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陌烟听了整个一懵住,低头盯了会儿可望不可及的酒,再抬起眸时,简直如同落入豺狼虎豹手中的羔羊,弱小无助只能于事无补地控诉:“你不是说回家喝吗?”
肖行雨咬了下唇,敢情她那儿信号不好,他上几句都白说了?
“你说回家喝的。”
“你说回家喝的。”
……
待宰羔羊章陌烟好像只会说这一句了。
一双无辜单纯的眼睛巴巴睁着,不抢不闹,就这么复读机一样的颠来倒去念叨同一句话。
肖行雨肩上陡然多了一种拐骗大龄无知少女的负罪感。
“你说回家喝的。”
“行行行!”在不知第几十遍听到同样的台词,肖行雨认输。
这女人看上去意志很坚定,不喝这经得念到天亮。
堵不如疏,满足她让她喝一点儿,再哄。
章陌烟当即就不碎碎念了,还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跪在地毯上专心开酒。
看着她刚才还对绿衣服恨之入骨,现在却浑然置身于一片绿海中视若无睹,肖行雨又好气又好笑。
章陌烟开好酒,起身去厨房拿来两个杯子,顺便还给肖行雨找来一双酒店一次性拖鞋,一看就是某人出差时做了勤俭持家的好孩子。
原来她注意到了他没有拖鞋,而且还看出了他不想穿别的男人的拖鞋。
醉了还能有这份细心,还这么照顾人,这样的女人哪里冷了?
肖行雨的感激之情在看到她拿来的两个杯子时猛地刹了下车。
她拿的是两个茶杯。
准确说,是马克杯。
一个上面画着只兔子窝在草地上,一个上面画着只狐狸站在大树下。章陌烟把狐狸那个给他,把兔子那个留给自己。
肖行雨敢说,这是拉菲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对瓶吹都比用这种杯子高级。
“等等,”肖行雨叫停章陌烟倒酒的动作,从茶几移坐到地毯上,“倒酒之前,我得先表扬下你。”他煞有介事。
“表扬我?”章陌烟抓着酒瓶停在半空中。
“对啊,表扬你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肖行雨边说边自然地从章陌烟手里夺走了倒酒权。
“接下来呢,还是要听我的,”肖行雨用目光抵着她,往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不到两公分高的酒,把兔子杯推给她:“喝可以,只能喝这么多。”
他寻思喝这么点儿应该没事吧?
章陌烟看着杯里少得可怜的酒,陷入沉默。半天,咕哝着发问:“为什么这么少?”
“因为贵。”
“哦,”章陌烟似乎可以接受这个解释,过了会儿,她又好像鼓足勇气地问肖行雨:“能不能再给我多倒点儿?”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给你多倒点儿,显得我居心不良。”
“……那我自己来倒。”
“你明天醒来硬说是我倒的怎么办?”
章陌烟被这个问题问住,神情怔滞。
肖行雨眼睛一弯,刚露出点儿笑意,眼前窈窕的身影撑起沙发,趿上拖鞋嘚嘚嘚跑到玄关衣架,不一会儿又嘚嘚嘚跑回来,一个扑通又落在他面前。
手里多了部手机。
“我可以录视频!”章陌烟把手机摄像头打开,“我们把态度录下来,有视频为证我明天不会不认账。”
肖行雨差点噗嗤出声,低头握拳轻咳掩饰了一下。
“来,”章陌烟推了推他的膝头,把手机对着肖行雨点下视频开始键:“你准备好,我要拍了哦……开始了,1、2、3!”
还来真的,肖行雨当即双手抄起,对镜头摆出一副表情欠奉的不满:“我坚决不同意你再喝,但是你非说我言而无信一副我犯了诈骗罪的样子。那我勉强同意你喝一点,但是,你现在说不够,要敞开喝是不是?”
章陌烟点着头把摄像头调转向自己。
“喂,摄像头还没对着你,你点头有什么用?”肖行雨提醒。
而且,都不会切到自拍吗?
修长的手指遮住笑意,肖行雨没想到醉了的章陌烟这么有趣。
看着朝向自己的手机屏幕,章陌烟的脸蛋几乎占据了整个显示框,肖行雨好整以暇地坐赏直播,只见章陌烟对着镜头非常郑重地声明:
“现在是我自己要喝酒,肖老师劝阻我了,可是我不听,录下这个视频作为证明,明天我绝对不可以冤枉他。”
声明完毕她按掉视频把手机放下,抱以希望地征求肖行雨意见,“这下好了吧?”
肖行雨挑眉点了两下下巴。
真是被可爱到了,别说要喝点酒了,就是再干点别的他好像也能答应。
得到允可的章陌烟胆子肥起来,趁肖行雨没有阻拦拿起酒瓶就自己杯子里猛倒了一整杯。
“你住手!”肖行雨吃惊地过来抢,章陌烟说时迟那时快,背过身一手阻着肖行雨,一手拿着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转回来,拿空杯在肖行雨的杯子上磕了下,轻轻说了声:“干杯!”
像只偷腥得逞忍不住炫耀的猫。
肖行雨无语:“都不醒酒吗?你就图醉是吧?”
他坐回去,蜷起一膝,右手搭在上面,眼里浮起一抹复杂的神色:“何必呢?为一个男人这么痛苦,你就这么喜欢他?”
“谁说酒是可以忘记烦恼的东西,怎么没效呢?”章陌烟答非所问,苦恼地拂了下垂落的长发,撑着脑门低声兀自喃喃,“他怎么能这么不讲义气?”
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肖行雨偏了下头:“这关义气什么事?”
“我们是见过家长的,他怎么能半路跑了?他这一跑,我的心愿怎么办?我说过,这辈子要和第一个介绍给父母的对象结婚的!”
“哦……这么无聊的心愿,”女人的眼圈红起来,肖行雨又改口:“那,你下一步怎么打算?把他抢回来?不让他和那女的好过?”
章陌烟托住腮帮看了会儿空气,而后自苦地笑了一下:“不,他们应该在一起。”
肖行雨皱起眼睛,这女人什么思路?
章陌烟眼尾看了他一眼,像是给他讲解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黎明跟我说了他们的事。他和那个叫露露的女人是初恋,十四年前高中那会儿的,算早恋吧……谈了半年,很美好很幸福的。可惜不幸,他们有次在学校亲亲,不小心被同学撞见了,然后同学跟学校举报了他们。”
“这叫不幸?”肖行雨迷惑,也不敢苟同,“你怎么知道就是亲亲?”
“黎明说的。”
“……”
章陌烟拿起肖行雨的杯子,晃着里面的酒,眼睛盯着流动的液体:“后来学校要处分他们两个,但黎明当时是品学兼优的校学生会会长,如果处分后果可想而知。然后你猜怎么着?”
肖行雨:“不知道。”
“露露扛下了所有过错,跟教导处说那天是自己跟黎明告白,对方不同意她恼羞成怒硬来的……所以最后就只有露露记了处分,处分后没多久露露就不声不响转学了……”
章陌烟默然不语,陷入某种怅惘。
“这他妈什么教导处?”肖行雨皱着眉,不能接受十几年前的中华大地上有这样敷衍了事的教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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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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