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血战禄平下

虽然兴华军现有的火炮质量和射程不如荷兰人,但是在孙氏兄弟加入兴华军阵营之后,孙元化留下的各类书籍便成为了兴华军炮兵的教学指南,先不说普通的军官和士兵,作为炮兵的主将,吴荣是学得最认真的一个,光是西法神机这本书,吴荣就至少翻看了上百遍。

有时候,王奇等人都笑他是在模仿关羽,关羽手中始终拿着一本春秋,吴荣是走到哪里都在看西法神机,这书他是吃饭看,睡觉看,有时候梦中醒来,还要翻看两页。几乎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

有了西法神机这本书的加持,兴华军炮兵的反应速度一点都不比荷兰人慢。吴荣的命令一到,炮弹就立刻射出,都没有进行试射,直接砸进了荷兰人的阵营之中。

跟兴华军中弹的场面一样,荷兰人虽然厉害,但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吃了炮子一样也是四分五裂。兴华军的炮弹很快就将荷兰人的军阵犁出了数道血胡同。一队队荷兰士兵在地上翻滚哀嚎,已经习惯了一边倒压着敌人打的荷兰士兵出现了一阵骚动。

安东尼奥勃然大怒,“该死的,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些野蛮人的火炮打的这么准?还击!继续还击,敲掉两边的炮兵阵地!”

荷兰士兵掉转炮口,炮弹朝着兴华军两侧的炮兵阵地轰打,双方的火炮都进入射程,开始展开对轰,两军的炮弹在空中不断交织,然后落入对方的阵地之中。

“步兵前压!”高衡没有转头,而是冷静地对身边的掌旗兵说道。

“步兵!继续前进!”王奇和宋志看见了掌旗兵的信号,一阵号音响起,兴华军步兵在火炮的掩护下继续前压。一发发炮弹带着呼啸的怪声从士兵们的身边擦过,爆炸声不断响起,有的新兵双腿发软,平日训练的场景跟这种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压力完全不一样。但是身边的战友都在前行,谁都知道这时候退出战斗,当了逃兵,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大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即便不时有炮弹落在人群当中,带走大量鲜活的生命。

“火枪兵,前进!”荷兰人这边也做出相对的反应,他们要往前走三百米,抢占一个较为有利的位置,率先对接近的敌军步兵发起打击。同时,士兵动起来肯定比站在原地挨炸要好一些。火枪手只好把刚才已经插好的火枪架拔出,大部队再次移动。

“骑兵做好准备,双方步兵只要接触,就杀出去,灭了对方炮兵!”高衡在千里镜中看到对方的步兵从炮兵身后越过,这样炮兵就落在了步兵的后面,从阵前变成了阵后,对方的火炮只能抬高炮口,进行抛射。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了,在后世,交叉火力早就已经被广泛应用到了作战之中。高衡之所以将炮兵安排在步兵大阵的两侧,就是为了获得交叉火力。这样炮弹可以更好覆盖敌军阵地,就是要牺牲一些射程,毕竟如果步兵大阵的正面宽度过大,炮兵的位置就会显得很远,一旦交叉射击,总射程就会降低,但是没关系,后期兴华军会用火炮和火药的提升进行弥补。

而荷兰军队使用的依然是传统的一字排开射击方式,这种方法在火枪兵大阵越过炮兵阵地之后就会比较尴尬,如果有地势的起伏还好一些,炮兵可以占领高地进行射击。但如果是禄平镇这种全部平原的地形就有些麻烦了,步兵大阵会遮挡炮兵的射界,火炮只能仰角进行抛射,准确度会降低。

现在,荷兰军队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而兴华军的炮兵却没有这种限制。

“停止前进!火枪瞄准!”哗啦一下,荷兰人的火枪做好了准备,火绳燃烧着,发出明亮的火光,士兵们屏气凝神,注视着正在接近的兴华军军阵。

火铳对射,考验的就是双方的勇气和忍耐力,往往第一轮射击是非常重要的。没有经验的军队或者没有经验的军官往往掌握不好射击开始的时间,打早了,杀伤力大大削减。打晚了,也许敌人会抢先开火,自己的部队很可能先被打崩。

在后世的拿破仑战争中,英国龙虾兵往往会非常绅士地邀请对方先开火。从表面看起来这是一种愚蠢至极的做法,但是从实际上来看,这种行为不无道理,经常是对方开火之后,龙虾兵就会冲上去抵近射击,一轮齐射就能把敌军击溃。

而高衡为了今日的战斗,决心用一种更加凶猛,或者说听起来有些疯狂的打法跟荷兰人拼命。

兴华军大阵距离荷兰人的步兵阵越来越近,双方的火炮在经过多轮轰击之后必须停下来散热,两家的远程火力几乎同时哑火。荷兰人的炮兵给兴华军至少造成了四五百人的损失,而兴华军的炮兵也打倒了两三百荷兰人,双方的炮兵在对轰之中也不是完好无损,皆有数门火炮被破坏,不少炮兵付出了死伤的代价。

王奇紧咬着牙关,第一排的老兵们也在等着他的命令。王奇心中默默数着双方的距离,如果按照荷兰人的算法,火绳枪的有效射程大约是一百米,总射程超过两百米,但是为了保证杀伤力,一般是在一百米的距离上开火。若按照兴华军的计算,大约就是在七十步左右。

“一百二十步!一百一十步!一百步!”王奇心中暗暗数道。

“他娘的,这狗日的红毛鬼真是能忍啊,竟然还不开火!”到了八十步的距离,荷兰军队依然没有动静,宋志在心中不禁骂娘道。

“盾牌!”王奇猛的一声大吼,排列在最前方的老兵立刻从身后取下了一面小小的圆盾,这是骑兵常用的套手盾,步兵也能当防御设备用,虽然防护面积小,但是聊胜于无。高衡将能收集到的小圆盾集中起来,或者用铁片临时打造了一些,配发给了老兵组成的火铳营。为的就是能在敌军开火的时候给己方提供一些防护。

事实上,火铳对盾牌具有碎裂作用,这些小圆盾根本是挡不住铳弹的,只能在相对远的距离上具有防护力。

眼见对方放下盾牌,荷兰军中响起了一片哄笑声,这么个屁大的小圆盾能起到什么作用。一个荷兰人对着兴华军的方向大喊道:“那小盾牌不是这么用的,你们应该把下半身遮住!”

“哈哈哈哈!”荷兰军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安东尼奥有些不满道:“一群蠢货,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开这种下流的玩笑。”

作为荷兰上层贵族,安东尼奥的生活方式和使用的语言跟这些底层士兵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很高贵,不像他们那么粗俗。

“继续前进,不要受他们的影响,伏低身形!”王奇大声喝令道。老兵们弓起了身子,后面的新兵也弓身,尽量将身体隐藏在老兵的后方。

面对敌人黑洞洞的枪口,老兵也是人,当然也怕死,可是他们知道这是战场,军队是一个整体,上了战场就不能有人退缩,否则会引起整体的崩溃,这些老兵都有这个觉悟。王奇自己就在一线,主官不退,士兵更加不会退却。

“还不开火吗,将军阁下?”有军官问安东尼奥道。经过他的目测,双方的距离已经低于九十米,应该说,现在是开火的较好时机。安东尼奥举起了右手,但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在等,等到敌军接近到七十米的位置,他要用一次大规模的齐射把敌军直接打崩。

他相信自己军队的准头,超过一千五百名老兵齐射,最少能干掉四五百敌军,算上刚才炮击的杀伤,敌军会损失上千人,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损失上千人还不崩溃,这样的队伍他没见过。

“八十米了将军!”军官大声提醒道。

安东尼奥还是不为所动。对面高衡的额头早就渗出了黄头大的汗珠,荷兰人是真能忍啊。双方主将的大脑都快停止转动了,这种战役,拼的就是心态,高衡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方法能不能一战功成。

“七十米!”军官高声道。

“就是现在,先生们!开火!”安东尼奥的右手重重放下。

砰砰砰砰,爆豆一般的火铳声响起,跟传统的三段击不同,荷兰军第一排半蹲,第二排和第三排错位站立,一千五百个火枪兵同时扣动了手中的扳机。一千五百颗弹丸瞬间飞射而出。

噗嗤噗嗤,一股股血箭从人体上喷出,铅制作的弹丸在打中人体之后直接碎裂,兴华军老兵手中的盾牌在这个距离上跟纸片没什么区别,弹丸将其击打得粉碎。

兔起鹘落之间,最前排的老兵就像是被重锤击打在胸口一般,有的人身上甚至同时爆出了几股血雾。惨叫声、闷哼声响起,数百兴华军士兵一下子栽倒在地。阵前被打空了一大片,就连站在第一排的王奇也手臂中弹,弹丸撕下了一大块血肉,王奇被弹丸巨大的力道直接打翻在地。

紧接着惨呼声不断发出,一时不死的士兵们难以忍受铅弹碎裂的巨大痛苦,有的人内脏破损,这种无法忍耐的疼痛如同电流一般不断刺激人类的大脑,让他们做出下意识嚎叫的反应。兴华军的军阵就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一般,一下子被打得停滞了下来。

安东尼奥因为兴奋,脸颊涨得通红,这一轮打击的效果甚至比他想的还好,他从千里镜中至少看到了五六百人倒下,不管是死是伤,至少对方的军队遭到了巨大损失。

他甚至能看见这些野蛮人士兵脸上有些惊恐的表情,溃散已经近在眼前。荷兰军队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按照接下来的套路,对方士气泄去,士兵开始转身逃跑,然后他们就可以发起追击,一鼓作气歼灭敌人了,这招在他们过去的战斗中屡试不爽。

可是今天,他们好像算错了。敌人死伤了一千多人不错,老兵损失惨重,暴露出后面的新兵,他们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也不错,这种近距离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太过震撼,战场浓重的血腥气更是加重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不少人的脸色煞白,不住咽着口水。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这世上受苦的人!”忽然,一阵低沉的歌声响起。王奇捂着伤口,艰难起身,哼唱起了兴华军在训练中经常唱的一首军歌,这是高衡带着大家唱的,歌词非常贴近他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侨民和流民,所以很快就在军队中传唱开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这世上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正义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带着颤音的歌声响起,但随即,这歌声越来越雄壮。

王奇作为主官带头唱起了军歌,全军士兵在他的感染下一齐声嘶力竭地吼唱着,就连被打倒在地的老兵们也跟着唱了起来。兴华军的军阵并没有散乱,反而在宋志和王奇的指挥下开始继续前进。

“火铳下肩!”王奇大吼一声道。

“吼!”密密麻麻的火铳翻下,兴华军的将士们眼中闪现出仇恨的目光。

“报仇!”宋志怒喝一声。

“报仇!报仇!报仇!”“杀!”

两千火铳兵气势如虹,直接压了上去。荷兰人慌了,他们拼命地重新装弹,但是重新装弹的步骤很复杂,谁也没想到敌军竟然在遭受这么重大的打击之后没有崩溃。

安东尼奥都快把手中的千里镜给捏碎了,“上帝啊,这不可能,这些野蛮人为什么没有崩溃?”

“三十步!给我狠狠的打!全军齐射!”王奇、宋志等一众军官一声令下,将士们打响了手中的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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