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一心躺平,幸福地?等着天上即将掉下来的铁饭碗。

然而这事迟迟没个消息。

转眼间就要迎来下周星期天,两人摆桌大喜结婚的日?子。

姜湘不?得?不?结束短暂的躺平生活,出了门?,提前邀请自己唯二的亲朋好友参加征婚礼。

长?川市国营机械厂。

“你再说一遍?你要结婚!”方静吓得?嗓门?都大了不?少,捧着姜湘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左看右看。

“我说呢,难怪几个月没见,姜湘你这张脸圆了不?少,长?肉了,原来是找到了大户人家。”

姜湘没好气?,“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找了大户,我男人不?是大户,他?成分好着呢,八辈贫农!”

方静嘴角抽抽,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过姜湘身上没有一处补丁的新?衣裳。

白底碎花的纯棉衬衫,军绿色工装裤,脚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胶鞋。

这从头到脚,哪一样?不?是新?的?

要说她男人是八辈贫农,八辈贫农这么有钱吗,对媳妇儿如?此阔绰大方?

方静羡慕地?摸了又摸姜湘身上的衣服,“傻妞儿,知足吧你!你到街上随便问问,谁家的男人结婚一上来就给新?媳妇置办一身的新?衣裳,你这,不?是结婚那天要穿的衣服吧?”

姜湘急忙解释,“不?是,我们结婚那天穿列宁装。”

方静笑了,“行,你摆桌结婚的那天我一定去,我倒要看看你男人长?什么样?,能让你心甘情愿嫁给他?。”

姜湘也笑,“你见了就知道了。”

和方静通了气?,下午,姜湘马不?停蹄去了苗家。

苗翠芝又惊又喜。

倒是苗冬青,早早就从林娇娇那里得?了消息,这会儿看着姜湘高高兴兴的模样?,神情不?由有些复杂。

“苗姨,你到时候早些来,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姜湘发放喜糖。

苗翠枝亲亲热热搂着她,陡然收到喜糖,沉甸甸的一袋子,不?由一愣。

打开喜糖袋子,不?只?是分量格外多的大白兔奶糖,另外还有一卷花花绿绿的票券,十斤的粗粮票,十斤细粮票,两张花生油票,糕点票……

苗翠枝脸上的笑微微收敛。

姜湘急忙解释,“苗姨,你别多想,我这不?是结婚了吗,梁远洲给了我不?少东西呢。这些年我在苗姨这儿糊火柴盒挣了不?少,现在有条件了,我就想着搞几张票券……”

“那也不?成,”苗翠枝不?肯收,点她的脑门?,一脸不?赞同地?数落道,“你拿回?去,哪有结了婚就大手大脚给人送钱票的,过日?子得?精打细算,顾着自己的小家。”

姜湘嗯嗯点头,把票券继续塞过去,撒娇道:“苗姨,你收着吧,这些年多亏你照顾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苗冬青把那一沓票券夺了过去,匆匆扫一眼,“这不?是你能凑到的数量,梁远洲给你的?你把这些票给出去,他?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专门?跟他?要的啊。”她语气?理所当?然,并且理直气?壮。

苗冬青闭了闭眼,索性拉着姜湘出门?去,单独质问她。

“你再说一遍,你真的和他?去民?镇局领证了?”他?语气?严肃。

见他?这般,姜湘有点紧张,“是,是真的领证了啊。”

“我问你,梁远洲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没有什么人了,他?爸他?妈走得?早,只?剩他?一个。”

“那总该还有其他?亲戚?他?说他?家里只?剩他?一个,你就信了,脑子呢?叫狗吃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姜湘被骂了也不?生气?,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苗冬青。

若是上辈子,他?还在,定然不?会看着她走投无路为了区区一口饱饭嫁给徐盛安。

就是这一年,八月盛夏。

一个雷电交加狂风暴雨的夜晚,苗冬青临时外出抢修设备,却不?慎脚滑从高处摔落,后脑勺坠地?当?场死亡。

姜湘几乎不?敢回?想上辈子的场景,仿佛一场噩梦。

她定了定神,抓着苗冬青的衣袖道:“冬青哥,你放心,这次有你帮我把关,我一定会过得?很好。”

苗冬青冷哼一声,显然不?吃她这一套彩虹屁。

姜湘顿了顿,只?能努力掰扯梁远洲的优点,“梁远洲对我挺好的,把家里的存折给了我,上头有一千多块……”

“等等,多少钱?”苗冬青语气?震惊。

“一千多块。据说是这些年组织上发放的补贴,攒了十几年呢。”确实是一笔巨款。

说起来,梁远洲的家庭背景挺复杂,姜湘不?知道能不?能对外说,想了想,决定和他?说另一件事。

“梁远洲家里是没有其他?人了,但?他?上头还有一个长?辈,军/衔极高,征婚礼那天也会露面,给我们当?征婚人呢!”

苗冬青一时摸不?准她话里的意?思,“军/衔极高,有多高?”

姜湘咬咬唇,“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

转眼间就到了征婚礼的那一天,一大早,喜庆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

小洋楼花园已经忙活了起来,只?见十几个衣着整洁干净的年轻人进进出出,不?一会儿搬来了十张圆桌。

崔恒擦了把汗,过来招呼,“梁哥,借来的圆桌都在这了,椅子还在后头,一张桌子配十把椅子,够用不??”

“够了,”梁远洲头也不?抬,“你带人一块,把瓜子糖块摆下去,还有烟酒,一桌两瓶酒。”

“行。”

那边崔恒领着小混混们忙得?脚不?沾地?,给桌上贴红双喜,摆放瓜子糖块烟酒,崔家众人也在帮忙。

姜湘没闲着,把家里收拾一遍,重要的东西统统挪进箱子,上了锁,还没松一口气?,就被梁远洲揪着耳朵去了大门?口。

两人双双穿着军绿色列宁装,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很快,有几个人影上前,其中一个是姜湘见过的熟悉脸孔——新?城路街道办的卢婶子。

当?初姜湘回?城不?久,跟着梁远洲去街道办,就是在卢婶子那儿领粮票的呢。

卢婶子一家三口都来了,“小梁,恭喜恭喜!”

梁远洲招呼落座。

姜湘愣了一愣,慢半拍地?紧跟上他?,梁远洲一个一个喊人,不?是王叔就是张婶,姜湘统统不?认识,只?能跟着他?一口一声叔子婶子。

有上了年纪的婶子忍不?住好奇,仔细打量姜湘样?貌,见她梳着两根麻花辫,脸上白白净净,漂亮得?很。

“新?娘子真好看,长?得?标志!”

“可?不?是,这头发又黑又亮的,脸蛋儿圆,看着有福气?。”

姜湘不?说话,只?能害羞笑笑,心里想着脸蛋儿哪里圆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她脸圆?莫不?是这些天宅在家里吃吃喝喝,不?小心长?胖了?

姜湘略微狐疑。

再度回?到大门?口迎接宾客,趁着还没来人,她偷偷摸出口袋里的小镜子,照一照脸蛋儿。

见她一门?心思臭美,注意?力全然不?在婚宴上,梁远洲眼角抽抽,揪着她耳朵没好气?地?训,“抬起头,跟我认一认人。”

“松手松手,疼啊。”姜湘捂耳朵。

梁远洲眼神示意?,“那一桌是我在大杂院的街坊邻居,卢婶子你也见过的,剩下那几个就是平日?里跟我交好的,王叔,张婶,李婶,人都挺好……”

姜湘重重点头,表示记住了。

不?一会儿,又来一大波中年男女,梁远洲熟练喊人,“赵叔。”

“你小子,结婚这么突然,真行!”那人朗声大笑,身旁的人隐隐恭维。

姜湘察觉到这一点,脸色微妙,不?由抬起眸悄悄打量。

只?见对方年约四十岁,国字脸,穿着一身中山装,身姿端正?,像是当?过兵的,有一股遮不?住的凛然正?气?。

安排入座,招呼。

“谁啊?”姜湘小声问。

梁远洲在她耳边低声:“我爸当?年的战友,粮管所的赵永忠赵书记。”

“。”

粮管所啊!

粮管所权利大着呢,长?川市的粮食调度都归人家管,姜湘差点给大佬跪了。

她全程仿佛飘在半空中,跟着梁远洲开口喊人,语气?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乖巧听话。

见她这样?,梁远洲笑了一声,又是主动给人递烟又是倒酒,姜湘看得?傻眼,下一秒手里也被递了一杯酒……

“赵叔,我和湘湘一块儿给你敬一杯。”

话音落下,赵书记脸上的笑微微收敛,看了眼姜湘,目光锐利。

“听说你是姜家的?”

“是。”姜湘怕得?很,端着酒杯不?由自主躲到了梁远洲身后,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埋头鹌鹑。

梁远洲面不?改色,把姜湘护到身后,“赵叔,她胆子小,你别吓她。”

“谁吓她了,问问而已。”说罢,又是定定地?打量姜湘许久。

姜湘忐忑不?安。

所幸没多久,他?接了梁远洲递的酒,语重心长?道:“结了婚,夫妻就是一体,两个人要互相扶持,共同进步。谁也不?能拖累谁,知道吗?”

最后这一句话,明显就是点姜湘的。

姜湘咚咚点头,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两人匆忙敬酒,姜湘没喝过白酒,这会儿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干了一杯,差点没忍住咳出声来。

嗓子眼仿佛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回?到大门?口再迎宾客,梁远洲摸了摸她的后颈,“乖,忍一忍,一会儿正?式敬酒,你喝茶,我喝酒。”

“能、能行吗?”姜湘磕巴。

“放心,就算他?们不?怀好意?灌酒,前面也有我顶着呢,你别傻乎乎地?上去喝,躲我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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