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与客厅之间的玻璃门关得严实,秋日的阳光洒亮屋内,照在收拾整齐的桌椅上,在一尘不染的地面投射出静静的影子。
防盗门在寂静中响了两声,被推开,一双黑色男式运动鞋走入屋内。
幽暗的步履轻车熟路,在每个房间门口巡视了一圈,连阳台都没有放过,在确认房内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后,径直又折进了卧室。
靠墙的储物柜上层被打开,里面摆放的书籍和药品一目了然,没有需要的东西,柜门又被原封不动地合上。
接着储物柜下层被打开,一个白色手提箱和几个包包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来人没有半分犹豫,伸手提出了白色手提箱。
黑色运动鞋出了卧室直往外走,就在距离房门还有几步的时候,门“咔嗒”霍然开了,黑色运动鞋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门框外,章陌烟背着双肩旅行包立在那里!
“学洋,你怎么在我这里?”章陌烟声音听不出情绪,眼光从对面人的脸上移到他的手上,“你拿这个箱子干什么?”
金学洋有些反应不及地愣着,动作停滞的样子一看就很心虚:“陌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车去无锡了吗?”
“那家人突然有点情况要去处理,说下午再来接我一次。”
“这样啊,”金学洋清了下喉咙就摆脱了一身的不自然,咧了咧嘴,“我接了陈教授的电话,他说要用一用这个手提箱里面东西,联系不到你,就打给了我让我给他送过去。”
“哦,”章陌烟一边回身把门关上,一边麻木地说,“我不想给他,别给他送了。”
“为什么?”金学洋面露疑惑,“也许他有急用呢?”
章陌烟脱下双肩包放在玄关的穿鞋凳上,平静而自然:“也许这里面东西真如耿白山说的那样没那么简单,他八成又后悔还给我了。我前两天就想好了,打算把这个手提箱拿给肖行雨的爷爷,让他去检查研究一下。”
“拿给肖国涛?”金学洋愕然地跟着章陌烟往客厅走,“拿给他做什么?”
章陌烟取了烧水壶去厨房接水:“你知道的,我们家曾经做了对不住肖家的事,我想通过这么做看能不能修复修复和他们的关系,就算不能修复至少也向肖老先生表达了我的态度。”
金学洋简直匪夷所思:“修复关系?这怎么可能,陈韵可是害死了肖家的一条人命,那是肖国涛的亲弟弟,这种深仇大恨人家怎么可能凭你拿着这个就一笔勾销?”
章陌烟按着水龙头阀的手一顿,哗哗的水流声戛然而止。
突兀的安静让金学洋顿觉异样,但他也不知哪里不对劲,迟愣地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章陌烟仍维持着接水的动作,一动不动就像座水泥雕塑,连她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变成黑压压的了。
“陌烟?”金学洋小心翼翼走上前,“你怎么了?”
章陌烟平稳地将烧水壶放在案面上,低着脖子两手撑着水池,许久许久,她转过身,一开口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学洋,你怎么知道陈韵害死的人是肖国溪?”
金学洋像被一道雷霆劈中,瞳孔放大地僵住。
“我应该从来没跟你说过吧?”章陌烟的嘴唇微微颤抖,“我只告诉过你我们陈家和肖家祖上有过过结,但是,我自始自终都没跟你说过我生母和肖家具体是什么事。”
章陌烟对金学洋太熟悉了,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就读出了他的心慌意乱。
窒息的空间里似乎有什么在激烈涌动。
“金学洋,你到底知道多少事?”章陌烟锥心地发出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金学洋还没有从前面的问题缓冲过来,又被这一问直击要害,直接面色刷白说不出话了。
章陌烟双眉紧锁地望着他:“你大二转专业就是有目的的故意接近我对吗?你早就证实过我是陈韵的女儿、和陈观复的关系了对不对?……难道你也是为了天青釉瓷吗?”
金学洋手一松,白色手提箱“咚”的掉在地上、
“陌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他慌张一步上前想抱住章陌烟。
章陌烟弓起身子后退,让开了他:“要解释什么呢?你刚刚说是陈观复要你把这个箱子给他送过去,你现在敢让我去跟他求证吗?”
金学洋凝住,脑门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章陌烟看着金学洋的表情,一颗心都沉下去了。她知道金学洋会被识穿,可当他这么轻易就被识穿的时候,自己真的觉得很悲哀。
“金学洋,你说谎真的是信手拈来!你经常对我说谎所以才会这么熟练吧?……抱歉,我也跟你说谎了,老板根本没有什么无锡的亲戚要结婚,”她指了指玄关置物架上的一个小花瓶,“我在那里放了个摄像头,看到你拿到东西我就来堵你了。”
金学洋不可置信地望着章陌烟。
章陌烟神情难以形容的落寞:“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有问题了,我的社会关系不复杂,很好做排除法。但即使察觉你有问题,我也舍不得就戳穿你,因为你是我最要好也是唯一的知己,我想着只要你以后不再有什么举动,过去的一切就都不提算了,甚至为了你能回归正轨,我愿意满足你跟你在一起。”
章陌烟不再抱有希望的:“金学洋,你答应过我要好好跟我过日子的,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金学洋一抖:“陌烟,我是真心要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你相信我!”
他不由分说一把抱住章陌烟。
章陌烟用力挣开他,斥道:“那你拿走箱子做什么?!你要拿给谁去?”
金学洋慌急道:“你别管我给谁为谁做事,你相信我,无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你现在就在伤害我!”章陌烟眼里像含了一层冰雾,她举起手机,“从前你就没伤害过我吗,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什么?”金学洋抓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翻拍的他跟一个男友人在草原上勾肩比耶的背影合照,他不解,“这怎么了,这个人是我打旅游时认识的朋友。”
“黑色鸭舌帽、阿迪达斯印花三条纹黑色运动套装,”章陌烟道,“我跟肖行雨在汝州的时候,他的车子被人做了手脚差点出事,你一定想不到,我们在监控里看到有个可疑人的背影、穿着就跟这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她顿了顿,沉下声一字一字揭露道:“金学洋,你想要肖行雨的命!为了让肖家注意我怀疑我,你就要害死肖行雨对吗?在肖行雨车上动手脚的人就是你派去的是不是?”
金学洋抓着手机的手顿时僵硬,须臾,他张口像缺氧似的大吸了口气:“这不过只是一身衣服,有人穿一样的衣服很正常。我为什么要肖行雨的命?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章陌烟光洁的眉间失望至极:“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他的命?你很多所作所为我都不知道用意是什么?”
金学洋背上一紧:“我还有什么所作所为?”
章陌烟笔直地站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痛苦:“我和肖行雨能认识也是你精心设计的结果吧?在那个高古瓷拍卖会上,你安排有精神病史的人行刺肖行雨,然后故意不顾危险跳出去救他,我明明伸手拉你,最后却变成我救了肖行雨……好精巧的设计,你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结识我,不,你最终目的是让我通过肖行雨去和肖家搭上关系,对吗?你不需要回答,事实就是我认识肖行雨不久你就促成了我去肖家做《薪火》,你所作一切的底层逻辑就是你清楚我是陈韵的女儿,肖家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一定会追着我找陈韵的东西……请问,那东西是耿家的古釉料吗?”
“不是釉料!”连番攻势下金学洋应激脱口而出,话一出来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暴露了。
章陌烟容色俱厉紧逼追问:“三年半前,我在关雎路救肖行雨那次也是你的安排对不对?早在那时候你就想让我和他扯上牵连了吧?如果当年不是我养父母不准我去回应他寻找好心人的告示,如果不是肖行雨后来离开瓷界长期在国外,你今天早就不是走到这一步了对吗?!”
“不是我不是我!”金学洋精神受不住地否认,“是他们要这么做!他们不仅要网罗所有研究天青釉瓷的技术和资料,还要铲除所有可能破解天青釉瓷呈色机理的人!”
“他们是谁?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他们是、他们是……”金学洋临时语顿,虽然他情绪相当不稳,但紧要关头还是控制住了,“我不能告诉你。”
“所以,”章陌烟眼眶里泪珠晶莹晃动,愤怒而伤心,“你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来接近我的。”
金学洋再次无言以对,慌乱的表情越来越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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