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门缝里的眼珠子互相对视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后,门突然被重重关上,在死寂的楼道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这楼里住的都是谁啊?”我问这个男人。
“你是阴差,应该能看出来吧。”男人笑了笑,“这楼里住的都不是活人,没地方去,就都来我这儿了。”
“老哥,你这是搞救助站呢?我说最近一段时间怎么南江市的鬼越来越少了,原来都跑你这儿来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八成有问题。
“也不是所有的死人都能去地府啊,要不然怎么会有孤魂野鬼,你应该很清楚的。”男人笑呵呵地说道,“这楼里基本上都是没地方去的冤魂,地狱不收,上边又有网,它们哪儿都去不了,所以就暂时在我这儿了。”
话音刚落,我脑子里“轰隆”一声就炸了。
这个男人刚才嘴里说“上边又有网”,这几个字实属惊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说的应该是地球外边的那层光网。
原来他也知道!
一般人只了解阴曹地府和天庭,下边是阎王,上边是玉皇大帝,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层网的存在。
我有幸经历过一次,所以记忆深刻。
在跟着他一直上到最顶层,到了9楼,左右各两扇门,男人说整栋楼都是他的,按理说可以随便进。
不过下边已经被各路野鬼住满了,他就住到了最顶层,还说自己很喜欢9这个数字。
在他开门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数字9,他告诉我,佛家里最大的数字就是9,没有比9还大的了。
另外他住在最上层,可以离地下远一点。
“是离地下远一点,还是离地府远一点?”我半开玩笑地问他。
“没人想死,人都在苟活。”他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并邀请我进去。
屋子里很普通,没有看到任何的家用电器。
电视,电冰箱,电脑这些东西都没有,我甚至也没有看到屋子里有任何电线和插头,包括天花板上也没有灯泡。
但屋子里并不暗,窗帘拉开后,月光就透了进来,甚至比在小区里的光线还要好。
“临时住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布置,小哥你随便坐,我去给你泡茶。”男人从桌上拿起茶壶,去厨房接水。
我能听到从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不过屋子里没有电,我很好奇他怎么烧水。
过了一会儿,男人提着一壶水回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符纸,嘴里念叨着什么,符纸就开始冒热气,可是也没有着火的痕迹。
紧接着他把茶壶放到符纸上,就这样烧水。
“果然不是普通人啊,烧水都这么讲究。”我心说符纸这玩意儿真是方便,好像什么都可以用符纸去做,要不是容易折寿,我也想天天用符纸行方便。
“哪里,都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我从小跟着父亲学习一些法术,行走江湖混口饭吃,一直都这么过来的。”男人把罐子里的茶叶一点点抓到茶杯里。
“可是我怎么听说常用符纸咒语什么的,人的寿命就被换走了。”我试探他。
“规矩之内,可以这么说。但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是行走于规矩之外的。”男人说道。
“你就是规矩之外的人吗?”我问他。
“活命而已。”他淡淡地回答。
不简单!短短几句对话我就意识到这人不简单,他能在这里凭空搞出一栋大楼,还让很多孤魂野鬼在这里住,怎么想都觉得有古怪。
在茶水煮好之前,我问他刚刚那个小孩跑哪儿去了,我还挺担心这孩子的,尽管它已经死了。
男人说这孩子就在这屋子里,说完后,我就看见那小孩果然从一边的门里走了出来,脸上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表情。
“哟,你在这儿啊。”我冲它打招呼,“你俩认识?”
“也没有,它也是没有地方去,而且还小,也不敢和别的灵体住,所以就住在我这屋了。”男人笑着招招手,男孩就走到了他旁边,他伸出手一脸慈祥地摸着它的脑袋。
多么友爱的一幕。
要不是刚刚我注意到小男孩在男人伸手的时候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我就信了。
“那我可以把它带走啊,你也知道我是阴差,得把这些可怜的家伙带下去。”我说道。
“据我所知,下面不收这些怨念重的鬼,你带下去也没用,最后还不是把它们当小菜一样炸了。”男人盯着我说道。
“啥?炸了?”我有点没懂他什么意思。
“小哥你是刚当阴差不久吧。”男人一边抚 摸着小男孩的头发,一边问我,“你有没有去过地府?有没有亲自下去看过下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没……没有。”我确实没下去过。
“那我可以告诉你,正常死亡的人的灵体是干净的,即便他生前做了多少坏事,都是干净的。纯净的灵体就像是水,而做坏事就像是往水里扔石头,只要把石头过滤掉,这水还能回收利用。而这些怨气重的灵体,就像是在水里加了墨汁,加了油,加了可以任何融化在水里的物质,是没有办法再将纯净的水从里面提取出来的。”男人的声音很平淡,却又充满了一股很尖锐的力量。
“然后呢?”我问他。
“被污染的灵体带下去,下面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大小阴官老爷们,会把它们下油锅里炸透,当成下酒菜吃了。”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神情。
说话间,小男孩面露惊恐之色,吓得闭上了眼睛。
男人继续轻抚它的头,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并说道:“资源。你可以把人和灵魂都当成资源,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又或者是人间,都是可以利用的资源。而这些不能被利用的,都会被当做废品处理掉。”
“说的好像你自己下去过似的。”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他说的话,只是觉得这人对地府有一股很大的不满。
“小哥,我不是下去过,我是从下面上来的。”男人盯着我,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