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猜的很对,皇帝李显根本就没有迁往洛阳的意愿。
午时他才和相王谈及此事,当晚的百官春宴上,皇帝就趁着赐春饼的机会, 和众臣提到了长安缺粮一事。
对于百官“东行逐粮”的建议,他一律驳斥,坚决不从,而是强令各地调粮,支援京城。
说来也怪,皇帝素来没什么主意,唯独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听不进任何劝谏。
毫无疑问,这背后又是韦后母女的撺掇。
毕竟安乐公主刚刚大婚,不管是她那奢华无比的府邸,还是穷尽壮丽的定昆池,又怎么舍得离开长安呢?
众人纷纷摇头的同时,也在小声议论——皇帝的硬气,最终只能苦了平民百姓。
尤其去年,全国各地普遍受灾,收成不好,年前附近州蜀已经给长安城支援了不少粮食,只是安乐公主的一场婚礼, 国库粮仓为之空乏殆尽。
如今正值青黄不接,各地官民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粮再支援长安?
李显也明白,眼下强行摊派是行不通了,只能另想它法。
既然百官们众口一词的让他去洛阳,不就是因为洛阳有含嘉仓吗?干脆派个专员把洛阳的粮食都运来也就是了。
虽说南粮北运素来是个难题,但总要有人去做。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看谁愿意接下这个差事,前往洛阳调粮……
百官知道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自然无人愿意出头。
这时,倒是薛林远主动请缨,愿意前往洛阳运粮。
皇帝李显很是高兴,但心里也有一些嘀咕。
因为如今的林远已经成了相王女婿,对他的立场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而驸马武延秀则当下提出了质疑。
要知道,自从他和安乐公主大婚之后,武延秀就成了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他的话就代表着安乐公主的态度,谁都不敢小觑。
武延秀原本对林远还算恭敬,但如今时移世易, 风光无限的驸马还哪里看得上失意的薛林远……
趁着裹儿对薛林远的恨意未消,武延秀对自己的这个情敌,自然是要趁机打压,不能给他翻身之机。
所以武延秀当庭站了出来。
“南粮北运素来都是一大难题,漕运不通则无计可施。尤其是洛阳到陕州必须经过三门峡,那里水流迅急,破害舟船,自古为患。不知薛员外郎有何良策?”
对于驸马提出的问题,众臣纷纷点头应和。
很明显,武延秀对运粮的问题也是做了些功课的,眼下才能和林远过上几招。
林远就知道武延秀会蹦出来,淡然一笑,侃侃而谈。
“既然自古为患,那就绕过去,改变旷年长运的做法,改行沿线置仓、节级转运, 于三门峡东西各置粮仓。水通,则随近运转,不通,则且纳在仓,不滞远船,不扰欠耗。 ”
“沿线置仓,节级转运?薛林远,你且细细说来!”
皇帝一听,顿觉耳目一新。
“陛下容禀,既然漕运不通,就须改弦更张,改进之前全线漕运方法,而是采用沿线置仓、节级转运、和籴存粮之法,克服南粮北运因航道漫长、各段水情不同的而导致的船舶停滞和沉船损失……”
眼看薛林远侃侃而谈,众人看是点头称赞,武延秀着急了,赶紧泼起了凉水。
“说来简单,所谓远水解不了渴,你这又要设置粮仓,又要和籴存粮,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林远倒是不慌不忙,早有应对。
“陛下,不管逐粮还是救济,都是应急的临时举措,并非长久之计。而大唐国祚绵长,长安城的军需民食,自然要为长久之计。此举即可缓燃眉之急,也是利国利民之策。”
薛林远的这番话说的李显心花怒放。
虽然他觉得驸马武延秀说的也有道理,林远计策虽好,却不是一蹴而就。
但眼下,能有人站出来已经不错了。
何况,薛林远的能耐,他一向都很清楚,说不好这个薛林远还真解决了长安粮食的这个大难题……
那以后他这个皇帝就再也不用担心遇到荒年了,在后世也能留下些英名来……
想到这里,李显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很好,薛林远思路独到,深思熟虑,朕特命你为水陆转运使,掌洛阳、长安间食粮运输事务,即刻就启程赴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