。

终于在公路护栏边找到她身影。

入秋后,风是凉的,夹杂沿海特有的咸腥味,和山林特有的草木清香,味道挺复杂。

周雨晚的发丝在风里飘着,面朝大海的方向,举目远眺。

看星河高悬,看灯塔长亮,看海面波涛汹涌,只一艘船只亮着灯,还未停工。

看护栏外的斜坡,芦苇丛生,和狗尾巴草一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

“差点以为你不见了。”

商渡跟过来,拉过她环抱身前的一只手,用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荧光棒,给她当手环套上。

荧光黄,算是荧光棒里最亮眼的颜色了。

“才一根?”她嫌太单调。

“阿志,”他叫那男生,“你去拿一筒荧光棒过来。”

阿志应声,立马从某辆车大开的后备箱里拿出一筒荧光棒,给商渡送来。

商渡递给周雨晚。

她打开,一把倒出好几根“咔咔”掰碎,任其产生化学反应,发出亮光,然后用连接器做成手环和颈环。

“他们是来飙车的?”周雨晚问。

刚刚粗略过一眼,发现靠边那几台车,不是迈凯伦,就是法拉利,车型一辆比一辆炫酷吸睛。

这里俨然是二代们出来飙车炫富的场子。

她一下往左右两只手腕套了好几个手环。

做多了的,就抓过商渡的手,她帮他戴上。

指腹擦过他无名指根的银戒,她眸光有一瞬暗淡。

“是我们。”商渡说。

周雨晚愣了下,对他的固有印象又刷新了一遍。

她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摆弄那些荧光棒。

狠抓一把全部掰碎,声音零碎,却解压。晃一晃,让它们反应得更彻底,光线更亮。

“我去,商渡竟然把你给带来了。”

这道浮夸的男声略有些耳熟。

周雨晚抬眼,跟前那张招摇过市、招蜂引蝶的脸,不是赵丞是谁?

脑子突然空了一下,是被熟人撞破的尴尬和慌乱。

她紧了紧手里的荧光棒,没吭声,用连接器把荧光棒一根根连起来,做成一个圆球。

这幅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很符合赵丞对她的印象。

他挨到商渡身旁,折着一胳膊靠在他肩头,语气还挺骄傲:

“我就说你俩肯定有点什么吧,你喜欢的那件衣服都跑人家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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