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夜有规律有节奏的梦,连今醒过来时两眼发黑,明明睡着了,但大脑一直在工作,以至于她睡了一觉比不睡还累。
重重的打了个哈欠,随便套上衣服,刷牙洗脸,下楼吃早饭。
早饭已经做好了,几样小菜加粥点放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可惜连今脑子混沌,也没什么胃口,只匆匆咬了几口包子,换了鞋便出门了。
司机将她送到片场时,天光还没有完全大亮,这场戏大约要在清晨拍摄,所以所有人到场的都有点早。
六点钟左右,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看到连今来了,都不约而同的跟她打了个招呼,连今为人随和,也友善的和大家打招呼。
她进入化妆间准备化妆时,室外爆发出了一阵嘈杂,连今正在画眼线,化妆师见状,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正值这个功夫,化妆室的门帘被人掀开了,并探进来一颗脑袋,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
“有人送早餐来了,好丰盛呢,连今姐,还有你们,一起出去吃早饭吧!”
化妆师朝对方示意了下手中的眼线笔:“等我给连今小姐化完眼妆的。”
连今微微抬起头,好奇地问:“是谁买的早饭?”
“听说是男一号,不过对方人还没有来。”
连今点头,心想,这位男主角还挺会做人的,人还没来,就先把剧组的人给讨好了。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继续在她脸上捣鼓,大约五分钟后,连今见眼妆画的差不多了,便让化妆师出去吃早饭去了。
大家来的都很早,而且一大早的,很多店铺都没有开门,早饭神马的,估计也没多少人吃得上。
连今在宾馆扒了几口,勉强垫住了肚子,其他人要忍饥挨饿,她也舍不得。
“要不先把妆化完再吃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连今笑笑:“还是出去吃点吧,东西冷了对身体不好,而且,万一好吃的都被其他人抢走了呢,我反倒罪过了。”
“那姐姐呢?”
“我在来的路上吃过了,你先填饱肚子吧,我正好小憩一会儿。”
化妆师拗不过连今,只好出门了。
化妆间只剩下连今,她多搬了两张凳子过来,拿着一只道具抱枕当枕头,整个人往三张凳子拼接起来的临时小榻上一躺,不消一分钟,人已经熟睡了。
神白进入化妆间时,看到的正是连今熟睡的画面。
少女蜷缩在椅子上,脸蛋朝着椅背,只露出半张洁白的脸蛋和一头乌黑的青丝。她眼下有青黑,想必是昨晚做梦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以至于用脑过度,产生大量的疲惫感。
神白是突然降临到这里的,四周没人,只有他一个人守着,看着连今纤细的身体,再听到她浅淡平稳的呼吸,神白满心都是满足。
他也是不容易,为了让连今多睡二十分钟,不惜请全剧组的人吃了顿大餐。
化妆间外热火朝天,因为早餐食物实在花样太多,简直比自助餐还丰富,而且口味也绝对的赞。
平时要花上百块才能吃上一笼屉的正宗蟹黄汤包在这儿随便吃,虾皇饺、叉烧包、牛油蛋挞、翡翠饺、金钱肚...所有的美食直接空运过来,空旷的城中村的田野里,摆放了长长的桌子,上头堆满了食物,氤氲的香气四处飘动。
全剧组的人都在这里来回穿梭,不断地觅食,有好些食物,很多人长这么大都没有亲眼见过。
“男主角是谁啊?好大的手笔,这一顿饭至少五位数以上吧!而且东西也太好吃了!”
“不晓得呢,听说原来男主定的是那个突然爆红的小流量,然后小流量突然毁约了,据说和舒女士那边签了合约。咱们这边的男主角是新定的,我们又是小剧组,压根没多少人关注,所以也没有官宣是谁,估计除了导演,谁都不晓得新来的男主角是什么人。”
又有人加入了这个话题。
“能请得起这样的早餐,只怕非富则贵吧?这顿饭是用直升机送过来的,而且还不止一架直升机,想想,这顿饭算是直升机的费用,别说五位数,哪怕六位、七位数都有可能!”
“也就是说,新来的男主角身份地位只可能在那个小流量之上喽?”
“我猜也是这样,切,当初小流量闹解约的时候,我还伤怀了一阵子,就怕咱们这部剧没有热门明星,无法卖座。现在有大人物加入,倒是不愁宣发了。”
“嗯,我猜也是,对了,舒女士那边也开拍了,只不过,他们是先拍后面的剧情,最近网络上搞了不少路透,他们官方围脖每天都要更新两三回,还不停地有粉丝打榜什么的,真的挺热闹。反倒我们这边,什么也不搞,剧组的官方围脖还是停留在之前的‘连今打人’那件事上。”
“我也跟导演说过,让他和制片人商量一下,多像人家剧组学习,搞搞流量,提升一下曝光度,可导演并没有睬我...”
...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辗转花了大半个小时,吃完早饭后,后勤将包装袋包装盒收拾好,统一扔进了垃圾桶。
食物吃完,大家干活都来了精神,连今也多睡了半小时,这一觉酣畅淋漓,醒来时,浑身精神焕发。
就在化妆间有人进来时,神白一个闪身离开了,化妆师刚一进屋,连今恰时清醒过来,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对方。
不过,空气中有着似有似无的冷香,这种香味,她只在神白身上闻到过。
刚刚神白来过了?
“刚才有没有什么人进来过?”
化妆师摇头,走到化妆镜前,拿起唇线笔,她要给连今的唇画出破损开裂的模样。
“没看到,刚刚就瞧见你一个人,怎么了吗?有别人进来过?”
连今迟疑的摇摇头,心想,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连今化好妆,换好衣服,去了片场,导演并不在,只有副导演在场,副导演正给连今讲解一会儿戏份,然后又说了下摄影师会从哪几个角度进行拍摄,另外又给连今介绍了下群演,却独独没有提到男主角。
连今皱着眉头问:“男主呢?这场戏是男女主第一回见面,他的戏份很重,对方人呢?还没来吗?”
副导演悻悻的笑着:“人已经来了,导演正在接待他,只不过,对方...有点特殊。”
副导演听王导说过连今背后的大金主,那真的是顶级金主,而且是不要钱一般的只为了把连今捧红的大金主,所有人在经历了舒女士挑衅事件后,都对那位超级大金主和连今的关系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隐瞒。
而男主角的钦定,更是这位超级大金主自己一手促成的。
连今眼中的不满更甚:“有什么特殊的?很大的腕儿?越大的腕儿,不应该越敬业吗?”
副导演词穷,他该怎么解释对方的特殊是在他那完美到世间巅峰的长相?
申屠白长得太过妖孽,就那样的一张脸,一出现镜头里,哪还有人看剧情啊!
没人看剧情,那拍戏干什么?还不如直接拍段个人MV呢,说不定大佬的个人MV票房比电影票房还高。
也是因为男主角颜值过于逆天,所以导演好说歹说,让他勉强把倾城容颜遮一遮,至少得下降个三四分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男主角没有到场的原因。
“这个...先拍你的个人戏份吧,男主角来了,你可以再问他,我保证不干涉。”
连今撇撇嘴,看样子妥协了。
连今的这场戏是女主角正在屋子里给她死掉的妈妈举办丧礼,但是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间警察过来了,要将灵堂上的尸体带走,带去警队做法医鉴定。
这也是男女主角第一次碰面,一个正一个邪,要把二者情绪的张力演好,并不容易。
连今身上穿着孝服,腰间扎着草绳,嘴唇干裂,双眼红肿,正跪在草垫子上,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烧纸钱。
火光很亮很红,将她的眉眼晕染出一丝脆弱,眼眶里蓄着少许的泪,看上去既沉痛又镇定。
群演饰演村民,不少人走过来安慰她,吹唢呐拉二胡的音乐不断响起,屋外则在搭起大棚,摆好酒席,宴请全村人吃便饭。
这一场戏拍了三十多分钟,副导演看着监视器,觉得可以了,喊‘咔’。
连今还没有从情绪里走出来,依旧在烧着纸钱,直到导演走了过来,并且让第二台摄影机开拍。
第二台摄影机开拍,意味着男主角来了,这台机器专门拍摄男主角镜头。
导演看了眼连今,原本是想和她讲一讲戏份的,可这姑娘正沉浸在人物情绪里,并没有走出来,他也就不好打扰,便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膀,让他继续上一场继续拍。
连今这边的摄影机启动,第二台摄影机也启动。
只不过,第二台摄影机只拍了男主角和助手匆匆行来的脚步,并没有拍摄对方的正脸。
正脸是男主角出现在灵堂上,顺着连今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才展现的。
连今还在烧纸钱,最后一张纸烧完,火光蹿越的很高,接着又火光一暗,连今看着满盆的灰烬,渐渐舒展眉眼。
正在这时,屋口光亮一暗,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他逆着光站着,却不乏严肃和压迫。
连今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头猛地调转过去,那一眼,有谨慎、也有凶狠。
摄影机也随着连今的转头而转动镜头,恰时将画面定格在男主角身上,终于,男主角的面孔露了出来。
看到来者,嘎?
他喵的!
连今一秒出戏,原先的酝酿的满怀情绪,一秒破防。
“你怎么来了!”
她原先的镇定又暗藏凶恶的表情突然变成了呆傻,而且还破天荒的说了一句剧本上没有的台词。
“咔!”导演和副导演齐齐喊话。
群演们憋着的一股劲儿松懈下来,大家都有点莫名,毕竟这是戏感非常强的连今第一次NG,实在太难得了!
连今指着来者,问导演:“他是男主角?”
导演没说话,男主角先说了:“是我要求的,昨晚我们对了一晚上的戏了,我以为你有心理准备了!”
连今没听出这句话的含义,但其他人都听明白了。
‘对了一晚的戏’,这可太有八卦可讲了!
好一会儿,连今才反应过来,小脸通红,咬着牙狡辩:“谁跟你对了一晚的戏啊!我明明一个人睡得好不好!”
神白但笑不语,而且其他人也但笑不语,很显然,所有人都不信她。
神白轻咳一声,也不想连今尴尬,他把话题引到工作上。
“我是男主角,你就不想拍了?”
连今眸光不断变化,纠结、矛盾、无奈、无聊、好笑...总之是非常复杂的目光。
“你不上班了?这戏很长的!”
神白无所谓的说:“请假了,而且假条已经批了!”
嗯,自己给自己请假,自己给自己批假条,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只是想偷懒!
连今把手举起来,又无力地垂下去,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跟神白在梦里对戏是一回事,到现场演是另一回事,毕竟一个是虚幻的,一个是真实的,真实的,她反而有心理包袱。
就在连今还在纠结的时候,神白已经开始念台词了,他嘴角勾着一抹谦和的笑,眉眼略开,目光通透,看似是在看跪着的少女,实则是将目光定格在棺材上。
恰是这一秒入戏,连带着连今也一下子进入状态。
导演见状,连‘开始’都不喊了,直接启动摄像头。
“我是陈牧,刚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一具死因不明的尸体,特意来调查的,还请配合一下。”
神白掏出随身佩戴的证件:“这是我的证件。”
连今冷眼看着对方,随后又面目表情的移开了视线,随手拿起另一沓纸钱烧了起来。
“死的是我妈,她老身体不好,腿瘸眼瞎,上吊死的,确实不光彩。”
神白已经走到了棺材前,一只手搭在棺材上,低头看她,可话确实对身边的其他警员说的。
“开棺,把尸体放入裹尸袋,带走。”
连今的头刹那抬起,一双眸子猩红如血海,近处看,仿佛有滔滔血海奔腾。
她的情绪迎来一次大爆发,手中的纸钱被狠狠砸进火盆里,飞起无数灰烬和黄纸。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