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挂断,手机里忽然传来嘭地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再看,通话已经自动挂断。卫远:“啧,算了,靠不住,都靠不住。”靳修臣正要去参加一个商业会谈,开着车从公司出发没多久,就接到了卫远的电话。听到周煜林昏倒那一瞬间,靳修臣顿时眼里涌出戾气。他握着手机的左手,下意识抖了两下,把手机抖落在了车里。弯腰去捡,又因为关心则乱,他整个人已经不能很平静了,捡了好几下才把手机捞起来。在他起身的那一瞬,车子嘭的一声,撞上了一辆违规行驶的货车。靳修臣的头被撞得厉害,他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的,视线暗了几秒后,逐渐变得模糊。眼前似乎有什么鲜红的东西流过。但他没心思去在意了,只顾着抱着屏幕被撞碎,碎到都快看不清的手机,一遍遍试图拨号。那个大货车司机见自己闯祸了,赶忙下来查看他的情况:“兄弟你没事儿吧?!”“兄弟你流血了啊!我送你去医院!”靳修臣撇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边从车里出去,一边拨打着周煜林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他拿着手机站在路边,整个人都站不稳,摇摇欲坠,却执拗地要往前走。司机喊住他:“先别管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嗨呀,你手机都摔坏了,你用我的!”靳修臣平静地抹了把脸,接过:“谢谢。我爱人正在医院,我必须确认他的情况。”司机:“行。你要去医院是吧,我开车送你!”靳修臣:“谢谢。”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用司机的手机拨了周煜林的电话,却还是拨不通,电子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司机开着车,安抚他:“别着急,肯定没事儿的。”靳修臣垂下眼,没说话。曾经也是这样,周煜林躺在手术台上,给他打电话,却被他一遍遍挂断。周煜林胃疼到昏厥时,还要自己强撑着签手术协议书。甚至事后很久,他不都不知道周煜林做了手术,还跟周煜林打架。他那时,真不是个东西。所以,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赶上,一定要陪在周煜林身边。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那么无助,那么孤独,自己强撑着,没有依靠。车子行驶出一段路后,司机看着前面堵出一条长虫,捶打了下方向盘:“完球了,遇到下班高峰期了,这样子,怕是要堵上半小时。”听到这话,靳修臣平静地推开车门,自己下了车。司机:“诶你干什么?!”靳修臣没说话,只是拔腿在路上狂奔起来。头好像昏沉得厉害,眩晕感很强,应该是脑震荡了。但他得快点了,再快点。万一林林是要动手术呢,需要他在场签字的。五年前他没赶上的签字,今天一定要赶上。极限奔跑十几分钟后,靳修臣到了医院,询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了周煜林的病房。着急忙慌地推开门,看见周煜林正茫然地从病床上抬起头看向他,眼里还含着惊讶。靳修臣愣了两秒,随后很缓慢,很柔软地笑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朝着那个人走过去,眼神始终注视着周煜林,那样专注而温柔。周煜林也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流血的额头,划破皮的手背,起了褶皱还沾了点污泥的衣服。看着他还在因为剧烈奔跑而起伏的胸膛,因为喘气而通红的脸,被风抚慰得凌乱的头发。看着这样狼狈、不体面,却莫名让他心脏发软的靳修臣。很久,周煜林才轻声问:“来的路上,不顺利吗。”靳修臣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下,俯身轻轻抱住他。把脸埋在周煜林看不见的地方,掩盖住自己通红的眼眶,还有眼里的湿润,嗓音夹杂着难以克制的委屈:“还好。”这次,终于赶上了。第90章 周煜林安静地任由他抱着,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两人之间是无声的寂静在蔓延,但彼此都觉得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半晌后,靳修臣才轻声说:“没事吧。我接到电话,说你昏倒了。”周煜林嗯了声:“就是胃疼,再加上有点低血糖。”靳修臣用下巴细细地磨蹭着他的颈窝:“吃药了吗。”周煜林:“嗯。本来休息好了,都要走了的,你突然就来了。”又是一阵沉默周煜林肩膀有点酸了,就轻轻推他:“好了。我们走吧,我还有事要回去忙。”靳修臣却不肯放开,他垂着眼,语气压抑着委屈:“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周煜林顿了下,抿唇没说话。靳修臣缓缓抬头,直视他:“为什么。”如果是周煜林昏倒得太急,没顾得上给他打电话的话,那等到了医院,在周煜林醒来后,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的。靳修臣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那样巴巴地看着他:“我的号码从来没换过,就是怕万一有天,你会想找我,怕你有急事,需要我的时候会找不到我……”周煜林只是听着,保持着静默。如今他遇到事,第一时间已经不是再想着,有谁来帮他解决,有谁能给予他爱和关心,帮他分担痛苦,而是自己能撑着就撑着。累也撑着,苦也撑着,孤独也撑着。过去四年,有时周煜林会觉得,他之所以会跟靳修臣走到那种地步,之所以会在感情的事上,经历那么多痛苦,都是因为过去艰难的十年,他本该自己一个人撑着,却做不到那么坚强,结果他的累,他的苦,他的孤独和痛苦,都让靳修臣帮他撑了。靳修臣帮他受了罪,所以他才要在靳修臣身上受罪。老天可能是觉得,这样他们两人间才算公平。于是四年间,慢慢的,周煜林就变得爱自己撑着了。周煜林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他知道,他其实很累。就好像一只怎么都飞不出沙漠,也寻不到一片绿洲得以栖息片刻的鸟。靳修臣问出那个问题后,忽然就怔住了,慢慢地,独自红了眼眶。他低头,在周煜林的额头上印下珍惜的一吻,嗓音艰涩:“对不起林林。我不问了。”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期待,就会有失望的风险,靳修臣想,周煜林大概是不想再经历失望了。靳修臣直接拿过周煜林的手机,三两下就把紧急联系人,设置成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又当着周煜林的面儿,拿起自己的手机,把周煜林的来电铃声,设置成了专属铃声。靳修臣:“以后只要是你的电话,不管我处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会接。”周煜林只是看着他,仍然没说话。靳修臣握住他的手,语气温软,却近乎乞求:“我不奢望你相信我,只希望你能给我接你电话的机会,和专属的资格,可以吗。”“我想在你需要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想在你脆弱、无助的时候,第一个陪伴安抚你。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后,寸步不离,不需要你回头,只需要你喊我一声。”周煜林垂下眼,避开他明亮灼人的目光:“知道了。”靳修臣太清楚了,周煜林一碰到不想正面回答,或者不想直接拒绝的问题时,就会说知道了。心情一瞬低落。他发现,他现在看不懂周煜林了,周煜林的心思让他好难猜,这种难猜经常让他的情绪一瞬天上,一瞬地下的,难受得快要死了。还要说什么时,门忽然开了,一个男人的头探了进来,在看到靳修臣后,立马叫了一声。司机:“你在这儿啊!你跑得也太快了,我就去挂个号的功夫,你人一溜烟就不见了。”司机走进来:“走走走,我挂完号了,你得赶紧做个检查,看有没有什么毛病。”被人打断,靳修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没事,你走吧。我不追究你的责任。”司机却是个老实人:“那不成啊,我那大铁皮,把你的跑车车头都撞凹了一块儿,你人怎么可能没事儿,我要就这么走了,心里过意不去。”周煜林抬眼,视线扫过靳修臣带血的额头,凝固:“你出车祸了?”司机抢了话:“对不住啊兄弟,你就是他爱人吧?我家里有点急事儿,开车时就忘了看红绿灯,把他给撞了。”“嗨呀,你都不知道,他都满脸的血了,还只顾着给你打电话,电话打不通,急得手都发抖……”嘴唇微颤了下,周煜林轻声说:“我手机没电了。”司机:“我想也是,我让他别着急,但他说不想再让你等,不想再让你的任何期待落空,我们堵车在路上,他是自己下了车跑过来的,脑震荡了还发了疯地跑,我在后面都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