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花从连家离开后,连悯就有点不对劲,他不说话,却总是搞出不少让人无法忽视的小动作。
比如在烧菜时,颠勺力道大,把菜品洒出来一部分;倒佐料的时候,花椒一撒一大把,又一颗颗慢慢捞起来;摆碗碟时,瓷碗碰撞的叮叮当当,还把筷子不断地撞掉入地上...
连今端坐在小板凳上,受不了了:“你有话直接说,藏着掖着我都替你难受。”
连悯张张嘴,欲言又止,他垂下眼睫,仔细的把菜放好,结果手肘一歪,碗里的汤又洒了一半。
连悯要去拿纸巾擦干净,被连今一把抓住。
“先给我把话说清楚了,”连今拉着他不放手,表情严肃,“我们同甘共苦多少年了,我能不了解你?你一心里有事就这样。”
“赶紧把你想问的想说的都交代了,不然晚饭别吃了,觉也别睡了,咱们就在这儿耗着吧!”
连悯叹了口气,倒没有反抗,反而反握住连今的手。
他的神色染了几分落寞,又比以往多出浓烈的温情和不舍,他的身影陷在云霞交织的夕阳下,整个人调和出异样的色彩。
“连今,我...”
连悯咬咬牙,还是把话说完了:“我不晓得这几年你受过什么苦,今天那个女人没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去俞家享福去的,所以...”
“你回来这几天,我一直不愿意去想你抛下我的原因,我不相信你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可那个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说的话让我意识到,你一定在俞家吃了很多的苦。”
连悯紧握着连今的手,甚至她能感受到对方手臂的微微地颤抖。
他的眸光里有铺天盖地的歉疚,隐忍的苦痛浮现出来,让他的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对不起,连今...”
连今抽出手,拍拍连悯的肩,他个头高,她得仰着头才行,手臂伸长才能像小时候那样揉揉他的漆黑柔软的头发。
“没事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连今语调温柔,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他的翘发,目光柔软的像是化开的水,“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你好好读书,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出息的。”
“我这个姐姐也没能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你不怪我就很好了,千万不要说对不起,你真的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连悯被连今的这番话安抚住了,此刻的他的心早软烂成了沸水,既美得冒泡,又火热的难受。
他把连今按入自己的怀里,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连今,我的画可以卖钱,虽然价格不高,但养你是足够了。以后这个家我来顶着好不好?你就吃喝玩乐就行,我是男人,会顶天立地的,会羽翼更加丰满,以后我罩着你,不再让你受半点罪了,好不好?”
连悯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说的又急又快,手上力道也大,死命的把连今往怀里压,压得连今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咳咳,你放开我...妈蛋,我气喘不上来了!”
连悯赶忙放开连今,并满脸热切和期待的看着她,看的连今也一阵阵眼眶发热。
她家的小孩子终于长大成人了,想要自主独立了,懂得承担责任了,晓得去创造更美好的生活了...哎,好欣慰,又好不舍...
但很快连今想到了一件事。
她替连悯整理了下微乱的衣摆,试探着说:“你看,我能从俞家回家,得亏那位张文彬先生帮忙,所以啊,能不能不要再和他作对了?”
这句话一下子触到了连悯的逆鳞,他甩开连今的手,两颊被气得通红:“不行!那是个老男人,连今,你不能...你只是...我...反正只要他还缠着你,我就不会给他好脸色!”
说完,连悯又急吼吼的抓住连今的胳膊:“你不是说过他会离开的吗?难道他不肯走了吗?”
连今没想到连悯反应这么大,这小孩儿脑子抽什么风,干嘛好端端和他们家的恩人作对?大佬貌似也没有惹到连悯吧?为什么连悯一副要和对方不共戴天的样子?
“我为什么一提到张文彬,你的反应就这么大?吃坏药了?”
连悯咬牙切齿:“连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那个老男人...对你...对你有些想法吗?”
连今先是迷茫了片刻,随后,双眸晶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连悯的表情凝滞在脸上,怎么他说‘有些想法’,连今会这么兴奋!
连今没有注意到连悯的变化,她继续兴高采烈的说:“你看出来了对不对?”
连今故意摸了摸藏在心口处的那块护心鳞,故意调高音量:“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对我完全无动于衷,呵,没想到他藏得那么深,照样还是露出马脚了!”
这些场景和话语都被身在远方的神白窥视着,神白面无表情,只不过心里多了一种被人勘破秘密的羞臊感。
明明他从不在乎冷热,可他觉得,A市夏季的气温是不是有点太高了?高的他都燥热了!
这个连悯,这个一见面就喊自己‘叔叔’的死小孩儿,再见面,他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连今继续得意洋洋的笑着,她确实很开心,有时候当局者迷,看不清真相也是可能的。
她对神白一直采取‘温水煮青蛙’的相处模式,她肯定是希望这只青蛙会成为她这条蝮蛇的盘中餐的,吃进肚子里最好。不过,神白这只青蛙不同平凡,一直都没什么回应,不由得让人沮丧。
连今都准备破罐子破摔了,冷不丁,听到连悯说了这么一段...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连悯气急败坏,他抛下连今,从屋拿了包面纸,一声不吭的开始清理小桌子上洒出来的汤。
清理完了,闷头吃饭、闷头收拾、闷头刷锅洗碗...这种一句话也不和连今交谈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
第二天正午,连花又上门拜访来了。
她换了一身行头,价值不菲的小香风套装,手里抓着一把遮阳伞,这次学乖了,不再穿尖跟高跟,而是换了双爱马仕坡跟穆勒鞋。
她站在院门口处,以手遮掩着鼻子,尽量挡住这户小民居里的穷酸气。
“考虑好了吗?”连花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现在答应,咱们还能三七分账,过了时候,想捞钱可就没有了!”
连今堵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对方:“那钱你留着给自己买寿衣穿吧,死人的钱,我用着不踏实的!”
连花见对方还是拒绝自己,气的眼尾的妆都浮了起来:“连今,我是你阿姨,我看你可怜想给你点补偿才找你计划这件事的,你别以为我没有其他手段搞这笔钱!”
连今无所谓的道:“那你就按照你的计划来呗,反正我和俞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我只是连今,土生土长在小镇里的丫头,那些虚名,统统留给你们当门面用吧!”
“哦,对了,影后这个头衔还是我拼下来的,你说,要是你那刁蛮任性的女儿清醒着,她能给你们家带来这些光环吗?”
连花见连今提到了自己的女儿,她有些失神,可心肠很快硬了下来。
俞前那个姑娘,虽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她根本就不把自己看在眼里,整个俞家,她也就是看似光鲜亮丽,实质自己连俞道平养的拉布拉多都不如。
这笔钱...这笔足够她花一辈子的钱,必须不择手段的弄到手!
“连今,你拒绝了我的合作,”连花音调尖细,比之前狠厉不少,“希望你不要后悔!”
她冷笑着:“呵,你连今是个有主意的,我倒想看看,你六神无主的后悔模样究竟什么样子!”
“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