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荔枝味的吻】
最后的秋暑,放大了窗外流行的丽影。
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经。一本正经地瞎忙。
男老板们就一本正经。“没空,我们掌柜的很忙的”,几乎成为秘书接电话的指导性用语。
女诗人也在一本正经。诗歌被她们当宠养,更可能是男宠,而非像“京哈”一样的伴侣狗。
晨曦,慢慢地臃肿,直到拉出两百行。晌午,卧蝉!别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已是夏天的尾巴,昼的短长或也暧昧不清。下午,说好去看红叶的。
还未见秋色。
就冥想吧。冥想晚上,没有酒吧,却可以吟诗,吟那种大尺度的诗歌,“两百行”,据说正成为民间诗人的标配……
赵诗人、余诗人、范诗人……
心累……
女诗人的午后,过滤掉性别差异,剩下竹林七贤的行为艺术,晒裤衩的晒裤衩,捉虱子的捉虱子……
男老板和女诗人们的瞎忙。还不能说人家不是一本正经。
蓝守玉忽然有种自我解剖的忏悔感。自己就一半闲人,忙又算哪门子?
逐渐丧失对季候的敏感,在随后的三百六十五天,他经历了逆生长,从秋天到另一个秋天。
这是后话。此刻夏秋交际,有些奢侈,也有些恍惚。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还是双鱼座男人实在,冷也好,暖也好,皆已看透。春看蝶戏虫,听欸乃声;夏看鸡引子,听煎茶声;秋看蛛布网,听木鱼声;冬看鹊争巢,听棋落声。倘若退回去五百年,此男人就是爱青花也爱美人的朱瞻基。
现在呢?蓝守玉说,他也是闲人。都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闲,闲跟闲不同,欲寻得各种好看,得各种中听,已属稀缺……
木樨蒸,你热逼到头,来闹心的?
罢了,罢了,不爽每关系,总算还能由着性子诅咒一回。
刚过三十五,肚腩就使劲往外挤。肉多,不经烤。一入暑,就上火,一上火,就不想出“守玉楼”。
“守玉楼”是蓝守玉的古瓷会所。最喜一人独处。好像有谁说过,独处能提高思考力。热昏头了都,思考个屁?就吹空调,吹完空调,恹恹欲睡……
冰冻荔枝……F冰冰出演的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六月的岭南荔,八月的泸戎荔……
喜欢的美人,喜欢的荔枝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那个午后,他的额头不再疼。醒来觉得那梦甚是奇。真是善解人意,没荔枝吃,有荔枝梦,也是有福之人。
既然梦好,该不该表达一下?写诗,还是?写诗还不够坚决,发毒誓吧——明天,让她把自己降了!
关于她是谁的问题,也就是臆想。
对单身狗的生活,早烦透。
一早起来,书房多了泡沫冻箱。啥情况?又有人送东西来掌眼?
赶紧打开,竟然是荔枝!
坏了,别真来个丑女老姑娘……转而又骂自己,发啥神经,想多了?
这几日,除了盆地西南最后的热带水果晚熟地带,哪来荔枝?管它呢,先下火才说。
箱子包装俗便俗了点,怀揣的果子却惹人爱。一口气吃了十二颗,月月红。
吃着吃着,一股子好怪的清新就来了。
吃着吃着,咬荔枝的小嘴巴就来了……
说有个小女孩第一次跟男生快亲上的时候,脸皮突然抽风式的僵住……
女生赶紧闭嘴,从包里掏出三颗水果糖,草莓、苹果、荔枝,让鼻尖前的小鲜肉挑。
小鲜肉纳闷,干嘛哩?
女孩说,吃啥味?
小鲜肉随便指了指荔枝。
没等说完,女孩已把荔枝味的糖,凑到他的嘴里,然后一把扯过男孩的脖子……
全过程一股清新香甜,柔软绵长的荔枝味。
女孩说,人生那么长,我没自信能让你时时怀想,只能让你记住你和我的初吻,是荔枝味的。
后来,两人分开了。小鲜肉从此闹了个毛病,给荔枝和荔枝糖果较上了劲,见不得,又戒不掉。后来,小鲜肉又交过两个女生,小女生自然忍受不了满嘴的荔枝酸馊。终于有一天,他决定去找荔枝女孩,想象一起吃荔枝、荔枝糖的模样……
再后,各种烧脑子的结尾。
左手荔枝味道,右手想入非非。不得不佩服,现在连初恋都满满的套路。
只这一大早送荔枝,几个意思?
这么想着,他的脑壳忽然有种被闪电击穿的感觉,几天前那个午后白日梦里所闻“利子”“利子”,竟然在这里……
“荔枝”!
我是不是太他妈聪明了!他拍了下就要褪光的脑袋,兴奋啊。他几乎是容光焕发地来到了二楼茶坊。
几个服务员嘀嘀咕咕,盯着童桐窃笑。童桐没理他。童桐是蓝守玉的表妹,茶坊领班,装着没事的样,继续扒拉会所的流水账表。
难道是……自己咋那么糊涂呢……还发毒誓了!汗呀……
人生就是这样,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不得已也不能发毒誓,发了毒誓,真要死人的……
老家的人都说,女生不可主动送男士荔枝,男士也不可主动吃女生送的荔枝。男的要吃了女的荔枝,那恭喜你,人家意思明摆着哩。浑身都是汗了……
不收也收了,不吃也吃了。那么好的果子,毒誓又兑不了现。赶紧回到三楼。发个朋友圈吧。既然没法兑现毒誓,那就退而求其次,写个歪诗,总不能白吃吧。
诗写成了这样:
有一种夏天,
叫春天。
重碧拈春酒,轻红擘荔枝。
她的红唇,乱了夏;
她的薄命,如春逝;
她的味道,
是难耐之夏,想象欲动之春。
有一种夏天,
若不是荔枝,
它就是夏天。
想想多么沮丧。
原来荔枝,只是复活一时之春意,
贵妃,也未彻底逆转,
这一辈子的凑合!
为了不想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还特意配了F冰冰版的杨贵妃剧照,娘娘印堂上有颗红透的土豆妆印。
有些洋洋自得。这下好了,隔空喊话,又不至于叫人把诗想歪。
谁想到童桐第一个冒上来质问。啥品种,晓得不?唐朝的贡荔“妃子笑”,后改良,名“红粉”。闷心吃就算了,还贴个骚图恶心。缺心眼你?
又错了……
懊丧至极。此番情绪,一直持续到接下来的立秋和处暑。
入秋后的几场透雨,不紧不慢,正适合给夏天烧坏的脑子浇浇水。会所的生意越来越清淡。童桐不满了,数落一天到晚,不管不问。给她如何说?一个二流闲人,还忙,那不成了笑话?没有八小时,也不存在双休日。说自己正做白日梦,还梦到“利子”?
对了,有了!哏在“利子”这哩。
我他妈的该不是要找谁结婚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