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大雨倾盆狂风肆掠，春头这最后一波冷空气就像一位被离婚的怨妇，在彻底放手前狠狠地撒泼打砸了一顿。电视广播纷纷呼吁市民减少出行，地上轻轨也极为罕见的一度停运。
好在怨妇虽然战斗力惊人，但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三天大早就云开雾散，明媚的太阳重又照耀大地，恰逢周五，申海人民无不欢喜。
下午三点，申海市规划汇报厅，援建云南偏远小学建造操场项目的应标会正在举行。
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企业家正在台上条理清晰地演示着PPT，他准备充分、挥洒自如，把自家方案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他之前，已经有三家运动设备公司完成了方案宣讲，每一家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孟小雅和肖行雨盛装出席坐在台下，聆听到精彩处，大方为同行送上掌声。
时越集团运营总监看看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强烈缺乏危机感的主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大胆地对孟小雅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董事长，这标看来我们要丢了，这每一家报价都比我们低啊！”
孟小雅摆摆手：“不会，我们一定能拿下，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稳住！”
运营总监操心地看着自家心大的女董事长，不忍心说出什么丧气话。
孟董事长看出他心思，指了指肖行雨，朝他比了个OK：“有行雨在，我们肯定没问题！”
而后好像觉得还够，又美滋滋补充一句：“我们行雨什么时候输过？”
运营总监掀西装领子扇了扇风，不知道自家董事长哪里来的炫耀感。
这位太子爷虽然人敬一声肖总，但大抵也就是尊称，一年也来不了公司几次，每次还都是他大龄单身母亲连哄带骗甚至以断绝母子关系相逼才来的。没听过他关心过业务，只听过他不务正业的作死记录和生冷不忌的风流韵事，这也能指望？
运营总监按了按额角，独自在心里构建失败的准备，至少到结果公布那一刻时越还有一个能顶住的人。
青年企业家在台上讲完，回答了评标团队几个问题，掌声稀稀拉拉，没人真心愿意给自己的竞争对手鼓掌，除了时越集团那一对母子。
会议主持人感谢了青年企业家，接着邀请时越集团上台宣讲。
肖行雨不紧不慢起身，一边扣着正装扣子一边走上台，那台风气度就算换到巴黎时装秀红毯也够了。
肖行雨那么朝台上一站，全场目光就自然集中到了他身上。
基于时越集团在业内的名气，还有这位太子爷身上中道崩殂的传奇，所有人都对接下来这段宣讲兴趣昂然。
“各位领导及同仁下午好，我是时越集团代表肖行雨。”
好像介绍了自己，又好像没介绍。说完这句简短得不像开场白的开场白，肖行雨侧身转向身后的演示屏，直接将PPT调到了最后两页。
“这是时越的报价，成本比之前四家高出15%，比价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这一锅掀的操作当即就把全场搞懵了！
现场静了2秒，随后浮起一阵议论纷纷。
“这年轻人怎么胡来，哪有人一上来就揭自家老底的？”
“哈哈真是大开眼界，头一回见人这么讲标的！”
“时越是不是要完蛋了，没人了吗，竟然让这么个油头粉面的二世祖上来！”
……
各种戏谑钻进耳朵，时越运营总监埋下头，暂时有点想和时越撇清关系了。
再看看他家的董事长，也是目瞪口呆看着台上，显然对自己儿子的神操作也大为费解。
肖行雨心平气和地等台下议论平息，不紧不慢道：“操场建造工程业内已有系统的建筑标准可执行，各项器材设施的合格验收都有可参照的达标线，施工技术门槛也并不很高，相信在场无论哪家公司都有能力把这项工程做好。”
肖行雨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就会向他投入更多的注意力。
“我刚才认真听取各家兄弟公司的报价，几乎都是在以往承接项目的基础上作出的测算。正巧，我之前稍微统计了一下各家近5年来在全国各地的项目。”
说着，他按着遥控器，调出一张PPT——页面上是四张中国地图，每张地图上星星点点标着四家竞标单位在全国分布的项目。
肖行雨目光在下面一扫，微微一笑：“放心，各司绝没有时越的卧底，这些都是根据你们网上公布的信息搜集来的。”
其实当这四张图一出来，全场已经一片静音，各家单位虽然还不知道肖行雨想干什么，但是被对手摸底的感觉已经让他们感到超级恐怖了。
“首先我们来看新起之秀迈捷公司，它这五年运动场地项目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各县市；而中凯集团的项目则以其雄厚的资源遍布全国各大省会城市，耀程和三江公司比较类似，以珠江三角洲为核心，一二三线城市都有涉及。”
侃侃而谈到这里，肖行雨扔掉手里的遥控器，双手撑着演讲台，合体修身的西装包裹优越的身材，他看着台下众人，就像一只展翅张翼的猎鹰俯瞰着一群弱爆了的小鸡崽。
“四张图向我们展示了四家单位不俗的项目经验，但同时由图可知，四家截止目前的业务无一例外都是以交通便利的县市为主。而我们当前的这个项目，80%都地处偏远山区，涉及运输成本这块，城镇工程的参考性是极弱的。”
底下“咝咝”响起一片抽气声，肖行雨话说到这里，已图穷匕首见。
然而他还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不具参考性的除了经济测算，还有时间成本。各家预估的建设周期都在18个月，而时越却是2年，这中间相差的6个月……我想，大概率是因为没有考虑这批学校一半都是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穷山恶水吧！”
他刻意停顿等待有异议者反驳，然而无人反驳，更说明他说的这个猜测正中10环。
“现在我们再来看时越的报价，”肖行雨说：“高15%但是多干半年活，这个性价比其实不仅不低，反而是更高了吧？”
肖行雨这番话绕回来，所有人都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四家公司的老总脸色同时都不大好看了，有个脾气急的当场就开始数落经理人。
目的已近达成，肖行雨也大方道：“所有应标公司的方案都非常精彩，但是若就此执行，确实存在工程后期追加预算的风险，我想这是各方都不想看见的情况。今天只是个交流，相信大家会后都会完善这个问题。如果还有可能，时越集团希望届时甲方可以再举办一次应标会，我们再一同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