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修臣表情也有几分难过:“它走的时候,有受苦吗。”周煜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他想起了伴伴走前的那段时间,一直期盼地望着靳修臣回家,想要得到靳修臣的一点怜爱。又想起了伴伴去世前,不肯闭眼,望着半空直哼,直到周煜林理解它的意思,翻出靳修臣的照片给它看,它才肯安详地离去。一股夹杂着悲伤的愤怒,不可遏制地冲上天灵感。他替伴伴不值。周煜林猛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靳修臣:“你现在才关心伴伴,有什么意义,它早就不在了。”“如果你还想做朋友,不要再跟我提过去的事。我没那么大度。”他确实可以做到平和地对待靳修臣,和谐相处,甚至愿意对靳修臣好点,但所有的前提是,这个人不要揭他的伤疤。否则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周煜林摔门离开。靳修臣愣在原地,手还僵硬地举着,握着小狗的爪子。小和尚刚才看状态不对,都不敢说话,等周煜林走了,才敢小声说:“大叔,我是不是,做错事了……”靳修臣摇摇头,对他扯起一个勉强的笑:“不关你的事。”小和尚:“他是不是生你气了?他为什么生气啊?”靳修臣眼神凝固在半空:“因为,我不好。我以前很不好……”他知道周煜林大概是因为什么生气。在跟周煜林离婚前的那段时间,他对伴伴也不怎么好。因为躁郁症的折磨,靳修臣变得情绪极度敏感,和反复无常,一丁点小事,就能点炸他的神经。伴伴总喜欢往他身上扑,并且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的。这种重复又惹人烦躁的举动,对躁郁症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所以靳修臣克制不住地,对伴伴凶了一些。其实那时,靳修臣潜意识在规训自己。因为害怕周煜林厌恶,所以他病症发作时,做得最过的事,也只是砸东西,对伴伴最过的,就是在它扑过来时,用脚把它轻轻刨开。但在周煜林眼里,靳修臣变成了一个冷漠至极的人,不仅不再陪伴他们的小狗,而且明明曾经那么喜爱,如今却露出那么厌恶又凶恶的表情。那时周煜林以为,靳修臣因为厌恶了他,连带厌恶了伴伴。靳修臣一只手撑着额头:“我那时控制不住自己……算了。我就是个混蛋。”小和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起码你现在很好。”靳修臣笑得难看:“但现在,他已经不要我了。”后来的一整天,周煜林都没理过靳修臣。两人都在屋里,靳修臣只敢巴巴地坐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周煜林忙碌。周煜林察觉到他的目光,索性把桌子调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靳修臣。屋里很安静,只有周煜林打磨玉石的声音靳修臣默默地陪着他,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神经也一直紧绷着。他害怕周煜林反悔,万一周煜林不再愿意跟他做朋友,不再允许他靠近呢。这个想法,让靳修臣忐忑不安。在他发呆时,林敬忽然发来消息。林敬:你儿子又来要亲子鉴定的报告了,怎么办每天都来等,他私自扣下好几天了。靳修臣毫不犹豫地打字:别给他,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就目前他跟周煜林这个状态来说,如果周木木拿着亲子鉴定的报告,找上周煜林,只会适得其反。像是强行拉进度条,加快节奏一样,让他跟周煜林的关系更加紧张。而且,周煜林大概率是不会信的,四年前他就提过孩子亲子鉴定的事儿,那时周煜林不仅没信,甚至认为他会收买医院。如今,估计周煜林也会认为他故技重施,想用孩子绑定自己罢了。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点,靳修臣不想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来影响他们之间。林敬:唉,好吧凭啥要把这种事儿推给他一个外人做啊。林敬收起手机,看向周木木。周木木也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林叔叔,你在跟谁聊天。”林敬卡顿了下:“啊,我回个领导的消息。”他揉了下周木木的头:“你是要亲子鉴定的结果是吧,我问我同事了,他说你拿来的那两根头发,上面没有毛囊,无法出鉴定结果。”周木木抿起唇,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好一会儿才抬起小脑袋问:“那怎么样,才能让头发上有毛囊。”林敬咳了声,放了个烟雾弹:“我也不知道,我学的是妇产科和心理科,遗传学的事儿我不懂。”周木木眨巴眼,平静道:“林叔叔,你好像不太厉害的样子。”林敬风评被害。林敬:“……术业有专攻嘛。”周木木忽然拿出手机,一本正经:“我不清楚的事,就会上网去查,林叔叔你也应该养成这个好习惯。”见他点出百度的界面,林敬心头一跳,忙捂住他手机:“其实林叔叔也懂一点。你听林叔叔跟你说。”“是这样的,下次你最好拔下对方的头发,当天就送过来。上次你拿来的头发,可能是因为隔的时间太久了。”为了不让周木木上网查到真相,林敬开始胡说八道。但又总觉得,这样治标不治本,万一下次周木木再拿着周煜林的头发过来,他又要怎么说呢?一个办法不可能用两次吧,这小孩儿挺聪明的,不好骗。而且靳修臣的麻烦事儿,凭什么要他在这里打游击战。那谁,尽把活儿扔给他,他也很难做的好咩。周木木若有所思:“林叔叔。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想让我拿到亲子鉴定的结果。”林敬坚强又心累地笑着:“真的啊。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看到?别想多了,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林敬心里:(□′)┻━┻就靳修臣那个癫公,基因竟然这么好,生出的孩子这么聪明。一定是随了周煜林。周木木直视他,眼神定定的:“那我下次,拿着头发来,一定能看到亲子鉴定的结果,对吗。”林敬只能扶着额头说:“对。”去他的,不干了。林敬决定,把靳修臣的麻烦事儿,踢还给靳修臣。于是他蹲下身,双手抓着周木木单薄的肩膀:“你是不是想拿着亲子鉴定的报告,去找爸爸啊?”周木木乖巧点头:“是。”“他看了后就会知道,我是他的孩子,然后他就会爱我。”那样,爸爸就会给他一个家,带他去游乐园玩儿,给他讲睡前故事。林敬鼻子一酸,捏捏他的肩膀:“好孩子。但其实亲子鉴定,他不一定会信。”周木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疑惑:“为什么。”林敬心说,当然是你爹当年用过这招,人家不吃:“一张纸的事儿,很有可能是假的,伪造的,对不对?”周木木愣了下,又露出思考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办,林叔叔你教教我。”林敬邪恶地笑了两下,凑近他耳朵:“你过来,林叔叔跟你说,你记好了啊,这个绝对能证明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他想赖都赖不掉。”周木木侧着身子,把耳朵凑过去,随后眼睛缓缓睁大了。他走的时候很高兴,还朝林敬挥手:“谢谢林叔叔!”林敬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这麻烦事儿,就让靳修臣他们一家,自己折腾去吧。他是医生,又不是私人保姆,干什么非要掺和进去。而且当年,周煜林竟然怀疑他说的话?他一个医生,也有职业素养和道德的好吗。怀疑他跟侮辱他有什么区别。这回,他非得让周煜林认下这个儿子,清楚当年是错怪了他。靳修臣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的那个影子。自从白天他们因为伴伴的事儿,闹得不愉快后,周煜林就再也没理过他。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神经上,浓重的不安在折磨着靳修臣。只有这样看着周煜林,确认周煜林还在他身边,他才能喘口气,稍微好过点。看见周煜林翻了个身,估计他还没睡,靳修臣试探地轻喊:“林林?睡着了吗?”周煜林冷淡的嗓音在屋里响起:“别吵。”还愿意回他的话。靳修臣如释重负般:“你还在生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不值当。”安静了会儿,周煜林:“没有。”靳修臣还要说什么,周煜林打断他:“别说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