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骆柠醒来时,旁边的地上已经没人了,地铺也被收了起来。她出去看看,果然见陆云川又在院子里打太极。

“早呀,川哥。”

“早,”陆云川停下动作,“我买了早餐,在餐桌上。”

骆柠跑去看了一眼,小笼包、饭团、糯米糍、豆腐脑……各种各样的早饭摆了一桌。

她咽了咽口水,跑上楼叫唐柯,“快起来吃早餐了,你心心念念的豆腐脑和饭团。”

这是唐柯在美食节目里看到的,家里的厨师尝试做了几次,都不够正宗。小孩到江城后就一直惦记着要吃这两样。

唐柯爬起来,动作麻利地洗漱完,跑到门口看看,见陆云川在院子里,又跑到骆柠身边,晃了晃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问,“姐,你老实交代,你俩有没有接过吻?”

骆柠:???

她捏住唐柯肉嘟嘟的耳朵,“这是你该问的吗?小屁孩不好好学习,整天净学点有的没的。”

唐柯拍开骆柠的魔爪,一脸严肃,“我在电视上看的,两个互相喜欢的人都是要接吻的。”他歪头打量骆柠一眼,“完了完了,看你遮遮掩掩的肯定没接过吻吧。”

“柠柠,柯柯,好了吗?”楼下传来陆云川的声音。

“好了好了,”骆柠应着,提溜起唐柯往外走。

“姐,你不说就是心虚了,我的直觉没错,你俩肯定不是真心喜欢。”唐柯下结论。

骆柠翻个白眼,怕他当着陆云川的面瞎说,只得没好气道“我俩都睡一屋了,能没接过吻吗?”

唐柯闻言,大大松了口气,“也是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唐柯小朋友对陆云川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左一声“姐夫”,右一声“姐夫”,到了机场还不忘拉着陆云川的手嘱咐。

“我姐喜欢吃芝士蛋糕、巧克力,不吃香菜、胡萝卜……”

陆云川接道:“韭菜和豆芽。”

唐柯点头,对姐夫愈发满意,“对的对的。”

冯燕如拉着骆柠的手,唇边带着笑,眼眶却有些湿润,“能看出来,小川是真心喜欢你的。”

骆柠下意识去看陆云川,男人唇边带了一丝温和笑意,正和唐柯说着什么,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看过来。

骆柠心跳莫名快了两拍,忙避开他的目光,轻抿唇角。

冯燕如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真好真好,你俩这么恩爱妈妈就放心了。”

骆柠更加心虚,他俩哪里恩爱了?

嘴上说着放心,冯燕如却终是忍不住落下眼泪,唐柯也跟着哭。

骆柠抱抱妈妈,又抱抱弟弟,含泪道:“又不是不能见面了,我想你们了回去看你们就行了,你们想我就过来,多方便呀。”

唐敬和拍拍妻子的肩膀,“柠柠说的是,今年我们回国过年,不就又能见着了。”

依依惜别半晌,三人终于进了安检口。骆柠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走吧。”

陆云川抬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乖,不难过了,中午我们在外面吃好不好?“

骆柠知道他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吸了吸鼻子配合道:“好啊,想吃日料。”

这会儿她提什么要求陆云川都答应,两人找了家日料店,骆柠一边吃一边跟陆云川说唐柯小时候的事。

“他刚出生那两年我可不喜欢他了,我能明显感觉到我妈更喜欢他。但后来懂事了才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特别狗腿,从小就听我的,前两年有个男生追我,我不喜欢,他就跑去帮我拒绝,还威胁人家,要是再死缠烂打他就揍人。”骆柠说着笑起来。

“以前在学校有很多人追你吗?”陆云川帮骆柠夹了一片三文鱼,云淡风轻地问。

“啊?”骆柠不料他的关注点在这里,想了想,老实说:“还好吧,没有很多。”

陆云川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冯燕如走后的第二天,陆爷爷病情突然恶化,陷入了昏迷,这一昏迷就是三天,陆云川跟学校请了假,一直在医院守着。

骆柠早上坚持去星环上课,一下课就往医院跑。

“不是说让你不用过来了吗?”陆云川见她又过来,微微皱眉。

骆柠知道这里不缺帮忙的人手,但她也想陪着陆爷爷,更想陪着陆云川。把包里的小袋子掏出来,“这是你泡水的药,我带来了,把杯子给我,我帮你泡。”

陆云川似是怔了一下,眉头舒展开,他这两天心思都在陆爷爷身上,连饭都没按时吃,哪儿顾得上泡养生茶。拿过杯子递给骆柠,“谢谢。”

“不客气。”陆柠笑了一下,随口问他都吃了什么。

陆云川如实答了,又说“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骆柠盯着他眼下的青色,皱眉,“还说没事,你昨晚肯定又没睡。”

陆爷爷到现在还没从ICU出来,陆云川哪能睡得着。他沉沉叹口气,没有说话。

骆柠看见他的神色,心尖不由一痛,但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无力,她只好扯了扯唇角,“给你多放两片西洋参吧。”

陆骁要处理公司的事务,陆时飞和薛俏来医院看了看也都回去了。只有陆云川一直在医院,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半天过去,陆爷爷依旧没有醒来。医生让陆云川做好准备,他神色平静的应着,转过身眼眶却是红的。

骆柠买了点吃的上来,和陆云川坐在休息间里吃晚饭。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爷爷也是这么守着我的。”陆云川的声音疲惫而沙哑,“他说人生病了最脆弱,如果知道旁边有亲人陪着,会变得坚强一点。”

骆柠沉默片刻,轻声劝道:“川哥,爷爷他年纪大了……”

“我知道,但我……”陆云川说不下去,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川哥,你这样,爷爷会不放心的。我们结婚不就是让爷爷放心,让爷爷高兴吗?”陆云川现在的眼神,让骆柠想起了当年爸爸去世时,骆济霖和冯燕如也是这样。

明明很清楚对于癌症晚期的患者来说,活着也是一种煎熬,但生者终是放不下,想自私地再留他一段时间。

“柠柠……”陆云川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眸色深沉。

“嗯?”骆柠看向他,等着下文。

陆云川嘴唇动了动,拿起筷子把鸡块拨到她碗里,“多吃点,这几天可能要辛苦了。”

骆柠皱眉,她直觉陆云川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个。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面色沉重地跑进来。

……

陆爷爷桃李满天下,丧事办得很隆重,加上陆骁在商界的地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好几家媒体进行报导。

陆云川只负责招呼陆爷爷生前的同事和学生们,骆柠跟陈湛请了假,就跟在他身边。

几位老教授坐在一块聊天,这才听骆济霖说了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

“真好真好,这下老陆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了。”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奶奶感叹,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胖老头却皱起了眉,“就怕小川这孩子太懂事,为了让爷爷放心……”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奶奶踩了一下脚,“柠宝从小就喜欢小川,这下总算在一起了,老骆你也可以放心了。”

骆济霖点头,“那是,柠宝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也就只有小川,我还满意一些。”

胖老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在招待宾客的陆云川和骆柠,“我没记错的话,柠宝要比小川小八九岁呢。”

“那又怎么了。”老奶奶瞪了胖老头一眼,“小川好不容易成家了,你这个当老师的应该高兴才对啊!”

胖老头叫吴世轩,研究比较哲学的专家,哲学院上一任院长,也是陆云川的博导,陆云川的品性他最了解不过。

但看了眼对面没心没肺地骆济霖,他终是把怀疑的话咽了回去。“高兴,当然高兴了。”

下葬那天,陆云川怕老人们承受不住,就没让这些老同事老邻居们上山。

陆爷爷和陆奶奶的骨灰盒合葬在一处,陆云川看着墓碑上二人的名字,低低道:“他肯定早就想奶奶了。”

“是啊,他们现在终于能团聚了。’骆柠轻声应着。

“他们团聚了,那我……”陆云川意识到自己的不理智,皱了下眉头,“不好意思,我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从陵园下来,陆骁见陆云川状态不好,就让司机送他和骆柠回家,临走前小声嘱咐骆柠,“多劝劝小川。”

骆柠点头,让陆骁放心。

回去的路上,骆柠抱着陆爷爷的遗照,陆云川总是忍不住去看,用手指轻轻抚过老人慈和的眉眼。

“川哥,你睡一会儿吧。”骆柠说:“到了我叫你。”

陆云川轻轻叹息一声,身子向后靠,闭上了眼睛,许是这几天太累了,他很快就呼吸平稳睡着了。

骆柠看着身旁容色疲倦的人,心中酸痛,又不禁红了眼眶。这几天她哭了不知道多少次,眼睛早就又红又肿,不但她这样,就连来吊唁的人也有落泪的。反倒是陆云川,只在今早遗体告别时落了几滴泪。

他越是这样强撑着,骆柠越担心。

车子停在楼下,骆柠和司机道谢。陆云川掏钥匙开门,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明显心不在焉。

骆柠皱眉,唤了一声,“川哥。”

陆云川一面往院里走,一面问:“怎么了?”

骆柠进屋把陆爷爷的照片摆在桌子上,又跑到陆云川面前,伸手抱住了他。

男人的身子一僵,声音微微颤抖,“柠柠,你……”

骆柠深深吸了口气,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别太难过,还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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