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甘南遗宝】
半小时后,服务生敲门,带进来一个戴顶球帽和一副墨镜,穿直筒领黑风衣的男人。看来是那个中间人了。
那人看着屋里有两个女的,有些诧异。
线人掏出一叠百元票,欲打发俩技师走。俩技师不敢要,扯有啥规定,还说,钟点还早哩。
蓝守玉道:“这样吧,你们服务很到位,老板愿意给,还扭捏啥,我们又不会投诉你俩。”
两人就收了,但还是不肯走。
线人道:“要不,你俩到后面浴井里泡一下,把水放大点声啦。”
胸大无脑的美女就撒娇:“好呀,昨晚上了通宵班,正困哩。哥哥这么开通,放我们进去泡一会,是要我们在里面等两个哥哥吗?”
线人巴不得似的,嬉皮笑脸道:“要得,要得,等哥哥们把事谈完再说啦。”
看看中间人一脸尴尬,蓝守玉哭笑不是。又想,演戏,也得真演,看那男的浑身骚劲,估计中间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赤裸着上身,穿红裤衩的男的,是公安的线人。
继续挖坑吧。蓝守玉满脑子的剧本台词在飞。
俩女的就带上衣包,进了阳台的浴井,一会儿,里边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蓝守玉问:“东西带了么?”
来人打开背包,拿出一件琉璃的盒子来。
开门明中期货。从塔状的造型看,小乘教派的路子。底座一圈,镶有四颗绿松石,四颗玛瑙,看装饰风格有藏传的影子。
“问一下东西啥来路?”蓝守玉像电视鉴宝专家一样发问。
“老师内行,这种神物,可不大容易见着。”中间人回道。
“珍稀倒不见得。明代的琉璃盒子不值几个钱。听你这么说,难道是……”蓝守玉欲言又止。
线人没有接话,屋子里暂时有些窒息。
线人抢着插话:“你俩也不用打哑谜啦。舍利子函。去年我去法门寺见过,法门寺用的黄金,你这货像玻璃啦。”
“琉璃。”中间人纠正道。
蓝守玉试探道:“靠近雪域一带出的吧?”
“行家。东西在甘南铲地皮铲来的。”
铲地皮就是跑乡串户淘换的意思。
“传世?”蓝守玉表示怀疑。
“好像没听说这路货能传世。”中间人喜欢用反问句。
蓝守玉不再发话,递与线人。线人道:“不用看啦。既然我的鉴定老师不发话,那就是说,东西没问题,我可以要啦。不过,够不够档次,我自己会看。还有点别的啥啦?”
中间人想了想,问线人:“要看老板愿出多少。我们老板看价下菜的。”
线人看蓝守玉。
“不见兔子不撒鹰,”蓝守玉唬道,“上小拍可能能卖一两万,你们敢上吗?”
“哪敢。”中间人道,“三五万都不值?现在东西好赖都不好弄了。”
线人憋不住了,嚷道:“别磨磨叽叽,都拿出来啦。”
中间人摇头道:“没啦。”
依蓝守玉的经验,这伙人天远地远,翻大秦岭来,绝对不只让人看个空盒子啥的。就道:“没事,都是行内人,知道你们不会把宝贝都随身捎带着。图总有吧。”
中间人看蓝守玉,又看了看那线人。线人骂道:“看我干啥?别他妈装,要做生意就干脆点啦。”
中间人就从包里掏出两张彩打照。
线人讥道:“妈的,真是窝土包子,啥年头啦,还带照片,智能手机不会用啦?”
蓝守玉拿着照片,笑道:“也对,这样安全。”
一图,半龛壁画的局部。拍了半龛。大致画的是一僧人,斜倚竹林。竹有色,虽有剥蚀,隐约还能看出竹节上,好像以朱砂、雄黄、松石蓝等颜料涂过。见过苏东坡的朱砂红竹子,但用多色画竹节的,还是头一回见得。壁画的一角似有题诗,只那图有些朦胧,又未拍完整,从内容瞧不出啥名堂。不过可以猜个大概,比如寺院传说一类。
另一图,一件天珠,标准的雪域法螺化石玛瑙玉料,包浆厚实油亮,那种传世宝物独有的光气,让蓝守玉想起多年前“土豆天猪”发过的一组图片。可惜,那时候,对天珠没有经验,图片也没留,不然的话,可以就此对比一下。
线人问蓝守玉,东西咋样。蓝守玉回,壁画没明白,看绘画功夫一般,颜色脱落厉害,属于寺院的装饰,文物级别高,有兴趣可以玩,不过有法律风险。中间人回道,没风险,东西估计还躺在深山破庙,老板真的要,他们才去想法弄,价格也好商量。蓝守玉问,为啥不拍完整?中间人回,上家老板给的图,估计是怕出事吧。蓝守玉道,既然怕事,那还扯个屁?蓝守玉的意思,表示出对那壁画没多大兴趣,他并不想自己的判断,助长那伙人的贪欲。中间人又问,珠子呢?他又谈了看法,认为应属雪域一带大庙宇才有的传世物件,要是九眼的话,那可真算得上宝贝的。中间人回,听人说真的长九眼哩。
“听人说?”蓝守玉不解道。
“是的,东西也在甘南。”
蓝守玉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东西还没到手?”
“这种大货,得有可靠的下家,上家才会去弄的。那珠子,是神物,人家看得严,不是一般胆识的人,谁敢动?”
“你们也是小心人,不打无准备的仗。”
“不是我们,是我的上家说的,东西也不是他们去弄,是他们的上家,还是上家的上家,都说不好哩。”
线人不耐烦了:“谁管你那么多,就说,东西能不能弄到手啦?”
中间人为难了,看着桌上的琉璃盒子,似犹豫了:“看盒子能不能走掉再说吧。”
线人有些不满:“太极拳谁他娘的不会打?我理解你和你上家的意思。这年头,谁的路都不好走啦。盒子也要的啦,但不是今天,包括那壁画,等你们搞到天珠再谈啦。”
中间人听那男的这么说,把照片和菩萨装回包里,边说边笑道:“没事,买卖不成,情意在。随缘吧。要不是眼下市场不景气,谁抛头露面,拿自个压箱子的底货出来闯,万一撞到鬼呢?”
“呸呸呸,乌鸦嘴啦。”线人骂道。
“人家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行内,差不多都这样。”蓝守玉两头劝道,“也行,下来你们可以再联系。有没有缘分,要等时间。”
线人急得像猴,提出来能不能拍一下盒子和那两张图,被中间人断然拒绝了。
蓝守玉一看线人脸色,寻思道,还真是属猴的脾气。就打圆场:“没事,东西我都刻在脑壳里哩,小心驶得万年船。”
中间人笑道:“还是老师道行深,后会有期。”
说罢,收了盒子和图片,风风火火又走了。
中间人走后,两人就刚刚过手的东西讨论起来。
蓝守玉说,这趟多半碰上了条大鱼。如果,现在就把他们抓现行,就立功了。线人说,他不想立功,就想把缓刑解除就行。
“解除缓刑?”蓝守玉有些纳闷,“你惹事了?”
线人愤愤不平地说:“娘的,去年刚上道,听别人说,石雕好玩啦,就跟人学玩生坑圹志,腥没站着,惹一身骚,判了个一年缓刑啦。不然,谁他娘的愿意给公安卖命?”
蓝守玉笑道:“谁叫你玩那玩意?就不怕鬼缠身?”
“我本来胆小的啦。带我玩的老师,叫我跟着他,去找一个道士算命,那破道士给我开了个啥鸟方子啦,竟然说我要玩古,先练练胆子,叫我弄一个墓碑圹志啥的,放到卧室里。”
蓝守玉笑得不行:“人家也没整你冤枉。”
“还没整冤枉?就差没进去啦。娘的,那破道士别再让我碰到啦。”
蓝守玉就劝:“算了,想想怎么再找理由约那伙人见面吧……”
话还没说完,线人电话又响了,一看是中间人的,就问蓝守玉接不接。蓝守玉说先吊下胃口再说。线人就断了电话。谁知中间人发过来一条短信:“妈的,你们耍老子是不是?”
线人正要打电话问啥情况,外面早已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