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牡丹一直不想去长安,只是拗不过三郎,为了哄他先行,只得答应随行进京,藏身乐坊,伺机而动。
不过,就在昨日,牡丹忽然改变了主意。
原来,秋笛随同赵幽兰去了张府之后,回来收拾行李,和春琴聊天的时候,提起张韡前些日子似乎和洛阳一位官员联系很是紧密……
说起来,张韡交友广泛,府里人来人往也是常事,只是洛阳那人曾是来过潞州的,还为了三娘和临淄王大闹一场,所以府里下人很是好奇,流言蜚语也就多了一些……
这些话被牡丹听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洛阳的官员,曾来过潞州,还大闹一场——除了林远,还会有谁?
众人不清楚林远的真实身份,牡丹却太清楚了。
难怪之前张韡一个劲儿的鼓动三郎,让他起兵造反,难道林远和张韡还有什么勾结?
当然,张韡追随临淄王多年,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只是难免受到林远的蛊惑。
此番韦后忽然召集群王回京,未尝不是林远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如果不是牡丹劝阻,三郎真的因为疑惧而起兵的话,岂不是中了林远的算计?
林远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
难道他真的要改天换地,逆天改命?
想到林远这一年里格外安静,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大事——牡丹只觉得后背发凉。
眼看着林远和三郎,明争暗斗,水火不容,牡丹心惊胆战,又左右为难。
如今这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林远又通晓天机,私下串联,这对三郎太不利了。
想到这里,牡丹决定改变行程,秘密去往洛阳。
反正她没有多少时日了,也一直想找一行大师询问当年七星续命的玄机,如果可以,最好能带林远一起离开这是非伤心地,不要越陷越深,以致万劫不复……
不过,牡丹知道三郎不会让她去找林远的,她只能自己偷偷离开。
而在临淄王的亲兵保护下,她想要离开并非易事,只能寻求坊主谢飞白的帮忙。
——
说起来,人与人相处,有一见如故,有白头如新。
对牡丹而言,谢飞白就属于一见如故的信任。
牡丹知道,这两年她和临淄王之间的种种,已经让身边很多人猜到了她的不寻常,谢飞白洞明世事、人情达练,自然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世,牡丹并没有刻意隐瞒,只是谢飞白从不追问,她也不好主动提及。
也许对谢飞白而言,知道的少一些并不是坏事。
眼下,面对谢飞白,牡丹更无暇解释太多。
“当年来到潞州,我以三娘之身加入谢家乐坊;如今离开潞州,还请兄长相助,让三娘悄然离开。”
“什么?你的意思是?”
“三娘不愿去往长安,还请兄长成全。”
三娘的请求,谢飞白并不意外。
他早就觉察到三娘的异常,只是没想到真的如此决绝。
“怎么?幽兰一事,你还在生他的气吗?临淄王虽然风流多情,对你确是一片真心……”
“兄长误会了,王爷和幽兰合该有此缘分,倒是我和王爷……不可强求。”
牡丹的话本是真心,在谢飞白听来却有些赌气。
不过,他也不想再劝阻了。
在他看来,三娘和他一样宁缺毋滥,对感情有着极高的要求。
临淄王新婚不久,就和赵幽兰不清不楚,也着实让人伤心。
如果三娘真的伤透了心,那也不必强求。
“三娘,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长安,放心,我今晚就带你离开……”
谢飞白说着说着,有些激动,早就熄灭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不,兄长无需兴师动众,教坊几十号人,哪能都被三娘一人牵连?我自有门路,也自有去处,兄长只用先替我隐瞒下来,等到了长安再告知临淄王。”
谢飞白一听,明白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三娘并非平凡女子,她心里装着的,除了小情小爱,还有家国大事。
不过,三娘不说,他也不会问。
“你既已计划周全,那我也不劝了。放心,我定帮你瞒住消息 。”
“嗯,不过此事王爷知道以后,必定怪罪,兄长难免受些委屈……”
“这倒不怕,最多离开教坊,反正谢家乐坊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习惯了。”
谢飞白说着,依依不舍的看着三娘。
“只是不知以后,你我兄妹还有没有机缘再见?若是有人问及你的去向呢?”
“那就说……三娘旧疾复发,染病而亡吧。”
牡丹淡淡的说着,转身走下亭台。
北风吹起她的裙裳,也吹过一句话——“自此以后,谢家乐坊再无谢三娘。”
谢飞白怔怔的看着三娘离去的身影,神色黯然。
他知道,此一别,自此他和三娘的缘分怕是也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