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老太太袁红英邀请章陌烟和肖行雨共进晚餐,一行人驱车前往。
傍晚五点的日头逐渐低垂,肖行雨靠在副驾的座椅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后视镜里逐一掠过的车辆。
“雨哥你在看什么?”
“嘘,”肖行雨动了下嘴唇,神情姿势不变,“别打扰陌烟在后面休息。”
“哦。”小哇莫名觉得他雨哥语气严肃,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明明大家刚刚分头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
章陌烟和肖行雨一走进富丽堂皇的包间,就看见一位鹤发童颜、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等在里面,桌子已经上好了满满的菜肴。
“总算等来了,欢迎欢迎,”袁老太太笑容满面起身相迎,身体颇显硬朗,“两个好孩子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王家是半个混地产圈的,自来熟的功夫非常深厚,老太太对让王文龙测试他们的事情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亲切地一手拉住章陌烟,一手抓着肖行雨。
“您好。”
“老人家好。”
章陌烟和肖行雨双双向袁老太太问好。
袁红英微微晃着他们的手,感慨万千地把章陌烟打量了好几遍:“好好,你们两个真般配!一个有真才实学、一个能坚守底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两口子谁也离不开谁!”
“您说得太对了,”这话真是说到肖行雨心坎上了,他附议,“今天若不是我媳妇在,我恐怕过不了您这关哪!”
小哇气鼓鼓地埋冤:“奶奶你和伯伯使计好歹也知会我爸一声哪,把我们都蒙在鼓里害我们都跟着吓死了!”
王忠国倒很理解:“你这傻小子,告诉我们事情哪能这么逼真哪?”
“都怨我都怨我,”袁红英面上浮过一丝不好意思,把章陌烟和肖行雨的手叠在一起,“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从未交往缺乏了解,实在不得已为之,你们千万不要心里不舒服呀!”
肖行雨趁机抓抓媳妇的手,笑眼弯弯地:“明白明白,您老考虑得周到,我们真金不怕火炼,这不证明自己是好人通过了考验?”
“对,对。”袁红英大加肯定,“真金不怕火炼。”
“大家别站着呀,”王文龙上前招呼,“快入座吧边吃边聊,菜一会儿都凉了!”
由于菜肴早就上齐了,包间门一关就不再有外人进入,这里就成了一个绝密的谈话场所。
王家不愧是生意人,深谙把谈话安排在饭桌上的好处,天南海北的拉了会儿家常,彼此的距离就好像拉近了许多,然而这种硬聊的场面章陌烟最怕了,幸好有肖行雨长袖善舞,她也不需要做什么,适时点头微笑就好。
看着独当一面应付自如的男人,章陌烟默默承认今后的路她是离不开肖行雨了。
“我爷爷说陌烟长得和我丈母娘很像,”聊话渐酣,肖行雨极其自然地把话题引入正轨,“你们都见过我丈母娘本人,有没有这么回事?”
桌上倏尔一静,几副目光齐齐聚焦向章陌烟,章陌烟就像一个花瓶静静承接着众人的端详。
“脸型是有点儿,”王文龙啧了口酒,“但也没有很像,贤侄媳妇更漂亮!”
王忠国注目良久,低低地补充:“气质还是蛮像的,这种隔着什么的距离感,不是常能见到的。”
“嗯,确实。”肖行雨深以为然,想自己当年连章陌烟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却能三年后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她,靠的就是识别这份独特的气质。
章陌烟伺机旧话重提:“之前您说我生母当年似乎刻意与人保持距离,既然这样,叔叔您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呃……”王忠国戛然而止,这回不用城管队长提醒他就刹住了口,眼睛不由自主瞄向自己老母亲。
袁红英接住他的视线,微微颔首放下筷子,用一旁餐巾擦了擦嘴,抬眸望向章陌烟时,眼里带了些许黯然:“你妈妈的墓地现在在哪儿?有时间我想去祭拜一下她。”
“……”章陌烟没想到老太太突然问这个,愣了愣,而后据实回复,“我暂时还不知道确切位置,她生前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连生死都没人知道,不然外公也不会一直寻找她。至于墓地,也是不久前在外公的努力下才寻到了下落,具体的我还要问问。”
章陌烟忍住心里的抗拒,平静的在外人面前称陈观复为外公。
“哦,你也没去过……”袁红英比谁都有耐心的听完,遗憾而郑重地嘱托,“那等你问到了,请务必告诉我一声。”
章陌烟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端倪,随即就问:“您要去祭拜她,您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吗?那么……她为人您觉得怎么样?”
章陌烟目光殷切地望着老太太,她不自知的,竟然希冀听到别人对陈韵说出不一样的观点。
“我知道你问的意思,但是评价一个人要看她的一生,我们和陈韵际会的时间很短,不足以判断她是好还是坏,”袁红英回望着章陌烟,“唯能肯定的是你妈妈是个能人,是我们王家该感谢的人。”
“感谢?”章陌烟面露茫然,肖行雨替她接过话头:“奶奶,听您的话这里面是不是有些故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告诉我们?您也知道了陌烟实在可怜,一点大的时候就跟妈妈分开了,都没什么记忆,对妈妈的事了解得太少了!如果您知道什么,请体恤一下一个孩子对妈妈的思念,告知她一些。”
肖行雨一张生动的帅脸唏嘘叹惋逼真卖惨。
或许他这么伶俐只是为了套话,但章陌烟的心脏还是跟着抽搐了一下,有些疼。
袁老太太的眼里也多了抹同情,她慨然道:“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现在当然是可以告诉你们了。”
肖行雨和章陌烟对望一眼,不动声色心有灵犀地交流了下心头雀跃。
“愿闻其详。”肖行雨说。
袁红英缓缓望向窗外,仿佛陷入了一场回忆,她慢慢道:“那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那一年金融危机刚过,我们资金遇到了严重问题,好在经过与竞争对手几轮较量拿下了一个很好的建造项目,当时那是我们唯一翻身的机会,我们掏出全部家底还找银行借了钱全都押在了这个项目上……可是开工没多久,工地就挖出了几片碎瓷片,接着越挖越多竟然挖出了一个废毁的瓷器坑!我们不得不报告政府,随后政府带了不少专家来看,省里的、县里的,来了好几批人,最后下的结论是这块地方很可能是一处北宋青瓷官窑!”
肖行雨“啧”了一声:“哟,这地方得保护起来不能开发了,工程做不下去了。”
袁红英沉重地点点头,仿佛时至今日还能感到当年的焦急无助。
章陌烟:“但现在这里并没有北宋青瓷官窑遗址之说,后面是推翻了吧?”
“是的,这都幸亏了你妈妈!”袁红英望着章陌烟,似乎在她的身上寻找陈韵,“当年专家一说可能是北宋官窑遗址,我们的机器和工人就全停下来了,停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没人知道专家要研究多久,就算最后论证不是官窑我们恐怕也被拖死了。想想,当年如果没有你妈妈来,可能也没有我们现在这么景气的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