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我曾经看过一部关于伞兵的电影,里面伞兵们有句话叫做“屁股先着地最安全”。
而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老实说,纵然我自问胆大包天,杀人放火什么邪事我都敢做了,可是这么在千尺高空上一跃而下,事后想想,也真挺佩服自己的。
我不信上帝,但是我运气很好,降落伞包顺利打开,尽管高空的狂风刮得我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但是当高度渐渐降下来的时候,情况就好多了。
这里是温哥华市区东南面的一片地方,我降落的地方距离一条公路不算太远。
身子一震,我本能的身子缩了起来,然后很自然的,双腿没有敢用力,顺势就往地上躺了下去,屁股倒是先着地了,可是这该死的地上却是一片光秃秃的,还有不少沙砾小石,其中一块正咯在了我的屁股上,我顾不得疼,身子一落地就赶紧从鞋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来,飞快的把肩膀上的降落伞绳子割断。
这是我从电影上看来的,尤其是在风大空旷的地方,落地之后,因为伞包是打开的,风力会拖着伞跑,如果不即使把绳子割开——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绳子万一勒住了你的脖子,你甚至有被活活勒死的可能。
我像一只泥猴一样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顺势站了起来,原本一身高档价值的衣服都算完蛋了。辨认了一下方向,我记得我刚才落地之前看见公路距离这里不远。于是飞快的跑了过去。
不得不说,杨微派给我的飞行员技术还是相当不错地,挑选的降落地点很好,而且方位也找得很准。我一口气跑出了大约五百米,来到了公路上,从这里一直往北,就是温哥华了。尽管现在是晚上,公路上车很少,而且这里是郊外。可是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经过在温哥华这么几个月的生活早已经知道了,东南边通常都会有很多货车在市区和海边之前来回的,毕竟,温哥华是靠近大海地城市,远洋运输业是很发达的。
我判断得没错。
但是用一句老话说得好:我猜中了前头。却没猜中结局。
我在公路边上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期间倒是有三辆汽车路过,可惜无论我怎么招手都没有人肯停车。
痛定思痛之后。我明白了问题所在。
首先,现在是晚上。其次,这里附近地域比较偏僻。再次,我衣衫古怪,浑身肮脏。一头一脸都是灰。看上去有三分像逃犯,三分像流浪汉,三分像刚从海上跑来的偷渡客。至于剩下的最后一分么,我自己估计,恐怕还有点精神病人的趋势。
试问,晚上时候,在这么一个拦路抢劫的最佳地理环境下,任何正常的人,看见一个逃犯加流浪汉加偷渡客加精神病人,在路边拦车。一百个人里面恐怕有九十九个不但不会停车,反而会加大油门提速跑过去……
我没法子了。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是想当好人的,只是现实……真他妈的逼良为娼啊!
远远看着一辆小卡车开了过来,我心里一横,拔出匕首,飞快的从路边搬了一块尽可能大地石头,扔在了路中间。
果然那辆汽车先是亮了亮大灯,看到路中间有障碍物,立刻减速了。
我一手拿着匕首,另外一手还捏着一块捡来的石头,如果对方还不停车,说不得,小爷我只好动粗了。
那辆车减速之后似乎没有停的打算,而是略微调整了方向准备从地面地石头旁绕过去,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手里的石块就砸了出去。
砰!哗啦!
玻理碎裂的声音,那辆汽车一个急刹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左边的车窗玻璃被我砸随了。
我横刀大步上前,大声喝道:“抢劫!下车!!”
话刚出口我就发觉不对了,条件反射之下,我说的是中文。于是立刻改口用英文说了一边。
车门打开之后,从里面一下就跳出了三四个精壮汉子来,一个个都是穿着有些肮脏地水手服,迎面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鱼腥味道。
就在我大声喊完之后,车上跳下来的这几个家伙愣了一下,看着就我一个人拿着一把匕首,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抢劫?”站在最前面地一个白人汉子,身高足足比我高一个头,穿着一件牛仔帆布的衣服,卷着袖子,露出满是肌肉的胳膊,一脸胡子拉碴,舔了舔嘴唇,朝我走了过来:“冬子,你是找死么?”
他说着,双手捏了捏拳头,骨节嘎巴嘎巴直响,伸出一只蒲扇般大的手掌就来抓我的领子。
“唉。”我一闪身就躲开了,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这家伙块头虽然大,但是却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最多有几分蛮力而已。我缓缓道:“我只要你们的车,把你们的车给我,我不会伤害你们。嗯……对了,我只是借用,你们可以留下电话给我,我到了温哥华之后,会还给你们地。我还会支付你们一笔钱作为酬谢。”
“冬子,先让我捏碎里的骨头,然后我们会带你去温哥华看医生的。”大汉狞笑两声,捏拳头朝我打来。
我一步迈上去,侧身同时拧住他的手腕,然后借势一送,他巨大的身子一下就往前仆了下去,我在后面又加了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这家伙扑通一声就啪在了地上,随即我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匕首逼住了他的脖子,沉声喝道:“都别动!”
匕首的锋刃就横在他的脖子后面,他立刻身子僵硬住了,我做势恐吓:“快,你们把车钥匙给我!不然我……”
就在我还没说完的时候,忽然,车里传来了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
“哦!上帝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黑暗之中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是他头顶却歪带着一顶帽子,这是船只上的船长帽。
隐约的,我觉得这个声音还有些熟悉,就在我一愣神儿的功夫,这个人已经分开众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脸上带着惊讶,看着我:“上帝啊,居然是你?哦,我的天啊,陈……嗯,陈阳先生,我记得我早就把你送到温哥华了,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你怎么变得这种落魄的模样?老天,你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流浪汉。”
我愣住了。
面前这人,带着船长帽,瘦瘦高高,脸部轮廓带着东西方混血的痕迹,朝着我笑的时候,露出略微有些被香烟熏黄的牙齿,但是笑容很亲切,眼神里带着一种典型的扮猪吃老虎的那种笑话的笑意。
看见这人,我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就立刻想了起来,手里的匕首也松开了,脸上露出微笑,退后了一步,松开了地上的那个家伙。
“是你?威克船长?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
“哦,太让人难受了,你居然都不能确认我的名字?要知道,我可是曾经救过你一命啊!”这家伙夸张的笑了笑。
是的,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救过我。
眼前这人,正是当初我刚来加拿大,在海上跳海,漂泊了多日之后,才被他的船打捞了起来。而这个威克船长,收了我在海上偷渡船上弈到的两包钞票作为报酬,安全的把我送到了岸上。
威克还是老样子,但是衣服有些脏,帽子戴得比从前更歪了,他看着我手里的匕首,笑道:“怎么了?老朋友见面,还需要拿着这个么?”
我立刻毫不犹豫的收起了匕首,上去和他握手,可是威克却没有和我握手,而是用力的拥抱了我一下,分开之后,他看着我,摇头道:“陈先生,都已经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落魄?难道这近一年时间来,你都是过着流浪的生活么?”
我笑骂了一句,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靠,你看见过穿着‘阿玛尼’流浪汉么?”
“哦!”威克立刻眼睛一亮:“这么说你发财了?可是为什么你……”他指了指我的身上。
这时候,地上的那个家伙爬了起来,一瘸一怪的走到了威克身手,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一脸郁闷的样子。
“好了,维克多,别郁闷了,我们的这位陈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他可是曾经一个人从马丁的船上跑掉的人!身手一定是相当不错的,你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算丢人。”他拍了拍那个壮汉的肩膀,看着我,眯起了眼睛:“哦,这么说来,陈阳,你是遇到麻烦了么?需要帮忙么?”
靠!
他这种眼神就好像看到凯子了一样。
这种眼神,我可是很熟悉的,也曾经切身经历过了一次!就在一年前,我上了他的船,这家伙收了我整整两个旅行包的美元钞票,把我送上了岸……靠,整整两大包钱啊!结果走的时候,他只给了我一包衣服和一点零钱。
威克船长应该是那种很狡猾的商人,但是唯一一点的好处,就是他还算守规矩。他贪是贪在明处,谈好的条件,他不会耍什么阴招害你。至于他狮子大开口,反正那是我愿意的。而且,至少他的确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上了他的船,我当初早就死在海上了。
这么说吧,他是一个贪婪的混蛋,但还算是一个比较可爱的混蛋。
“是的,威克船长,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尽快赶到市区去!”我看着他:“我必须搭你的车。”
威克笑了笑,他回头对着几个手下喊道:“伙计们,我们多了一个客人,嗯,维克多,你这头蠢牛,给我坐到后面的货舱去,给我们的客人挪个座位出来。”
我由衷道:“谢谢你,威克船长……我回到市区一定会酬谢你的。”
“好了。”威克一挥手,脸上带着狡猾的笑容:“就当我免费对你服务一次,对于我的老客人,我一向都是优待的,况且,上次你支付了太多的报酬,不是么?”他对我眨了眨眼。
上车之后,我和威克坐在前排,他的一帮手下坐到了后面的货舱去。
威克一面叹息。一面从怀里拿出一跳脏兮兮地手帕擦脸上的汗,长出了口气:“上帝啊,幸好有你,我才有借口把这帮猪猡赶到后面去。这帮家伙,在海上飘了太旧,海上无法洗澡,车里弥漫了让人绝望的味道……你看,现在可就好多了。”
他刚说完,飞快的看了一眼正在开车地一个家伙,露出亲和的微笑:“哦,我说的可不包括你,我亲爱的迈可。”
在我的要求之下,汽车开得飞快。我报出了地址,要求先送我去一家医院。因为西罗告诉过我,八爷遇刺之后。就送到了那家医院去了。
“好了,我的朋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难道你被抢劫了么?”
“没有。”我咬牙切齿:“只不过我刚才从几千尺的高空跳下来了,生平第一次跳伞。所以狼狈了一些。”
威克眨巴了眨巴眼睛:“跳伞?在晚上?在这种天气?天啊,你真是一个怪人。”
我苦笑了一声,没解释。随即我反问道:“你呢?威克船长。这么晚了,你带着手下去温哥华么?”
“是的。”威克捏了捏鼻子:“这帮家伙在海上飘了太旧了,憋了太多精力没地方发泄,我带他们去温哥华,找几个娘们消消火,然后再好好的喝上两杯……海员地生活都是如此。”
汽车飞驰,我看着威克,心里也有些感叹:“想不到又是你在关键时候帮了我,威克船长。多谢你了。”
“哦,差点忘记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用叫我威克船长了。”威克笑得很狡猾:“你该叫我威克先生,或者威克董事长先生了。”
“哦?”我有些意外。
“是的,海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威克神色认真了一些:“所以,我已经注册了一家渔业公司,又买了几条渔船。现在,我地‘威克渔业公司’已经拥有四条渔船了,我刚经历了我最后一次出海回来,我的船长的位置已经交给我的大副了,从明天以后,我就不用出海了,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等着数钱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警察,不用担心海岸警卫队,我以后就做正当生意了!”他笑着看着我:“哦,对了,这也要多谢你。上次你支付我的那一大笔报酬可帮了我好大地忙,如果没有那笔钱,我恐怕也没有经济能力一下再买三条船。”
“哦?那真的要恭喜你了。”我迟疑了一下,www.youxs.org:“可是……渔业公司能赚钱么?你从前的生意……”
我眼下之意,威克应该能听懂。
他从前虽然只有一条船,但是干地是偷渡,走私等等这些非法生意,自然是暴利!今后虽然拥有四条船了,但是做正当的渔业生意……恐怕未必能那么好赚。
威克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这次他说的是中文了!毕竟是混血儿,他的中文还是很不错的。
“你不知道,最近海上发生了一点事情,现在做生意太危险了,我已经赚到了足够的钱,而且我的手下也都有家有口,不能让他们冒险了。今后我开这家渔业公司,我的我地手下都有饭吃,更重要的是安全……不会糊里糊涂的丢了命。
我惊讶的看了威克一眼。
他应该是跑海的老江湖了,难道是他的行当出了什么问题么?
“唉,还不是越南人和中国人的斗争。”威克撇撇嘴巴:“今年的情况你不知道么?南美的毒品种植圆欠收。整个北美都需要从其他地方弄毒品了,所以,越南人,还有印度人,还有华帮,都在想办法弄船……船现在是最重要的!我的很多同行,原来都是做偷渡的同时,也做走私,也做毒品运输,但是我不想碰毒品……见鬼的,我威克船长在这个行业里的名声很好,交货及时,从来不会出问题,结果现在所有人都跑来让我帮他们运毒品。华人也就算了,印度人还惹不起我。那些越南猴子就太讨厌了!他们根本就是一帮疯子,我的一个老朋友,也是一位船长。拒绝了越南人,结果上个星期,他死在了海上,他的船都被一把火烧沉进了大海,船上十六个船员,一个都没跑回来,全死了。”
越南人!
我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不知道,其实我和大圈有些关系。”威克这句话让我吓了一跳。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大圈?你?”
威克误会了我吃惊的原因,笑道:“是地,大圈。不过我不是纯种的中国人。我是本地出生的华裔,在大圈里面只能算是外围,而且我不属于大圈。只是和他们有关系,常常也会帮他们运一些东西。我的朋友,你不会因为我是大圈而害怕我吧?我知道,大圈在加拿大地名声不太好,很多人都认为大圈会杀人……”
外围成员?合作关系?
我明白了。
的确。大圈的组成是很奇特的,别的帮派都拼命的壮大招人,但是大圈。却是所有黑帮里面最注重“血统”的。不是纯种的华人,是很难成为真正的大圈的!就好像我现在和西罗分到了一块地盘,地盘里有也有十几二十个小弟,餐馆里也有不少人,这些都是黑道地分子,但是只有我,西罗,还有我们从修车场里带出来的九个兄弟,才算真正的大圈!其他地。都是外围分子。
看见我没说话,威克却以为我只是吃惊,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道:“我和大圈算是朋友,我曾经帮大圈运过一些东西,也运过人。但是最近越南人似乎是和大圈要死拼了,我只是生意人,可不想打打杀杀,我和我的人都是是海员,不是士兵。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退休算了。今后开一家公司过安稳的日子。”
“也好,这个决定也不错。”我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威克笑了笑,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奇异的目光:“老实说,原本我做出这种决定,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今天,我们在出海回来的路上,在海上,我亲眼看见了一些可怕地事情,那样的场景,促使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唉,我两个小时前上了岸,就立刻打了电话给一家公司,告诉他们我已经决定购买他们的渔船了……原来我或许还要考虑很久地。”
“事情?什么事情?”
威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把扯掉了他的船长帽,用力抹了一下脸,眼神很古怪,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西一样。
“地狱,简直是地狱!”他出了口气,目光有些畏缩:“在东边海岸,距离岸边大约二十海里,有一座小岛,那个岛上原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已经废弃的灯塔。不过我知道,最近岛上有一些人住在那里,好像是大圈的人,我出海回来的时候,路过岛上,准备卖一些食物和淡水给他们。结果,这次我刚上岛……”
我心里一动,目光闪动,心里霍然雪亮!
岛?
岛!!
住在岛上的大圈?!
我瞬间明白了……那一定是毒品!!八爷通过洪大弄来的毒品,没有藏在修车场了,一定是藏在了那个岛上!那个岛屿如果像威克说地,只有一个废弃了的灯塔,那么正是一个天然的适合贮藏东西的好地方!!而且与外界隔绝,没有人会去,暴露的危险很小……而且在岛上,很安全!!
“然后呢?”我想到这里之后,心里一紧,从威克的话里,我已经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了!
威克深深吸了口气:“死人!全是死人!”他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忽然有些烦躁,从话里摸出香烟来,给自己点了一枝,因为他的手有些发抖,足足点三次才把火点燃。
吸了口烟,威克才镇定了一些,他沉声道:“我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但是,那样的杀人手段,即使是下地狱都会被诅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