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四哥这是怎么了?
老十三有些看不懂老四了!
玉柱一听就懂,硬汉子老四,这是看不惯工部里的大硕鼠们了,想查清楚帐目,把那些巨贪干翻下去。
如果,现在是雍正当朝,玉柱要想混得好,自然不敢拒绝。
然而,晚年的康熙不仅好大喜功,而且,宽仁过了头,大大的放纵了贪腐行为的蔓延。
说白了,现在帮着老四查清楚了帐目,非但杀不了贪官,反而是老四和玉柱,一起成为了过街的老鼠,迟早被康熙弄出工部。
康熙好面子,讲究宽纵贪官,和光同尘。
老四要玩硬的,抄家杀人,但是,这胳膊岂能扭得过大腿?
咳,老四敢玩硬的,那是因为,他是康熙的亲儿子。大家恨得牙痒,都只能干瞪眼。
玉柱若是跟着老四一起乱来,最后,绝对是填坑的炮灰。
树敌太多的情况下,哪怕隆科多是他的亲爹,也不可能次次都护得住他。
雍正朝时,老四重用的田文镜,确实是个邀功的酷吏。但是,田文镜死了后,还是被乾隆清算了,又何尝不是得罪巨室过多的缘故?
“不瞒表哥,我还是想考个庶吉士,在翰林院里混混资历,将来好入内阁当个大学士啥的。”
玉柱心里很清楚,老四是个异常精细的家伙,成心说了假话,肯定会给听出来的。
那样的话,万一还是老四登基了,咳,隆科多、李四儿和玉柱本人,还有活路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玉柱习惯性的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当着老四的面,玉柱向来是不卑不亢,有一说一,不添油不加醋,绝不虚张声势的露出“怯”来。
“嗯,非翰林不入内阁。南书房诸重臣,若是不加个大学士的头衔,就不算是真相国。”四阿哥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玉柱的真心话。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以老四对玉柱的了解,这小子属于旗人里顶儿尖的人才了。
文能取会元,武能挽得动二石弓,至于准头嘛,就难说了。
更为难得的是,也是老四最看重的地方,玉柱简直是个尤擅办差的天才型能吏。
玉柱不仅懂河工,还会记帐查帐,只怕是还有不少的好本事,不为时人所知吧?
“舅舅打算替你说门什么样的亲事?”老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顺嘴问玉柱。
玉柱马上警觉了。上次,四福晋的亲爹费扬古,就惦记上了还未成年的玉烟,被隆科多找了个借口,既未回绝,又未答应的拖了下来。
“我喜欢漂亮的女子,越漂亮越喜欢。”玉柱心里明白,这个时代的旗下人家,基因改造工程远未到位,就算是汉军旗下的大姑奶奶们,也是丑的居多。
玉柱故意在身边摆了个极漂亮的林燕儿,就是想告诉大家,爷是个看脸的爷们儿,不如林燕儿的,不要。
老四原本只是信口问一下玉柱的婚事定了没有,并没有非要做他的大媒不可。因为,以玉柱的家世,必然是由康熙下旨指婚的。
只是,玉柱的回答,太过于赤果果了,老四反而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老十三笑眯眯的说:“娶妻娶贤即可,纳妾才看美色呢。”
谁说老十三没心机了?
他这话一出口,马上提醒了老四。
哪个满洲大贵族家的子弟,娶的正室少奶奶,不是名门贵族的出身?
“知道了。”老四本就不是个话唠,今天主要是玉柱的表现,太令他感到惊艳了,也就格外的话多了。
用罢膳,老四又拿来一本乱帐,还派人找来了贝勒府的总帐房,让玉柱手把手的教那总帐房,啥叫借贷记帐法?
嗨,这一忙活下来,玉柱就忘了时间。等把老四家的帐房教了个半熟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没办法,待在实干家老四的身边,总有做不完的正经事,时间就是过得快。
等老四领着老十三和玉柱一起下衙的时候,玉柱却赫然发现,整个工部衙门里头,各个公事厅里,全都亮着灯光。
玉柱很想笑,却没敢笑。
老四这个顶头上司不下衙,谁敢先溜,那是不想要顶戴和前程了吧?
都这么晚了,玉柱已经想溜了。然而,老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了话。
“我已经命你四嫂准备了你最爱的涮羊肉片,一起喝几杯吧?”
得了,老四当面发出的邀请,玉柱还真没办法拒绝。
就这么着,玉柱被老十三这个帮凶,硬拽着胳膊,和老四同车回了贝勒府。
四贝勒府,玉柱这还是头一次来。
老四的马车,越过拆了门槛的大门,径直驶入了二门以内,稳稳的停在了正院门前。
玉柱的双脚刚落地,就见一位身穿淡紫色旗袍的年轻贵妇人,笑吟吟的蹲身行礼。
“爷领了贵客临门,妾不胜欢喜。这位便是玉柱表弟吧?”
玉柱哪敢受了四福晋的礼,他横跨一大步,迅速的避开了。
“小弟玉柱,拜见嫂嫂,嫂嫂万福。”
玉柱长揖行礼的时候,没叫四嫂。因为,除了老四之外,别的皇子阿哥都不叫隆科多为舅舅。
说来也巧,玉柱的亲大哥岳兴阿和亲嫂嫂,玉柱至今未曾谋过一面。
四福晋这个水货嫂嫂,倒是先见了面,世事实在无常呐!
按照礼法,如果老四正式在玉牒上,记入养母孝懿仁皇后的名下,那么,还真的就算是玉柱的正经表哥了。
然并卵,事实并不如此。
在皇室的玉牒之上,老四一直都是德妃乌雅氏所出的皇子。只是,他由玉柱嫡亲的姑母,抚养了十一年罢了。
实际上,玉柱也很理解德妃当时的尴尬处境。
那时候,德妃还只是佟佳皇贵妃宫里的小宫女罢了,压根就惹不起主子。所以,德妃一直故意躲着老四,生怕犯了主子的忌讳,白白的丢掉了小命。
但是,德妃生了老十四后,整个心就偏成了习惯,真把老四当成是客气的外人了。
老四这就尴尬了,德妃心里没他,疼他的孝懿仁皇后薨了,亲舅舅博启只疼老十四。
这也是德妃和老四之间,最终发生母子相残大悲剧的根源。
老四,那是真的够狠。他狠起来,连亲妈都敢坑!
见礼之后,在老四的招呼下,玉柱和老十三坐进了西花厅里。
出乎老十三的意料之外,老四居然叫了四福晋,亲自执壶给玉柱斟酒。
玉柱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老四擅长灌迷魂汤,只怕是,当场就被唬傻了。
“嫂嫂,小弟这如何敢当呢?”玉柱慌忙起身,拿手遮住酒盏,藏到了身后,勉强避过了四福晋的亲自倒酒。
“我说,你这人呐,真的是磨叽。嫂子给弟弟斟杯酒而已,何至于此?”老四不乐意的拉下脸,照着玉柱就是一通数落。
玉柱也知道,老四从来不怕硬的,只吃软的。
没办法,玉柱给逼到了墙角,只得伸出酒杯,由着四福晋斟了满杯酒。
满洲的福晋们,行动的自由度,可比汉臣家的儿媳妇,大得多了。
四福晋坐到老四的左侧,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然后,大家都在老四的招呼下,满饮了杯中酒。
“你表哥说了,你爱吃特别薄的羊肉片。我便提前吩咐了厨下,务必把羊肉片,切得越薄越好。”四福晋说的都是家常话,却格外的暖人心。
咳,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呐!
一桌子,就四个人。
老四居中,面对着花厅的大门。四福晋居左相陪,老十三在老四的右手边,玉柱紧挨着老十三。
满洲的皇室嫡福晋,在贝勒府的后宅之中,那可真的是一言九鼎的说一不二了!
也正因为如此,从皇太极开始,故意要分嫡福晋的权,就有了仅次于嫡福晋的侧福晋。
按制,侧福晋也是要上玉牒的皇家正经儿媳妇,有资格正式出席颁金节、万寿节、春节等宫里举办的一切盛大活动。
嫡福晋出远门的话,侧福晋是理所当然的代掌家务的人选。
有些穿越里,把侧福晋写成了战战兢兢的妾室,简直是滑稽可笑。
老四也知道,玉柱是个海量,连老十三都不是对手。
所以,端上来的酒,分为两种,一种是贵族们专用的花雕状元红,一种是穷鬼们喝的烧酒。
老十三早就想和玉柱拼酒了,他径直吩咐捧着酒坛子的婢女。
“一坛子怎么够呢?再来十坛,也就是涮涮口罢了。”
老四和四福晋,早就适应了老十三的狂放,已是见怪不怪了。
玉柱毕竟是来作客的,有四福晋在场的情况,他实在是不太方便失了仪态的拼酒。
谁料,四福晋居然说:“你们只管猛饮,不就是烧酒么,要多少坛子,就有多少坛子。”
嗨,好一个大气的四福晋呐!
难怪,当上皇后的四福晋崩逝后,老四异常的悲伤,还写了好几首怀旧的诗词,沉痛悼念发妻。
老十三原本要拼酒的,听了四福晋的这话,反而不好意思说:“我们慢慢饮,慢慢的来,不着急的。”
这么一来,玉柱也就看出来了,老十三并不怕老四,却有点憷四福晋。
说起来,老十三也是怪可怜的。生母敏妃薨逝后,亲爹也不管他,就像个野孩子似的,差点被老三欺负死了。
如果不是老四总护着老十三,老十三天知道要受多少冤枉气?
有四福晋在场,老十三喝酒的姿态,斯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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