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云目光一闪,已在江月华深邃的眸子中,感受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味道。
但,他仍是不动声色,坦然地答道:“凌云不知。”
“但无论如何,凌云对于爸的理解,以及爸刚才的那一番话,仍是非常感激。”
江月华淡淡道:“我已说过了,我刚才那些话,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女儿。”
“不过不得不说,跟当年比起来,你的确聪明了许多,竟是已知道先说点好话,来封住我的口,让我不好刁难于你。”
陈凌云不置可否。
在某些方面上来讲,陈凌云从不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譬如,他从来不会刻意说好话。
因为他说的,从来都是真心话。
江月华忽然笑了笑,看着陈凌云,又接着道:“不必这么紧张。”
“我既然已答应过女儿,不会再继续为难你,以我江月华的身份,便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我将你留下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陈凌云沉声道:“什么事?”
江月华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不仅关系到海心的生命,更是关系到我们整个嫡系一脉,接下来的生死存亡!”
话音未落,陈凌云眼皮一跳,心弦似乎已抽紧。
这一刻,他望着面前的老丈人,心中忽然有了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似乎已意识到了,江月华要问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爸,你说的……”
江月华忽然打断了他,眼神凝重到了极点,语气已近乎酷厉,“凌云,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女儿她,是不是已患上了‘狼血’,并且已经开始出现了发病的症状!?”
空气一凝!
说完这话,江月华直接坐直了身体,脸色涌现出激动的红晕,甚至还显得十分不安、焦躁、紧张。
就像是一根,被突然拉满了发条的机器人,再也不复一贯的威严,以及冷漠之色。
而陈凌云,也是心弦紧绷,心中一震。
因为他也根本没有料到,江月华居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居然已看出了江海心的病情!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要知道,江海心身患“狼血”的事情,本是唯有他们夫妻二人,一直恪守的最大隐秘。
而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也早已保证过,绝不会让除了高小琴以外的任何人,再知道这件事。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乃是天狼江氏内部的禁忌,一向被江家人视作灾厄,以及不详的征兆。
这么多年来,一旦江家人中,有人患上了狼血,那都是必然要落个众叛亲离,人人避之不及的凄惨下场的。
就连几百年前,一位德高望重,已是身居家主之位的老人,也是没有例外。
可想而知,如果走漏了风声,江海心必定会被江家孤立,被江家当作灾星来对待。
甚至被江雨嫣找到借口,利用江家本家的庞大力量,名正言顺地迫害于她。
所以,陈凌云对于此事的保密,一向十分谨慎。
那么,岳父江月华,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此时此刻。
陈凌云看着江月华的眼睛,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仿佛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是钢铁铸造而成,任凭狂风暴雨,依旧不为所动!
但。
他的内心当中,其实已是一片翻江倒海,震荡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后,陈凌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终于一字一顿地道:“爸,你说得不错。”
“海心的确,已患上了狼血,到目前为止,已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陈凌云选择相信了江月华。
——他选择相信,江月华作为一名父亲,绝不会因为“狼血”的缘故,像当年江家对待江月人一样,去对待自己的女儿!
很快,陈凌云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有选错。
果不其然,江月华听到这话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整个人都已被雷霆击中,格外的茫然与沉痛。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狼血,对自己女儿的憎恶、嫌弃、失望、恐惧,或是排斥之情。
反而流露出了,一种非常深沉的悲哀和愧疚。
但。
仅仅是五秒钟不到,他便像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一般,重新恢复了镇定与冷静之色。
江月华冷静地道:“果然如此。”
“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海心这次回来过后,竟是给了我一种,当年他二叔患病时给我的感觉。”
“所以你们这次回来,其实根本就是为了,寻找她二叔当年为了延缓‘狼血’的发作,留下的那些科研成果,以及医学手稿?”
陈凌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错,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我们这次回来,主要还是因为,我曾答应过海心,必定会让我们的婚姻,得到江家的认可。”
“我要在这王都当中,补办当年的婚礼,将她风光大娶,给她一个交代!”
“很好!”江月华点了点头,目光深沉无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承认这件事?”
“你难道不知道,像我们江家老一辈的族人,一向是食古不化,并且对于‘狼血’这世代相传的宿疾,也一向都是深恶痛绝,视如恶鬼猛虎的?”
“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当年她二叔得了‘狼血’之后,我们是怎么对他的。”
陈凌云忽然笑了,“爸,你说的这些,我当然很清楚。”
“但我也很清楚,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以当初对待二叔的方式,来对待海心的。”
“你也绝不可能,将她身患狼血的事情泄露出去,甚至还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海心保密。”
“否则,你刚才也不会将她和妈支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
江月华脸色未变,仍旧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难道还不了解,我江月华一直以来,都是那种为了家族,为了捍卫江氏的家规与荣耀,可以六亲不认,不顾一切的人?”
陈凌云仍旧是笑,“爸,或许你以前是的。”
“但自从你刚才,当着海心的面,说出了那一番话后,我就知道你已不是当年的心境了。”
“不然,你我二人今日,也绝不可能坐在这里,像现在这样坦诚相告。”
江月华脸色的坚冰,终于裂开。
他望着陈凌云,脸色竟是流露出了一种难得一见,并且发自真心的开怀笑容。
“陈凌云,你变了,真的变了。”
他叹息着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之后,你到底有了什么本事,又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我却能感受得出,你和当年刚出大学时,那副青涩稚嫩的样子,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已经算得上,是个真正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