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还是那堆篝火,不过现在火边坐了三个人影,除了熊,还有个女人,还有个啃着鸡骨头的泥孩子。
女人对熊说着他们这些人的来历,都是鬼子扫荡,四散逃难出来的,前一段日子,流浪到晋县地界的时候,年轻的都被抓去修理城墙和鬼子的住所。
剩下我们这些人听说这钟南村赈济施粥,救济灾民,于是闻风而来。发现村里的人都跑了。
百余老弱徘徊在钟南村附近,无处可去,又开始有人饿死,有人病死,现在即将入冬,已经无法指望草根野菜活过将至的严寒。
女人问:“你说……你是黑熊山大当家?”
“当然。”
“那你……杀过人吧?”
“你该问我杀过多少!”
女人搂着自己的孩子。
“嘿嘿,怕了吧?”
“没有。我只是……不信你真的能带上我们娘俩。”
“我都不信!”
女子一头黑线。
这时,熊忽然一扭脸:“谁?”
两个人影渐渐走进火光,一老,一年轻;老的驼着背,年轻的个头不高。
“大叔,没鸡给你吃了,能不能别往我这凑?”铁塔不太高兴地咔吧着熊眼朝老者说。
老者不紧不慢扯着年轻人来在火前,苦涩笑笑:“你说……你是黑熊山大当家,是吧?”
“怎么地?”
“既然……好汉你都收了她做压寨夫人,那我想……给你送个小。”
老者说完这句把年轻人推在火边:“把她也收了吧,保管将来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算我这老家伙求你!带上她就行,不用管我这老的。”
好么,又是个上门献身的!熊眼转向年轻人看了看,黑不出溜,小个头不高,又有点瘦,忍不住嗔道:“大叔,想找茬是怎么地?嗯?老子是爷们,对你儿子没兴趣!”
“好汉爷,这是我闺女!不信你摸摸看啊?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
铁塔差点把吃的吐喷了出来,瞪着熊眼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好汉爷?好汉爷?您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一脸怒色,再忍不住了,脆声火道:“看什么看?大不了我跟你当土匪行不行?我给你扛枪行不行?我跟你一起抢劫杀人行不行?但是我必须带着我爹!既然你说你是爷们,那就赶紧给句痛快话,瞪着熊眼看个屁!”
哎呀我个姥姥的!铁塔这口气总算是喘上来了,好一个黄花大闺女,长得比老子都辟邪!
不是不想多带人,关键是孔庄不富裕,这里好几十张嘴呢,要是带多了,粮食计划就得再调整再节约,这可不是小气熊愿意看到的!
转念又一想,虽然这位是个姑娘,可是看起来跟男的也没太大差别,干活儿没问题,这胆气扛枪当民兵绰绰有余了,起码不是累赘,这个收得。
“那……好吧!老子就凑合再续个小。可说好啊,将来生个儿子我倒认了,要是生丫头,老子坚决不要!”
“要是丫头我自己养!满意了吗?”这回答震得熊耳朵嗡嗡响。
篝火还是那堆篝火,不过现在火边坐了五个人影,除了熊和女人孩子,又多了女汉子和她爹。
铁塔琢磨着,自己要真的是黑熊山大当家该有多好,这家伙大小老婆都有了,连儿子和老丈人都齐全,天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此时悉悉索索传来一阵响,扭头看,两个人影正在蹒跚走近火光。
等他们进入了光线,铁塔心里一颤悠,腾地站了起来,抬起大手慌忙示意道:“停!止步!站住!别再过来!”
老头憔悴地抬起头:“好汉,你听我说,这位是……”
“你别说了!”熊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老头的话:“现在老子有妻有妾啥都不缺,你趁早给我死了心!”
老头指着身边的老婆子苦笑道:“这是我的老婆子……”
“咳……咳咳……”差点当场呛死,熊觉得胸口疼,怒道:“那老子也不干!”
那老婆子见状,赶紧朝熊摇手:“好汉,你误会了,我老头不是那个意思。好汉你不是山大王吗,我老头是个铁匠,寻思你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别看他年岁大了些,力气有着呢。要是好汉爷你嫌我这老婆子累赘,只带上他也行。”
老头儿赶紧摇手:“不不,还是算了,只当我们问问,只是问问。”话毕扯着老婆子要返身。
姥姥的,入戏了!这事弄的……熊砸吧砸吧嘴:“喂,那个……你还抡得动锤啊?”
老婆子回过头,替他老头答:“他显老,才四十多呢,别看现在虚,那是饿得。”
“唉!你俩都过来吧。”
篝火还是那堆篝火,现在七个人了,熊静静看着眼前的火,等待着下一次被骚扰。
可是……再没人来骚扰过,他们都在火光以外的远处蜷缩休息着,准备熬过又一个冷夜。
他们都是被鬼子扫荡给扫出来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女人,年轻的都被抓去修城门和新兵队了,等着死在这个冬天。
说来也怪,没人再敢过来了,无良熊的心里反而有点乱了。
定人生死的不该是老天么?生死权,这是世间最大的权利了罢?铁塔终于意识到他的手中此刻居然握有无上的权力。
可是他居然感觉不到一丝兴奋感和荣耀感,反而觉得这权利是个很恶心的东西,是个很可恨的东西。如果当年,有人给娘一条活路……
“算了,反正也没法去找馆子吃了,反正都已经要带六个了,再多四五十张嘴又怎样呢?姥姥的,既然都犯贱了,就贱到底吧!”
女人闻声抬头:“大当家,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你去问问他们,还有谁愿意落草为寇跟我当土匪?无所谓老弱,无所谓男女,如果愿意,就过来罢,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除了那个不懂事的泥孩子,火边的其他人同时抬起头,静静看着火光里那张丑陋的熊脸,他真的很丑陋……
孔岩的住处是个小木屋,目前也是特战连的指挥部,陆航正被赶来的林雪医生在资料记忆恢复。
屋里两张木床,一张木桌,四张破板凳,现在还多了个破炉子,炉子里红彤彤地燃烧着。
炉子上架着被火熏的不能再黑的破水壶,壶里的水翻滚响着,壶盖周边嘶嘶冒着水汽,令这小木屋里暖和得不可思议。
孔岩坐在破桌上,王强和铁塔分别坐在两侧,梦洁和马寡妇坐在下,小丫头蹲在火炉旁瞎捅咕。
此时,铁塔正在对众人讲述着他的光辉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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