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小主不好了!”一名身着柳叶黄荷叶纹的女子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小佛堂。
正在礼佛的惠贵人手中的佛珠链子应声而断,一颗颗饱满圆润的佛珠霎时四处飞散。
惠贵人怔怔看着手中仅存的几个珠子和断开的线绳,良久,方才慢慢儿地自蒲团之上站起身,缓缓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慌的宫女,哑声道,“出了什么事儿?”
小宫女抖着声音道,“小主,直亲王............直亲王魇镇废太子二阿哥被诚郡王告发,皇上发了好大的火,据说已经派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前往直亲王府抄家了!”
“你说.............什么?”惠贵人低了头,眼中带了几分茫然。
“小主,直亲王魇镇废太子事发,皇上已经派了人去府上抄家了!”
惠贵人手中仅存的几颗佛珠瞬时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胤禔............”惠贵人随之昏厥,若非小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惠贵人倾倒的身子,只怕是惠贵人便要躺在这冰凉的地上了。
“如何了?”良嫔看着太医收起帕子,轻声问询。
“回娘娘,贵人小主只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才晕厥,过上一会儿便能醒过来了。”太医恭敬道。
良嫔点点头,“如此便劳烦太医再给姐姐开上些安神养身的汤药吧。”
太医点点头,施了一礼,便在宫人的引导之下去了侧间开方子。
良嫔看着鬓角斑白的惠贵人,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惠贵人身边儿新换上的大宫女柔声道,“你且先好好儿地照看姐姐吧啊,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与本宫说上一声。”
那豆绿色大宫女旗装的女子对着良嫔福了福身,良嫔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傍晚,惠贵人方才自昏迷之中悠悠转醒,怔怔看着藕荷色的帐顶,足足过了一刻钟,惠贵人方才回了神。
想到昏迷之前那小宫女的禀报,惠贵人心中一紧,自拔步床上坐起,才要掀了帐子,帐子便被人撩开挂了起来。
“小主,您醒了。”
是她新分配来的大宫女,名唤碧荷。
见着惠贵人只盯着自己看,并不言语,碧荷轻轻皱了皱眉,“小主可要用些水?”
惠贵人点点头,接过了碧荷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方才道,“现下几时了?”
碧荷瞅了瞅远处的刻漏,“酉时四刻了。”
惠贵人轻轻阖目,原来竟是已经到了晚上。
半响,惠贵人复又睁开双眼,那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十岁,“你可知直亲王如何了?”
碧荷摇摇头,“只知道恒郡王、八贝勒同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了直亲王府,如今,还未曾有消息传来。”
想了想,碧荷又道,“方才御前的李总管带人来搜查了延禧宫,就在小主醒来之前刚走。奴婢等人都被李公公带来的人关在了一间空屋子里,也不知李公公究竟搜查到了些什么。”
惠贵人静坐了片刻,轻轻一笑,带了几分苍凉,“给我梳妆吧。”
半个时辰后,惠贵人跪在了乾清宫外。
“万岁爷,惠贵人求见。”李德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极为清晰。
过了片刻,殿内传来梁九功的声音,“万岁爷宣惠贵人觐见。”
惠贵人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在碧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行至门口,惠贵人轻轻推开了碧荷,“我自己一个进去便是,你就留在外边儿吧。”
碧荷眼中带了疑惑,迟疑了一瞬,退开两步,对着惠贵人施了一礼,“是。”
惠贵人顺了顺一字头上垂下来的、米粒大小的玛瑙珠子串成的流苏,深吸了口气,推开了这座仿若重逾千金的大门。
“臣妾参见万岁爷,万岁爷金安。”惠贵人对着康熙行了一个蹲身礼。
梁九功早在惠贵人进殿之时便悄儿声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这已经相伴了几十载的帝妃二人。
康熙看着下方的惠贵人带了几分出神。
惠贵人穿了一身朱砂色金绣鸾凤如意纹旗装,鸾凤的眼用了黑色的珍珠、尾羽点缀了五色的宝石,领口袖口俱是宽幅的如意缠枝芍药花纹;一字头上则是赤金镶玛瑙攅了合浦明珠的镂空鸾鸟花钿,两侧垂下细细长长金线串成的玛瑙流苏,倒端的是贵气逼人。
惠贵人见康熙半响也未曾言语,便索性自己站了起来,任由康熙带着追忆的目光打量自己,好半响,方才轻轻一笑,“看来,万岁爷也还是记得这身行头的。”
康熙带了几分滞涩道,“自然是记得的,这还是你封妃之时,朕特意吩咐内务府为你打制的,当年想着你这般的性子,这样的衣裳定是极衬你的。”
惠贵人带了镶着红宝石的金累丝护甲轻轻拂过光滑柔软的缎面儿,“这些年,臣妾一直都不舍得穿呢,算下来这件衣裳也就在胤禔大婚的那一日臣妾穿过一回,这也还是第二回穿,却是未曾想竟然是在今日。”
显然不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不该是如今的惠贵人所能够穿戴的。
“说来,只怕是万岁爷还未曾见过臣妾穿吧。”惠贵人扬了笑,转了一圈儿,“如何,可还与万岁爷曾经想过的样子一样?”
还不待康熙回答,惠贵人又轻笑出声,“想来还是不一样的吧。”
“当年万岁爷送臣妾这衣裳首饰的时候,咱们还对胤禔有着那般美好的憧憬与期盼,当年臣妾也还算是风韵犹存。”惠贵人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庞,面上浮现了几许怅然,“如今,臣妾早已如昨日黄花一般,年老色衰,这华发都是这也遮不住的了,又如何能与曾经万岁爷想过的样子一样呢?”
惠贵人低声轻笑,带了几分苍凉,眼角隐有泪光闪过,声音极低极轻又极缓,甚至带了几分梦呓,“古来万事东流水,终究是回不去了呀................”
“变得又何止是人,只怕便是连心也变了呢!”康熙收起眼中的追思,带了几分冷然地看着惠贵人,“漏夜前来求见朕,惠贵人,你有何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