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子灏也看到了他，让他过来。 唐星锐下了水。 温热的水流流过身体，所到之处毛孔舒服的张开了。 他喟叹一声，只觉得一身的疲倦都在渐渐消除。 戴子灏从温泉边的托盘里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唐星锐，看着对方啜饮一口之后，对他说：“现在方便告诉我了吗？” 唐星锐喝酒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他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他都想好了措辞了！结果一看到戴子灏身上的忄青趣……呸，衬衫夹！结果就全忘了！ 他悲愤的把高脚杯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戴子灏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并未阻止。 酒精的作用子啊温泉的作用下更快的发作了。唐星锐咬着玻璃杯壁，眼神开始朦胧，晕乎乎的看着戴子灏的脸发呆。 戴子灏把他手里的高脚杯收走：“别喝了。” 唐星锐打了个酒嗝，呼吸间都是红酒的醇香味，他乖巧的任凭戴子灏动作，只是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不对劲。 好像……阿灏一直不让他喝酒的。 那为什么要给他递酒呢？ 唐星锐侧身趴在池壁上，下巴垫在手臂上，动用自己已经锈住的脑袋想着。 戴子灏一转头就看到了唐星锐湿漉漉的眼睛认真的瞅着自己，像是一只小狗勾一样，讨食般的可怜巴巴。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下对方的头发。 远处吹来了一阵风，把竹子吹响，小小的庭院里全是竹子的清香。 他敛眸看向眼前的竹林，声音低的好像风一吹就散。 “糖糖，你害怕你奶奶的清醒，为什么呢？因为怕她……不认你吗？” 身旁一直没有人回答，不知唐星锐是没有听见还是睡着了。 没有回答……其实也好。 戴子灏放松了抿紧的唇。 但是就在他站起来打算带着唐星锐离开的时候，浴袍宽大的衣袖被拽住了。 唐星锐倚靠过来，他想抱住戴子灏的腰，但是戴子灏正踩在台阶上，高度不够，所以唐星锐只能抱着他的大腿，然后仰头，看着对方。 眼睛里充满了水汽。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蒸汽熏得，还是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 “阿灏，如果我会离开这里，该怎么办？” 戴子灏愣住了，他看向唐星锐的眼眸，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迹象。 但是失败了，唐星锐的眼神中除了酒气的朦胧之外，只有认真。 认真到让戴子灏无端的心慌。 他重新坐了下来，让唐星锐跟自己说清楚。 “糖糖，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你会离开？”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的自己有多难，连声音都开始艰涩。第109章 温泉下 唐星锐头靠在了戴子灏的锁骨处，仰头看着对方的下巴。他早就忘了自己之前都组织了些什么语言，想到哪说到哪。 “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啊，我不是唐星锐。” 戴子灏沉默半晌，让唐星锐抬头看着自己，问他：“那你是谁？” 唐星锐晕乎乎的告诉他：“我当然是唐星锐啦。” 戴子灏过快的心跳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他静默了一下，决定还是从温泉里出来。 看来之前的种种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罢了，他想太多了。 “你别走。”唐星锐伸手按住了戴子灏的肩膀，不让他动，“听我说完。” “……你说。”戴子灏看着他迷离的眼眸，知道他的酒劲上来了。 唐星锐喝醉了，反而没有清醒时的顾虑，很多东西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 “我不是这个唐星锐，但我也叫唐星锐……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更高一些的文明，出了车祸才来的地球。本以为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的，但是总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在一遍遍的提醒我，我不属于这里，我早晚要回去……” 唐星锐的逻辑很乱，说话颠三倒四的，但是戴子灏意外的听懂了。他手放在了唐星锐的额头上，冰凉的温度震得唐星锐抬头看去。 “你不是属于这里？”没有人知道戴子灏平静外表下掀起的滔天巨浪。 “不属于，我本来是星际唐家最小的儿子，我们那边也不是两种性别，分了六种不同的性别，是按照abo来划分的。像我，我是一个男性omega，毕业于星际贵族学校……不对，还没毕业，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了我就要去联姻了……” 唐星锐嘟囔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哪说到哪，在说到自己要联姻的时候一脸委屈。 戴子灏不期然的想到了唐星锐第一次喝醉酒，在酒店的走廊上敲自己房门时，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联姻对象。 他沉吟：“星际的人，是不是身体开发力度很大？” 唐星锐见戴子灏要把手挪开，赶紧拉住他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身体因为酒精和温泉的双重作用十分燥.热，戴子灏的温度正好可以给自己降温。 “你怎么知道的？”他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一边把戴子灏的手又换了个没有捂凉的地方。 “……果然。” 戴子灏在第一次见到唐星锐的时候，就对他不同寻常的力气震到了。那一次，唐星锐在他眼前踹断了一棵树。他当时十分怀疑唐星锐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甚至有了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戴子灏之所以会问出唐星锐是不是害怕他奶奶不认他这句话，只不是想要印证自己心里最高可能性的那个猜测罢了。 在他本来的想法中，他认为唐星锐可能是被注入了某种药剂，才拥有了非常大的力气，然后迫被抹去了之前的人生记忆，亦或者他根本不是原身，只不是被一些组织利用了，洗脑认为自己是唐星锐。 这听起来天方夜谈，但实际上戴子灏见过了不少这种例子。 他为此动用自己人脉追查，结果却一无所获。 每一份报告上都表明，唐星锐虽然行为上与之前有很大的偏差，但是不论是指纹，血液还是毛发，都在表明他就是之前的唐星锐。 在后来的相处中，唐星锐并没有表露出自己受人胁迫亦或者是被药剂反噬的迹象，好像他就是天生神力一样。戴子灏也渐渐的不再探究这个问题，把它放在心底，任其腐烂。 但是对方现在告诉自己，他确实不是之前的唐星锐，只不过更加科幻一些。 他是穿越来的。 来自一个更高级的文明世界。 一旦有了“唐星锐不是唐星锐”的想法，之前的种种异常都可以串联起来。除了大力气，就是唐星锐对自己的过去从不提及，还会经常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比如他刚开始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围着自己转的无人机是什么。 戴子灏的接受能力很强，他很快接受了唐星锐的说法。 “……我当时就想着，不能让你们知道我是外星人，不然会把我拿去切片研究。但是我不知道你们地球人的力气这么小啊！早知道我就装的像一点，还好只有第一次的时候没有收敛，反正也没有人看到，之后我都很小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明明不是我的身体了，我的力气却只被削弱了一点呢？是地球磁场的原因嘛，真的好奇怪啊……” 唐星锐歪倒在戴子灏的怀里，絮絮叨叨。戴子灏只听了个大概，左耳进右耳出。他的心神主要放在消化唐星锐之前给自己的信息上。 听到他说第一次没人看见的时候，戴子灏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告诉他那一幕被自己看在了眼里。他当时只是想看看唐星锐的情况能否继续上路的，没想到看到了极具冲攻击力的一幕。 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他看着在自己肩膀处拱来拱去的脑袋，捏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提溜了出来，问他：“为什么说……你会离开？” 戴子灏刚才还是面无表情，就连知道唐星锐那么大的秘密都冷静自持，只有心里被搅得天翻地覆。 但是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攥紧了唐星锐的衣领，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睫过快的眨动频率显示出了他的紧张不安。 唐星锐被勒得有些紧，他挣扎了一下，戴子灏才像是缓过神来一样，松开了手，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摆明了让他赶紧说。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之前的唐星锐就在我身边，我好像在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开始是他的同学，然后是他的奶奶，他的情.人……阿灏，他们都是他的，没有一个是我的，都不属于我……我受不了……” 唐星锐又哭了。 他哭起来总是很闹腾，尤其是戴子灏在旁边的时候，总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偏要当着他的面哭。开心了哭，伤心了哭，心疼对方了也哭。 但是他这次哭得很安静，睁着眼，就这么看着戴子灏，眼泪静静的往下流，一颗一颗的坠入了温泉池，被蒸发了个干净。他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全被自己硬咬着，压抑在了唇边。 只有身子抖得厉害。 像淋了雨又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凉风一吹就瑟瑟发抖，连找个庇护所都做不到。 戴子灏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伸手，重新将人抱进了怀里，声音沙哑。 “你从未跟我说过这些。” “我不敢，我怕你会认为我是个怪物……”唐星锐趴在戴子灏的肩膀处，咬着手，堵住自己的哽咽声。 戴子灏垂下眸子，眼中情绪翻滚。他伸手抚摸着唐星锐的后脑勺，动作轻柔：“我怎么可能会认为你是个怪物。” 唐星锐一说话，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了：“我就是害怕……我之前还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被奶奶掐着嗓子喘不上气，难受的都快要死了。然后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你，你用那种冰冷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拼命的想要去抓住戴子灏，哪怕是一个衣角也好，祈求着告诉他，别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但是他什么都没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戴子灏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戴子灏听着他的诉说。 他从小感情缺失，别人都说他麻木冷血，他也无动于衷。因为他早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很难再次接受外界的感情。 但是他总是能很轻易的感知到唐星锐的情绪。 就像是现在，他感受到了唐星锐如潮水般将人溺毙的难过。 “反正都不是我的，他们都没办法接受我……呜呜呜我也不想见到他们……” 酒精将唐星锐的情绪无限放大了，他在清醒时不会说不会做的事情，现在全都做了个遍。在清醒时还能控制的情绪，此时却冲到了顶峰。 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直到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将他全部的声音都堵住。 唐星锐抽泣着，看向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的脸，眼眸中还有水雾，轻微一眨，泪水顺着脸庞划过，落在了两人唇瓣相贴的地方。 他们都尝到了一丝咸涩。 戴子灏温柔又细致的将这个吻进行了下去，唐星锐傻呆呆的，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于是他伸手，遮住了唐星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