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莱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片光怪陆离的场景。
那些以巨型暗红色蘑菇为屋顶的沥青状房屋,触手组成躯干人脑为照明设备的路灯,还有那人皮铺成的道路。
当然各种奇怪生物的尸体也是必不可少的,像是什么巨龙,粗大头部细长躯干的巨大人形,堆砌成了远处被一层淡淡黄昏色或是血红色气体遮盖的山脉。
该说什么呢,虽然内心无比震撼,一种撕心裂肺的呐喊想要脱口而出,但是麻木的情绪却在一瞬间将这些冲动浇灭。
就那么一回事呗,还能怎么样。
莫莱德摇了摇头,看着那唯一的通道,便走了过去。
踩在人皮上的感觉说不出什么特别,周围的空气有一股铁锈伴着硫磺的味道不是很让人适应。
很快,莫莱德就走到了一段桥上,低头一看,所谓流淌的河水实际上似乎是人的脑浆,一种苍白色的液体,看起来像是髓液,但是直觉却告诉莫莱德这就是脑浆。
桥的柱子由一种未知的钙质物形成,莫莱德从桥走下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这种奇特的东西。
但是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作为生物的骨骸来讲它太过规整,但是作为建造物来说它又太过混乱无序。
莫莱德继续朝前面走去,在那条脑浆溪流的对面似乎是一个类似小广场一样的开阔地。
这个开阔的中央布满了各种石质墓碑,木质墓碑,还有各种婴儿车的残骸。
这些事物以一种极为奇怪的方式在广场的中央似乎组成了一个方尖碑。
意义不明,莫莱德只能在停留一会后,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在狭窄的房屋缝隙形成的巷子里穿行,大概过了几分钟后,莫莱德总算是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瞬间,他仿佛就像是从一个坑道穿行到了另外一边,如同豁然开朗一般。
一个巨大的谷地在他眼前出现,原本以为的那些尸骸所组成的山脉分明就是一座座尸山的山峰,在巨龙和巨大人形怪物的尸体之下则是更多更加奇怪生物的遗体,一个个层层叠叠地形成了山。
而他刚刚穿行的“城市”则是建立在另一座尸山之上。
看见谷地中央的巨大脑袋,莫莱德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脚下是一个比巨大人形怪物还要庞大的生物的尸体上。
而这个生物则倒在了一片尸骸之中砸出了这个谷地和那些尸山。
称呼其为巨人似乎有点不够格,就连泰坦也太过渺小。
莫莱德深吸一口气。
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巨大生物遗骸而感到震惊,而是联想到自己原本视做山脉的竟然只是平地,那么如果从极高的天空看下来,那么是否会看见一片漫无边际的尸骸所组成的“海洋”?
这不可能是他原本认识的那个世界。
是间隙?还是什么类似灵魂之海的事物?
为什么会有人类的建筑修建于这个巨大生物的尸骸之上?
冷汗在脑海冒出无数细思极恐的问题的同时从莫莱德的额头蹦出。
而就在他往下看,想要通过思索这个巨大生物究竟是个什么的时候,突然那颗倒在地上的脑袋似乎活了过来。
一只硕大但是充斥着污点,扩散白斑,浑浊不堪的眼球自似乎是后脑勺的位置出现,沉重眼皮打开。
只是这一切发生的极为迅速,完全违背莫莱德所熟悉的常识。
似乎那眼睛和眼皮不是这个世界该出现的东西,本该产生的地动山摇丝毫没有任何迹象。
在恍惚之间,尸骸平原和一阵光影交错的景象在莫莱德的眼前杂糅在了一起,他的大脑变得十分混乱。
在他没有察觉的感知中,他的左手开始肿胀,灰红色的血液从他的眼角,耳朵和鼻子乃至微微张开的嘴角流出。
这些液体一旦掉落到了人皮地面便会迅速地如同菌丝一般凝结并向着四面八方伸出它的“触手”。
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来访者,大量的如同沥青一样的漆黑色粘稠液体从眼角流出,已经散乱的瞳孔似乎就在此时重新聚集起来。
在其向着莫莱德所在方位移动的同时,整个区域似乎一下子变成一大团凝胶一样随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开始波动了起来。
瞬间莫莱德便觉得自己似乎踩在了一大团棉花上一样,整个人开始变得失重起来,平衡很难维持。
几分钟后他便完全失去了对于自身的控制,朝着那颗眼球所在的谷地开始滑落。
就在这时,一股巨力牵扯着莫莱德的上衣,将他死死地拽住,并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将其从那一片暗灰色的空间中拉回了一辆古董级别的轿车中。
“。。。。啊!”
半晌后,莫莱德仿佛刚刚反应过来,开始了疯狂地大吼大叫。
只是他还没有激动太久,就被费迩莉德狠狠地闭合上了嘴巴。
“。。。真是见了鬼的,到底怎么回事。”
莫莱德冷汗直冒,瘫坐在副驾驶位上一阵后怕。
“所以你去那个地方看见了什么东西?”
费迩莉德有些好奇地问道。
按理说罪血猎手的传承只是以一种极其奇特的旁观者角度浏览一下噩梦的边缘,让这些年轻的猎手对自己所要猎杀罪血的源头有个深刻印象。
但是莫莱德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仅仅当个旁观者,当时他整个人都已经僵直,能够流血的缝隙都在流出极为粘稠的血液凝结物。
费迩莉德是越看越不对劲,莫莱德那样子分明就是陷进噩梦边缘之内,那一片无尽战争时期所遗留下来的遗骸。
至于他有没有可能继续深入,那是可以确定绝对不存在的。
要是再深入,莫莱德可就不会仅仅只是现在这个样子,脑袋上不爆开一个肉瘤都算好的了。
“你看见了什么?”
费迩莉德再次问道,莫莱德这时才刚刚从穿梭两个世界的失重感和迷茫中恢复过来。
他的话语因为不断从嘴里冒出的鲜血和混乱的大脑变得断断续续毫无逻辑,一会一个大蘑菇,一个古老巨龙的。
不过费迩莉德还是能够从这一片杂乱中整理出有用的信息来。
莫莱德估计是见到了最后一位陨落的,与人类有关的神明。
也就是被机械临渊之神弑杀的矮人的万物铸造之主。
这么说来,罪血猎手的传承的确也是断了啊,都只剩下去猎杀万物锻造之主所赐福的血脉后裔,那不就跟机械类临渊神教的暗幕守望的职责一样了吗?
这台老式轿车不太好出现在卡弗兰特的市区之中,不过幸好此时这座城市也进入了一定程度的戒严,f一些费迩莉德不太记得起来的道路重新充满了车流。
不过这台在半空中伴随着蒸汽尾流的老式轿车仍然十分引人注目。
“该死的,活该你们这些身高怪被灭绝!”
费迩莉德在好不容易避开了又一个明显是想要抓拍新闻的小报纸记者。
但即便没有把这辆车拦下来,想必也抓拍到了这辆车的型号编码以及车牌。
是的,车牌!该死的,费迩莉德这才想起来那个罪血猎手给自己的车还有车牌!
那该被诅咒的,曾经是为了彰显一个贵族或者富裕商人地位而颁发的一种象征意义上的车牌。
这也就意味着费迩莉德要是开着这辆车回温莎的酒庄,明天估计就变成头条了!
而且以艾斯弗洛列王国政府和路易斯安娜那个性格,估计很乐意用这种新闻来掩盖今天发生在城内的事情!
不得已,费迩莉德只能在兜转进附近的树林后,降低车速抱着莫莱德冲出车去,然后再朝着蒸汽发动机的控制器的缝隙扔了一块石头将其卡死。
被限制在启动状态的蒸汽发动机轰鸣运转,驱动着空无一人的老式轿车朝着远处颠簸而去。
啪的一声,费迩莉德和莫莱德掉在了林地间的泥巴里,滚了好几圈才消减掉了惯性带来的多余动能。
甩了甩身上的土壤,费迩莉德扶着莫莱德朝着温莎的酒庄而去,闻讯而来的诸多小报记者去追寻那一辆“贵族车”,所以道路变得有些冷清了。
十几分钟后,修丽雅在树林的尽头出现,她帮着费迩莉德把变得像个白痴一样只会干瞪眼,阿巴阿巴的莫莱德扛起。
“你可别跟我讲又遇到了什么意外。”
修丽雅看着莫莱德那样子就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难免还是有点侥幸心理。
毕竟最近不幸的事情发生太多次了,整得莫莱德就跟个灾星一样,到哪,哪里倒霉,附近的人也被殃及。
“我也的确想跟你说只是出了车祸,这孩子被撞傻了而已。”
费迩莉德叹了口气,随后有些烦心地看着自己的被泥巴污染的裙摆。
她可没几件这种老款式可以用来更换了,要清洗也是很费力的。
“唉,所以又是什么意外?”
修丽雅提着一盏防风烛灯,一只手虚握着自己的青铜佩剑的把手。
“怎么了?”
费迩莉德注意到了修丽雅的高度戒备。像她这样的骑士都需要做出这样的戒备,想必不是什么小事情。
“自从你们离开的一个小时后,整个外界都不太安全。”
“可我看那群记者还是很狂热地到处追寻着新闻啊?”
“额,您以为这是二十年前,卡弗兰特的新闻界还没有被划定版图的时候?那群记者疯了,字面意思。”
说着,修丽雅眼疾手快地拔出自己的青铜佩剑刺穿了一只癫狂的牧羊犬。
抖落掉残余的血液,修丽雅深吸一口气,将佩剑重新收好,蓄势。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修丽雅斩杀了三只同样癫狂的动物,五六个看起来明显不正常的拦路者后,才回到了温莎的酒庄。
此时的酒庄已经在外围搭建起了较为简易的铁丝网,借助上一次没能完全被利用的工事抵御着郊外那些发狂的生物。
越过几名锡人侍从,费迩莉德和修丽雅回到了酒庄内部。
“卡弗兰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费迩莉德看着客厅被摆上了一张硕大的军事地图
,那是属于卡弗兰特城的。
“比较糟糕,糟糕到温莎特地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
修丽雅把烛灯放到一旁,摇了摇头来到了长桌前。
“整个诺尔区现在就是个信息迷雾一切的线索哪怕是一丁点只言片语都出不来,字面意义地出不来。”
“。。。我记得才发生过天使之战来着。”
费迩莉德同样也来到了长桌前,看着修丽雅在那张有些泛黄的军事地图上所画的标记。
“估计是诺里安王国联合了一部分当年被路易斯安娜三世所清洗的反对派,一些乱七八糟的古老遗留进行了此次的卡弗兰特城变化。”
修丽雅把几张传真照片扔到了费迩莉德的身前。
那上面不仅有秽血追猎队的标记,赎罪朝圣者和秘罚暗使这些连费迩莉德都觉得有些生疏的标记也出现了。
“。。。莫莱德说今早他们图书馆来了一群洛兰帝国复兴主义的老古董,所以断片了。
我觉得很可能那不是什么洛兰人,更可能是路易斯安娜三世的人或者路易斯安娜三世本人去了那里。”
费迩莉德想了想说道。
“啊,那不难猜测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修丽雅点了点头。
“你想到什么?”
费迩莉德瞥了一眼突然变得“聪明”起来的修丽雅。
“路易斯安娜三世在赌一把大的。”
修丽雅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知道这个小姑娘在玩大转盘!早就知道了!但是到底是什么?筹码?赌注?”
费迩莉德有些恼怒地搓了搓自己的脑袋。
“很简单,她想自己弄个宗教出来,就是那种可以对标源血教堂和烛教的,新的一个教会。”
修丽雅抬起头看着费迩莉德。
“呵呵,她所做的就跟当年机械临渊神教以及安娜塔西亚所要做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比起机械临渊神教来说,她赌得太大,比起安娜塔西亚来说又赌得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