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烟幕弹】
文强说,那夜之后,男观音佛头案,终于有了突破口。他的专案组在老峨山摩崖造像现场抓了一个石匠,一个帮工。
兄弟伙押了两人回局里,一拨人分头上了两辆皮卡,一前一后,连夜往屏羌赶。一路上,雷雨一直追着皮卡炸。
兄弟伙也不顾危险,给文强电话报告:“抓到两个老头哩!”
“叫你抓鬼,你抓老人干啥?”
“就是鬼,就是鬼……”
“是鬼就突审,边走边审,要快!”
带头的前车警察,突审石匠:“哪里来的鬼?叫啥名字?”
“报告,不是鬼,”石匠回道,“是蒲溪人,王福(富)顺。”
“王富顺,还是王福顺。说清楚点。”
“就是王福(富)顺啊!”
“算了。王福(富)顺,你现在要老实回答提问。晓得没?”
“晓得,晓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晓得就好。那你说,这么黑雨天,不在屋陪婆娘困觉,大老远跑去佛佛崖,想干啥?”
“婆娘跟别人跑了。”
“婆娘跑了,你就去烧香拜菩萨,菩萨要跟你当介绍人?”
“冤枉啊,警察兄弟,我从来不搞封建迷信那些。”
“哪个说你搞封建迷信了?烧个香就封建迷信了?”
“不是……你们喊说的么……”
“老实点,别煞偏锋。是不是想当挖挖匠?”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冤枉娃,哪个龟儿子敢当挖挖匠!我也是去帮小工。”
“这就对了。说吧,咋去当的小工,跟谁当小工,在哪里作的案?”
“报告,我老实交代。我也是有人临时从蒲溪租来的。本来一直在石碑厂做碑。一天来了个老板,找到我,说有个活,包工,问干不干。我说,价好就干。就跟他去看货。那人指着一尊菩萨说,割下来,拿钱走人。菩萨脑壳,咋能割呢,就不干。老板说,涨价干不干,一个脑壳两千元。我一听,两千元,乖乖!凿一个月碑了!谁知道老天不搂摆,还没开工,雷雨就炸来了。哎,没那命啊……?”
“啥命?谁起了坏心眼,天老爷看得清清楚楚。”
“对,对,对。我起了坏心眼,菩萨看不惯了。”
“有坏心眼不怕,怕的是起了坏心眼的那个拯救者。”
“你说啥,我没听懂?”
“就是让你不懂的。你说吧,咋个动手的?”
“没敢动啊,等雷雨停哩。这不,没等到停,天兵天将就拢了。”
“啥天兵天将?人民警察!”
“是,是,警察叔叔,警察大爷,高抬贵手……”
“算了,别扭。还是叫兄弟!”
“好,警察兄弟!”
“承认是兄弟就好。晓得犯了啥不?”
“犯菩萨。”
“犯了法!法盲!”
“兄弟批评得对!只是还没动手,就遭了。太倒霉了……”。
“你不倒霉,菩萨就倒霉了。活该!”
“活该!活该!我悔过,我退钱。”
“退啥钱?”
“工钱啊?”
“谁说喊你退工钱?那叫退赃。”
“哦……退赃……”
“说嘛,两千块,就买了良心?”
“这不就遭报应了么……”
问过石匠。带头的警察叫停了前车,叫后车一个小警察上了前车,看管石匠。换他上了后车。
“谁放的屁,这么臭?”带头警察上车后闻到一股子土腥臭。
“报告,我放的。”老头说。
“吃过啥了,嘴巴这么臭?”
“是嘴巴臭……报告,晚上和石匠一起在山上烧土豆,吃撑了。”
“上山干活不晓得带干粮吗?烧啥土豆?”
“报告,以后上山注意带干粮,不烧土豆。”
以后?你还想以后……带头的警察心里想着,这盗贼都啥素质?
带头警察叫开车的警察把车窗开大点。边开边突审。
“石匠说不是他喊割的,那就是你喊割的了?”
“报告,我冤枉!”
“你冤枉?”
“凶手不是我!我是石匠拉来的。石匠拉我的时候,我在石碑厂旁摆地摊。”
“摆地摊?啥子地摊?老实坦白!”
看来说漏嘴了。老头只好交代,他叫“石磙子”,龙隐人,到处赶场摆古董地摊……
带头的警察来了兴趣,没想到这么快就突破了……肯定是个挖挖匠!
“古董摊?你卖的古董挖来的吧?”
老头有点急了:“报告,不是挖来的,挨家挨户铲地皮铲来的。”
像这种胡话,专案组警察听得多了。铲地皮,哄小孩哦。“看你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胆子还大,连菩萨脑壳都敢割!”
“报告,冤枉呵。”老头哭丧个脸道。
“别哭丧了,”带头警察吼道,“老实交代割菩萨脑壳的事。”
“摆地摊,好几场都不开张。石匠喊我帮杂工,干半夜,算五天零工,每天五十。”
“五五二百五?”
“报告,是的,五五二百五。”
带头的警察表示无语。
有文化的警察和没文化的农民。没文化的农民回答“二百五”。有文化的警察,还能说啥?
有文化的警察其实很想说,你就是个“二百五”,但想到身上行头穿戴,终究没冒出口。
一行人连夜冒雨回了专案组的红楼。
第二天上午,带头警察找卧底立功的农民哥哥做笔录:“昨夜,还看到有其他人吗?”
“咋看得清楚?再说,那鬼影,吓死人,跑都搞不赢。”
“之前见过陌生人来踩点,探看菩萨没?”
“来老峨山的,外地的多,脸生。本地人除了初一十五烧香,没事拜菩萨干啥?”
带头警察没话了,又去审老头。
“今天,总要放个响屁了吧?”
“报告,今天早上吃的馒头稀饭,没屁放了。”
“没屁放就好。你真是石匠拉来的?”
“谁敢哄啊?借我几个胆子都不敢。”
“那……你要老实交代,问啥答啥,现在重新来,叫谁,从哪来,干过啥?”
“蒲溪石匠找我去割的,那个人叫王福(富)顺。”
“王福顺,还是王富顺?”
“就是王福(富)顺啊。”
审问的几个警察你盯我我盯你,好像也没搞明白是王福顺,还是王富顺。
带头警察继续往下审:“‘石磙子’,谁喊你去的?”
“石匠喊去的,工钱管问石匠要。”
问题又踢回石匠那儿。带头警察再提审石匠王福(富)顺:“带你看菩萨的老板,长啥脸,叫啥,哪里的?咋联系?”
石匠说,他是老板临时去石碑厂喊来的。看货后,先给了五百定钱,说好割了菩萨脑壳后,带回蒲溪放到,他会来厂子找他。没告诉电话,也没告诉名,他找不到那个老板。只知道,是个胖子,有些秃,烟瘾大得很,看货的时候,一直在抽。
“抽啥?那么大瘾?”
“我抽核武器,人家爱洋玩意,各抽各,咋晓得?”
带头的警察想了想,又喊上兄弟伙,押了石匠去老峨山,在两人准备动手的菩萨前,找到两截“长征”牌烟屁股。问石匠:“他抽的是这种吗?”
石匠摇头。
警察又掏出那夜在佛崖找到的“长征”牌烟盒子,递给石匠:“这回看清楚了?”
石匠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拍了下脑壳:“对头,对头!”
这下搞明白了,同一人作的案。抽“长征”烟的秃头胖子,躲在幕后。临时雇佣石匠,石匠又拉了个帮手“石磙子”。两个老头是幕前的烟幕弹。
文强的兄弟伙,没法再往下突破了。
只好来直接的。带头的警察继续提审石匠:“最后一次问你,前些天老峨山掉了男观音脑壳,是不是你们干的?要老实交代!”
最后一次,石匠也没认帐。
又审老头“石磙子”。“石磙子”说,石匠拉他来帮忙的,他是头回。石匠是不是头回,他说不好。
没法审了。两个傻老头,文强想。再这么问下去,估计自己也离傻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