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书房。
管家把奚好和陆谈送到庄园门口后才回来。
索菲亚还瘫倒在地板上。
管家低眉顺眼地告知她:“索菲亚夫人,主人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索菲亚喃喃,语气仍旧带着没有消散的惊惧,“走了好,走了好……”
“杜斯特,他是不是对我不满了?”
杜斯特是管家的名字。
管家听着索菲亚的话,低着头,恭敬地回答:“您只是一时失了分寸,往常您不是做得很好吗?主人只是想提醒您而已。”
“我只是一时出了错吗?”索菲亚怔怔地看向管家。
管家没有抬头,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是的索菲亚夫人。”
“对,我只是一时出了错,我以前一直做得很好的……可是,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就容易出错呢?为什么……他是个魔鬼、杜斯特,他就是一个魔鬼!”索菲亚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段话。
管家却好像已经习惯了索菲亚这样偶尔的疯癫。
“我、我要去佛堂。”索菲亚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又差一点跌回去,自始至终,管家只是垂手站着,并不曾上前去扶过。
索菲亚步伐慌乱地来到佛堂,管家便跟随在她身后。
索菲亚跌跌撞撞在蒲团上跪下,闭着眼睛拨动着手里的珠串。
过了许久,索菲亚睁开眼,看向那菩萨像,直直对上菩萨像的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恶魔一样的孩子的那双和她一样是浅棕色的,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索菲亚又一次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陆谈,她妹妹的那个私生子时的场景。
那天,窗外的雨下得很大,一道道雷声几乎要冲破她的耳膜。
她呆滞着瘫倒在病床边。
而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她那刚刚咽气连眼睛都没闭上的父亲。
陆谈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伴随着病房的门把手被人转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如闲庭漫步一般缓步走了进来。
少年的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在索菲亚看来十分刺眼的讥笑。
他走到病床前看到刚刚死去不久、还不甘地瞪着双眼的她的父亲,像是嘲笑又像是讽刺地说了一句什么。
那句话的内容索菲亚已经不记得了。
她记得的,只有少年那玩味的语气和凉薄的轻笑声。
后来索菲亚才知道,原来这个少年名义上是她外甥,是她那个和她一样是私生女的三妹妹留下的儿子。
她的三妹妹和她一样,是她们父亲手里的一颗棋子,只是她那三妹妹比她勇敢。
她敢去死。
而索菲亚不敢。
她想活着,哪怕苟且地活着。
对索菲亚来说,这个人不是她的外甥,而是一个恶魔。
在少年说出“你的选择让我很满意”的时候,索菲亚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在她身边待了多年的老仆杜斯特。
索菲亚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东西。
可同时,她更清晰地知道了自己没有了退路。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做恶魔手里的傀儡。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先是一夜之间,冯家大少爷的丑闻传遍了整座城市,他的妻子一时气愤拿着水果刀就捅了他数刀。
后来是冯家二少爷,和包养的情人在约会的时候“恰好”碰上恐怖袭击,被炸掉炸没了一只手和一条腿,一双眼睛也瞎了。
最后是冯家三少爷,失踪了两天一夜后被找回来却已经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直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最后被查出是被仇家报复了。
她那三个名义上的兄弟和她的父亲一样,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人来看过。
那三个平日里欺压她的人都废了,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高兴。
而是恐惧。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甚至于,连她那位避事二十多年的、名义上的母亲,冯家正经的主母冯夫人都倒向了他,联合族里的长辈联手帮他把她这个傀儡推上冯氏家主的位置。
自始至终,那个少年的手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染半分血气,却把拦他路的人全部除尽了。
索菲亚至今依然记得清晰,那双让人看不清深浅的眸子,那样好看的眼睛,偏偏只让人觉得可怕又凉薄,好像轻易就能看透别人心底所有的阴暗面。
让人不寒而栗……
索菲亚努力控制住身体不要颤抖,拨弄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门口,一直守在那里的管家终于抬眸看了眼索菲亚的跪着的背影。
作为仆人的他,眼底带着不屑与嘲讽。
这不应该是一个仆人看主人的眼神。
管家此刻却没有多少顾忌。
听着索菲亚越念越快的佛经,管家嘴角更是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既然当初有胆子选择拔下了自己父亲的氧气罩,现在又装什么模样来求神佛保佑?
真是可笑。
果然就如主人说的那样,这世上的人啊,总是这般滑稽!
可偏偏,他们还不自知。
既然来了一趟T国,那也不能白来。
接下来两天奚好直接拉着陆谈把T国首都兰托市玩儿一大圈,给陆谈买了好些东西,还尝了不少美食。
一直到肖琼自己找上来,把一堆文件扔给自觉性为-100的奚好,并面带笑容地坐在她旁边守着她看这些文件。
“行了啊你,过的什么日子啊?还带让人一边给你喂水果的?”肖琼翻了个白眼看不下去了。
奚好瞥了肖大美人一样,把陆谈递到她面前的叉子上的苹果咬进嘴里,吃完了才得意道:“怎么,羡慕了?你不是有一大堆蓝颜知己吗?”
肖琼呵呵,“呦,您这不是弟弟吗?哪是我那些蓝颜知己能比的啊?您这可是感天动地的姐弟情!”
奚好抛了媚眼给肖琼,意思是是“那当然”,完全没注意到一直乖乖巧巧给她喂水果的陆谈刮了道冷眼刀子给肖琼。
肖琼也不提醒奚好,十分安然地回了个眼神给陆谈,心底冷笑:小砸,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奚好专心看文件,也没注意他们俩,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文件内容全部过了一遍,又和肖琼交流了一下雅阙因的发展方向,顺便薅了把陆谈软软的头发,奚好才又想起一件事来问肖琼。
“对了,你这几年一直在T国,对冯家的那位冯老夫人有没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