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山野之中,无尽的荒木上错落着无数的树枝和叶脉。
在刚刚经历过雨水洗礼后,还能清晰的听闻雨滴,从树叶上缓缓滴落然后跌入水坑之中的声音。而顺着雨水在地面汇聚后的流向,一路沿袭你会看到一条蜿蜒的河流,载着不算清澈的浑浊,一路往东,再往东,直至看不到尽头。
可这样一片山野,此刻却寂静的毫无声息可言。
鸟兽虫鱼,此刻无一例外的惶恐于这骤然临至的雨水天象,就好像这并非是恩赐,而是灾害。
最突兀的是,这里多出一个人来。
好像是从另一端的深山之中穿梭而至,也不知道是如何到达这里的,全身上下竟然毫无荒野生存的痕迹可言。一身午夜蓝色的长衫披肩而挂,细密的红色纹路有着一种错乱的美感。一时间竟让人觉着衣服远比人要有意思的多。
因为这个人啊,皮肤偏向于病态的白色,五官倒是端正至极,就是可惜了这眉眼细的不像个男人。
但他确实是个男人,哪怕经过了很多村庄,一个又一个耐心的解释,也没能更改人们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之后封口喽。这么做也不算过分吧,毕竟是他们诬陷我在先的,我也只是请他们闭嘴而已。
还有什么,是比血色更美?还有什么,是比尸体更冷?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令人愉悦。
“你们说,我是对的。”男人缓缓蹲下,蹲在河边,将双手掏入其中,像是淘洗一遍后,再对照着欣赏具有骨感的双手。
只是这手腕上,显露出的血色纹路,就好像是血管显化后狰狞的模样。
周围方圆几公里的生物,没有敢于吱声的,哪怕他已经在畏惧的目光中被远送也依然如此;所以就更不会有什么生物不开眼的回答他。
自知讨不了趣的男人轻笑一声:“晦气。”
像这样的恐惧他见多了,也就不以为奇,倘若有什么生物敢于出现在他面前,那才叫他觉着有趣。至少不必一个人只能闲着和尸体对话,也不用觉得手痒了。
男人欣然起身,凝视着这河水,忽然手掌摁在腰间的刀柄上。
只见银光递落,白晃晃的刀光就将一条河流斩出一截来,将河底掀开,无数的鱼类惨遭横祸,暴毙当场。
刀光收拢,清脆利落的归鞘声随着河水归拢一并结束。
“呼,舒服了。”男人呼出一口气,好像对于什么事情一直憋闷在心底郁郁不乐,而今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番。
颇像女子的男人,伸手取下腰间的刀并横于胸前,左掌轻轻拂过刀身。男人目光中带着喜欢,却隐隐有一丝愧疚。
刀鞘通体是由普通的竹子打造而成,品质虽然不怎么如何,但做工却是精巧的也不像个男人该持有的,不过配上这张不像男人的脸,其实倒也般配就是了。但是抛开刀鞘,漆黑如墨的刀身只有带刃的地方才有些明亮的色彩,而刀身下方却刻有一个精巧的小字。
斩。
而另一面,鬼。
如果合起来念的话,它应该不叫斩鬼,而是鬼斩;因为不巧的是,在百年前,就有那么一柄竹刀,叫鬼竹,而它的上任持有者,叫忽夜行,也被人称鬼主。
“在那个男人手上,我活了十七年,而你却只熬过了十一年;如今又是十年过去,我解放了,却没能兑现当年的诺言。”男人默默说着,回忆深拥,那是他很少去触及的回忆,但诺言他一直记得:我要带着你给我做的刀鞘,成为天下第一人。
可是狼狈了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丧家犬一般的流离失所,迟迟没能做到那一步。
自以为摆脱了宿命,却不知道摆脱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将从他的手上接过这份宿命。就像,诅咒一样,深入骨髓。
七年前的刀伤,至今刻骨铭心。
男人扯开白色的上衣,露出一道带着红色灼烧印记的刀疤,而映入眼帘的,还有一管装着不知名的液体,那样子,像血。
将它取出的时候,本来寂静无声的山野似乎也有了惊人的反应。
那些害怕和恐惧的野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吸引,一个个低吼着发出不甘和不敢的无奈情绪。
在死亡与贪婪面前,生灵远比人类要更有自知之明。
血红色的液体,在水汽的映射下恍若完美的色彩,带着致命的诱惑。
可男人好像恍若未觉,竟然打开管盖倒在了河流之中,顷刻间整个河流开始以完全不合理的速度被液体同化,变成一样几乎完美的色彩;但是让人惊恐的是,河里的生灵全部陷入癫狂的状态,疯狂的吞没着河水。
如果不是男人站在河边,恐怕其他生灵也要过来凑上几口。
“吾以神明之血,唤醒百鬼夜行!”男人漠视这一切,没有心疼也没有意外,只是道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然后鬼斩划过手掌心,带着血迹的刀尖点在地面上,顿时浮现一个烙印,源自血液中的诅咒。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一般,所有河中生灵纷纷翻起肚皮漂浮在河面上。
紧接着,阴风大作,无数阴云席卷而至,将整个山野笼罩在其中,好像一个囚笼,而囚笼中除了那个男人外,一切都变成血食一般被丝丝缕缕的血丝标记出位置;然后顷刻之间,被席卷一空,只剩下残渣。
可什么痕迹都摸不到,只感觉有恐怖的东西正汇聚于此处。
但是男人眼中,却能够捕捉到那所谓鬼的痕迹,其实说到底,他们更像是异常的存在,由大量精神力和地狱污染以及深渊辐射等结合产生的异常。
只见狂风袭来,掀开男人的盖过耳朵的长发,露出那张苍白面孔。
而河面那些生灵全都只剩下骨架没入河水,最诡异的是,河水恢复了那不算清澈的浑浊。甚至比之前还要干净一些。
“你不是他!”男人面前,一个庞然大物般的晦暗存在说道。
男人没有否认,只是等着那些享有了血食的鬼物一个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靠近这里,以他为中心。
等差不多了,男人提起刀,但是烙印依然存在着,显然这群鬼物并没有因为这个男人不是那个人而离去。毕竟是享用过血食,不至于这点面子都没有,况且他还拿出来一些神明之血,这对于这些属于异常的鬼物来说,堪称美味。
“各位享用的如何?”
一众鬼物莫衷一是,但都表达了一个态度:不够,远远不够。
换句话说,比起动不动就覆灭上千户的那位来说,你小子还差的太远太远。再难听一些,那就是他们这群都是大爷,你只有当牛做马的份。
男人显然是懂了的,但他不在意,因为眼前这一群玩意,他一点都不喜欢。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们还是好聚好散的好。”
“你?”之前否认男人的那个存在再度开口了,他居高临下的模样确实很欠揍:“是真的愚蠢啊!那位留给你的宝藏,便是我们,而你居然不要!只是可笑。”
“唔,事先说好,我和他不是一类人;我特别特别讨厌你们,记住了,是特别!”
男人低下眼眸,手掌轻轻握在刀柄上,以果决的态度斩击在烙印上,而反应过来的鬼物也是瞬间抓向男人,却是抓了个空。
但是再度出现在对面河岸的男人轻声道:“影流。”
刀归鞘。
可对面被抓破的幻影却忽然碎裂成夜一般的颜色,瞬间分割成数份,将烙印连同那些靠近的鬼物一起包裹在内。
烙印破碎的同时,那些鬼物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退。
而那几位让男人也颇为忌惮的鬼物,却是十分平静,扭向男人的同时,统一说道:“鬼主的宿命,你以为可以轻易抵消的话,那也太小看忽夜行了。我们,还会再见的,应该不会太远。”
“滚!”男人少见的青筋浮现在面庞,怒喝道。
瞬间阴云消散,狂风也逐渐平息。
但是整个山野,却是空荡荡的。
我以神明之血见百鬼,不做鬼主忽夜行。
道家天生、龙虎、武当;佛家十大古寺;军方以及缺月山庄都捕捉到那一份百鬼夜行的天象。
龙虎山,天师正在用膳,本就被缺月山庄的动静搞的颇为头疼,如今又蹦出来一个鬼主,是想闹哪样?天师不可能独善其身,也是当即派小道童去唤人去,点名山均道长。
另一边武当平峰道长下山,天山则是坐观其变,因为天象离天山不远!
白马寺古一,大昭寺湛持,灵隐寺贤慧...
各方云集之下,军方派出了朱雀军军主,雀主和青龙军军主,青主。
只因为那位圣母回道:西山之变,鬼主已立;非四象军主其二不可敌,其三可争,其四可伏;若灵主持眷火归刃与同,可斩!
一时间,西山已是天下共诛之地。
西山,男人坐在山巅之上,静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