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正形

叶烦瞥一眼耿致晔, 还用你说啊。

“回头见着你岳父就这么说。”叶烦道。

耿致晔:“你想守寡我还不想死。不过呢,也是托了夫人的福。否则岛上遍地野菜虫子,卖不出去渔民也懒得伺候鸡鸭。没有多出的鸡蛋鸭蛋, 菜市场也没胆量取消定量供应。”

叶烦:“走了。”

耿致晔把菜和馒头房客厅餐桌上就去洗手。迎面碰到大宝,耿致晔朝他脑袋上噜一把。大宝气得又想踹他爸:“干嘛不揉妹妹的头发?”

耿致晔:“二宝矮, 我需要弯腰。”

二宝气得狠狠瞪一眼爸爸, 到屋里就告状:“妈妈, 爸爸说我长不高。”

打算告状的大宝差点咬到舌头, 妹妹怎么比他还会瞎说。

叶烦:“爸爸说你矮,你可以说他傻大个。胡说八道就是你的不对了。耿二宝,妈妈不聋。”

二宝扯着妈妈的衣角:“不要给爸爸织手套。”

叶烦点头。

二宝很满意, 听到脚步声回头:“爸爸,你没手套。”

耿致晔:“没有线手套, 我有棉手套。”

二宝猛然转向妈妈,你做的吗?

叶烦往她嘴里塞一块鱼肉:“你爸单位发的。你们俩的棉衣我都做不好,给他做手套?我又不是裁缝。”

二宝好奇地问:“裁缝做手套吗?”

叶烦:“不是裁缝也会做。但是, 你妈没时间学。要上班, 还要照顾你俩。”

大宝道:“我以前的手套给妹妹戴。”

二宝点头:“妈妈, 我戴哥哥的,你不要给我做新的。”

叶烦心说, 凭你这句话, 妈妈也该给你织一副新手套:“妈妈不会累着自己。吃饭吧。不吃叫你爸吃光了。”

耿致晔等娘仨呢。闻言他立刻拿起筷子夹一大块鱼。大宝二宝很着急,一口馒头一口鱼, 恐怕慢一点被爸爸吃光。其实等兄妹俩闷头吃的时候耿致晔就慢下来, 还时不时看看大宝二宝夹的鱼肉有没有刺。

兄妹俩年幼无知不懂父母多么诡计多端。

喝掉鸡蛋汤, 兄妹俩一起打嗝。

叶烦给二宝擦擦嘴, 叫她跟哥哥玩去。

离睡觉还早, 外面风凉,叶烦不想出去,拿一把毛线看向耿致晔:“帮我撑开我缠成团?”

耿致晔:“长椅上那团谁帮你缠的?”

叶烦:“我撑着大宝缠的。”

“找你儿子去!”

叶烦拿毛线砸他:“缠不缠?”

耿致晔:“我看看二宝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生病。”

叶烦拉住他:“他们跑来跑去不嫌冷。耿团长,帮帮忙啦。”

耿致晔扭头问:“耿团长?军人职责不是帮你缠毛线。”

叶烦无奈:“娃她爹?”

“他俩没把我气死?”

叶烦气笑了:“别这么小气——”

“我小气?”

“我小气!”叶烦无奈地说,“先生?”

耿致晔不由得露出笑意。

叶烦顿时不禁腹诽,您真行!面上还得喊:“耿哥,晔哥,行行好?”

“没了?”耿致晔挑眉。

叶烦松手:“不行吗?”

男人见好就收,否则把自家架起来下不去,晚上得住客房。耿致晔搂住她的肩:“夫人都这么说了,必须行。怎么缠?请夫人指教。”

叶烦:“用手把那一把线撑开就行。我在这边缠成团。”

耿致晔打开毛线:“怎么有点眼熟?”

叶烦:“我把你毛衣拆了。改天做新的。这线做手套都不暖和。不过正适合大宝二宝现在戴。腊月戴棉手套。今年年初从家里拿的还能戴两年。”

耿致晔:“于姨做的?”

叶烦点头:“年年都给卉卉做。说小姑娘喜欢新的,人家有她必须有。小勤说她小时候于姨都没做过?”

耿致晔仔细想想:“于姨经常给她妈钱,爸发的东西她也偷偷塞给她妈。老太太可能怕爸生气,照顾小勤那段时间什么活都抢着干,跟老妈子似的。有次大哥回来看爸和于姨不帮忙,逮住两人骂一顿,说国家才成立几年就忘记自己什么出身,真把自己当高官和官太太。好像从那以后老太太就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是于姨和爸的。他们不在家,我放学回来早了我做饭。有时候于姨的嫂子弟妹进城帮我们拆洗被子。”

叶烦知道于文桃的母亲在耿家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不知道还有这出:“难怪于姨怕大哥。原来他连亲爹都骂。”

“老大谁都数落。”耿致晔道,“我刚到这边就写信说我是边防军,不是土皇帝。就这个岛,有啥值得我惦记?在他眼里有钱也买不到的大鳗鱼大螃蟹,人家渔民都不稀罕吃。”

叶烦问:“敢当着你大哥的面这么说吗?”

耿致晔点头:“怎么不敢?他现在又打不过我。”坐到她身边,“我不跟他计较不是怕他,我尊老。好比尊重我岳父岳母和大舅子。”

叶烦点头:“明白,不尊重我大嫂!”

“故意挑刺啊。”耿致晔看着手里的线,“这么冷的天,要我说白天再织。”

叶烦:“今晚不织。”

“那你回头给我织一双?你都给我织过。”

叶烦转向他:“你确定?”

耿致晔:“我确定!你想说咱俩结婚前那个围巾?丈母娘三催六请叫你织的。”

叶烦震惊:“你你——怎么连这事都打听?”

耿致晔笑着摇头。

“我妈说的?”叶烦问,“她怎么想的?”

耿致晔:“你在你妈眼里样样好,丈母娘肯定想说你好好珍惜叶烦烦,但又不好明说,就说你只给我织过围巾。”

叶烦:“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拆的这个毛衣谁织的?”

“两个袖子小勤织的。”耿致晔说着忍不住笑了,“小勤自个说的。她看到我身上的毛衣就问合不合身,袖子小不小。还有毛裤,也是你俩织的吧?”

叶烦白他一眼,禁不住嘀咕:“我身边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碎嘴。”

耿致晔靠到她身上:“叶烦烦,叶烦烦,叶烦烦——”

“念经呢?”叶烦好烦,“织行了吧。”

耿致晔啧一声:“好勉强啊。”

叶烦瞪他:“没完了?”

“完了!”耿致晔坐直。等叶烦缠好毛线,他就出去叫俩孩子回来洗脸洗脚。

大宝终于可以参加大孩子的活动,玩得正起劲,就叫烦人的爸爸找妈妈玩儿去。

廖苗苗学一天新知识,饭后不想看书在外面跟年龄相仿的小姊妹聊天。听到大宝的话,廖苗苗下意识看耿致晔,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回家:“大宝,你爸找帮手去了。”

耿大宝大声说:“我爸没帮手。”

廖苗苗:“你妈呢?”

掰着腿跟人斗鸡的大宝停下,犹豫一秒,抓住妹妹:“回家啦。”

到院里,叶烦从屋里出来,大宝轻轻推一下二宝,二宝跑过去抱住她妈的腿:“妈妈,我困啦。”

叶烦哼哼两声:“这么不巧啊?妈妈还想教哥哥英语单词,叫爸爸教你俄语呢。既然困了,那爸爸妈妈看着你俩睡。”

二宝扭头找哥哥,怎么办啊。

大宝:“妈妈要教我,我可以学半小时。”

运动过后脑子兴奋,叶烦就让他俩先学半小时,精神疲惫了,给他们洗脸刷牙,塞被窝里,十分钟进入梦乡。

耿致晔指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天天气我!”

叶烦抓住他的手:“干嘛?气哭了你哄?”

“他这么大还哭?”耿致晔撇嘴。

叶烦拽着他出去轻轻带上门:“大宝多大?到腊月才七周岁。你七岁会烧火吗?大宝会烧火,还知道自己刷鞋洗袜子。”

耿致晔嗤笑一声:“脸都洗不干净,还洗袜子?”

“……”耿大宝不好好洗脸是因为早上想着玩,嫌认真洗脸浪费时间。之所以刷鞋洗袜子,是见她洗衣服,大宝想着帮忙,没想着玩,可以耐心揉刷。叶烦问:“你能不能不逗他,多夸夸他?”

耿致晔:“有你一个就够了。”

叶烦:“那就别怪他和二宝气你。”

耿致晔摇头:“你不故意气我就行。”

叶烦使劲推开他:“一边儿去!”

耿致晔去厨房端热水,两人泡脚。

翌日周末,叶烦领着大宝二宝上山摘橘子。

以前山上橘子树野蛮生长,结出的橘子有甜有酸。去年和今年农业专家认真指点社员补肥修剪,无法拯救的果树直接砍掉,以至于这两年结的比以前多,也不怕吃到酸的苦的。

叶烦挑几个不好看的放二宝包里。二宝嫌弃:“妈妈,我不要这样的。坏了!”掏出来塞给她,“给爸爸吃。”

叶烦想笑:“真疼你爸。你个啥也不懂的。知道为啥不好看?”

大宝:“虫吃的。橘子皮厚没咬烂。”

叶烦又问:“虫子聪明吗?比如咱家菜地里的,是不是哪个鲜嫩虫子吃哪个?”

大宝恍然大悟:“这种橘子甜?”

叶烦摇摇头:“不一定。看生长环境。如果这些橘子朝阳,应该长得好却没长好,说明有什么东西影响。看看橘子皮,金黄金黄,说明晒够太阳。”掰开一个,“果然很甜。”塞大宝二宝嘴里两瓣橘子,“虽说相由心生,嘴脸丑陋的人心不怎么好,但也没那么绝对。好看的也有可能是大骗子。利用你们对他的喜欢把你们骗走卖了。”

俩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廖苗苗在母子三人身后摘桔子,闻言小声问她妈:“大宝和二宝能听懂吗?”

庄秋月:“现在不懂,过两年长大点就懂了。”朝叶烦看一下,见她继续剪橘子,“还是人家会教孩子。我就知道提醒你别被人骗。”

万思芹拎着篮子过来:“我也是。亏我还读过几年女校。”

庄秋月吓一跳,“你——来了?”

万思芹以前不爱跟人打交道,嫌人家说东道西,成天不干正事。不干正事的刘桂花的鸭毛鹅毛卖了八十块钱,万思芹羡慕,不得不对其他人改观。

万思芹不像刘桂花自来熟,不好意思说她听说今年橘子甜,也来摘几个尝尝,就说她家几个孩子见苗苗、大宝都上山,也闹着上山。

庄秋月:“小妹也是看到大宝上山闹着要上山。咱先帮他们摘,回头皮不好看的挑出来就够咱们吃的。”

万思芹不禁问:“叶会计不是说不好看的也甜?”

庄秋月:“北方人不懂啊。再说了,要是买去走亲戚,人家宁愿要好看不好吃的。”

去年收橘子的时候,万思芹看到庄秋月拎回来很多,还在心里犯嘀咕,人家辛苦种的,她也好意思。此刻,万思芹有点不自在,担心庄秋月看出自己曾嫌弃过她贪嘴。“我去那边看看。”指着远处的树。

庄秋月点头:“这边我和苗苗俩就够了。”

廖苗苗爬上树:“妈,你在下面接。”

大宝回头看一下,“妈,我去树上摘!”

叶烦把他按回去:“你爬到树上才有我高,我伸手就摘到,要你多此一举?”剪掉几个,“篮子!”

大宝气鼓鼓地拉过篮子:“妈妈,你不要太凶。凶就不好看了。”

叶烦:“凶和好不好看有关系?”

大宝点头:“面目狰狞,多丑啊。”

叶烦好奇地问:“哪儿看的成语?”

大宝:“我好学不行啊?”

叶烦懒得跟他废话,让他看着二宝。大宝想说不用看,一扭头,妹妹不见了。大宝很慌,就要喊妈妈,二宝从一个社员身后出来。大宝松了口气,过去拉住二宝就训:“不许乱跑!”

二宝见他很生气,把橘子递过去:“哥哥,我给你找的。”

“没用。就该找个绳子把你的手跟我的手绑一起。”大宝瞪着眼睛说,“再乱跑把你关家里。”

叶烦心说,你这么会说,平时也没见你听话。“大宝,问妹妹累不累。累的话坐下歇会儿。”

大宝看着妹妹,累不累啊?

二宝点点头。大宝找个有很多树叶的地方,和妹妹坐下吃橘子。

叶烦剪六篮子,累一身汗,便拿着一兜子歪瓜裂枣领着大宝二宝下山。到山下看到苏远航拿着本子过称,叶烦叫大宝二宝等一下,她跟苏远航说几句话。

正在过称的社员闻言就说:“你们先聊。”

叶烦走过去:“不是什么大事。苏远航,先摘一火车皮。明天出货你跟过去,到市里打电话问问申城供销社要不要橘子。回头叫苏运城和苏多福随身带二十斤,让申城供销社的人在车站尝尝。”

苏远航:“首都都不够卖的,还卖给申城?”

叶烦问社员:“今年比去年收成好?”

社员点头。

叶烦:“去年卖给首都多少,今年还给他们多少。多出来的莲子和橘子都卖给申城供销社。首都离咱们太远,从长远看还是要跟申城搞好关系。要是服装厂的人吃到咱们的橘子和莲子又想起咱们,明年一定会找上门收鸭毛鹅毛。还有,不能长途运输的杨梅或枇杷,能凑够一车,运到申城也合算。”

社员忍不住说:“远航,叶会计说得对。申城市民也有钱。就说枇杷和杨梅,下午摘,晚上装车,到第二天早上不耽误卖。要是运到首都,在车里一天一夜肯定捂坏。”

叶烦:“不过这种事也不长久。还是要有厂房,发展自己特色。比如生产鱼罐头。虾皮、紫菜,干鳗鱼那些东西,一斤半斤,一条两条包起来。成本增加一点,卖贵点也有人买来走亲戚。现在几乎都是买回去自家吃。”

苏远航不禁说:“咱们没钱啊。”

叶烦:“明年找个机会,你打报告,叫上面把咱们这几年上交的钱全吐出来。”

社员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叶会计,不——你,这事再考虑考虑。吃到嘴的东西吐出来不太可能。别最后钱没要回来,您还被开除。我们这几年攒了点钱,不着急。”

挑着橘子下来的社员也说:“叶会计,现在家家都有点余钱,明年东西没人买,我们也饿不着。厂房过两年建也没事。”

叶烦心说不在改革开放前把厂房弄出来,再找上面要钱,上面一定会叫社员自己想办法。“我就随口一说。也没说过了年就打报告。可能明年年底。看你们吓的。”叶烦笑着摇摇头,“忙吧。二宝困了,我先回家。”

几个社员等叶烦走远就劝苏远航:“现在这样挺好的。”

苏远航:“叶会计走一步看十步,听她的没错。再说了,叶会计也不是谁想开就开的。”

社员们想到叶会计父兄很厉害。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几个社员还是叫苏远航劝劝叶烦,实在劝不住就找苏多福问问,他以前经常跑生意,懂得多,他也赞同,这厂房就能建。

苏多福当然赞同修厂房。食品厂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走不远。除非就赚几年钱。叶烦过几年肯定会随耿致晔调走,她现在要建厂房,完全为了岛民长远考虑。

等苏多福和苏运城从首都回来,叶烦把钱分下去,就叫苏远航备一车橘子、莲子和海味送往申城。

货发出去,叶烦趁着大宝二宝在学校不用照顾,她骑着三蹦子,载着苏多福和苏运城到横山岛最中间的五星大队:“这个大队没有码头,不像莲花大队有莲藕,也不像南边几个大队可以种水果,回头就把厂房设在这边。”

苏多福:“这边水多,可以养鸡鸭鹅。鸡蛋鸭蛋可以做皮蛋,也可以做咸蛋,鸭毛鹅毛可以卖。”

叶烦:“岸上供销社要活的鸡鸭鹅,社员还舍得三天两头杀鸭宰鹅收集毛吗?”

苏多福摇头:“八月十五前,供销社同志就跟我抱怨,要不是担心有人告黑状,他们就要活的。一天卖不完也不用担心放臭。”

叶烦:“这边好像也有点山地,山上种的什么?”

苏运城:“我来过,以前是野杨梅,个头很大,比鹌鹑蛋大,但是酸的很。”

叶烦:“不是有农业专家吗?这个时候不用,等他们回城再请?人家还愿意回来啊?有没有枇杷?横山岛最大问题就是没特色。苏运城,我当时为什么收你?”

苏运城想想:“说我年轻,能一天一夜不睡觉?”

叶烦看向苏多福。

苏多福:“我做过生意,会跟人打交道?”

叶烦:“这就是你们特长。咱们要能种出无籽的橘子,核小果大的枇杷,乒乓球大又甜的杨梅,谁还搞食品厂。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行!”

俩人还没见过整棵树都没籽的橘子,也没见过乒乓球大的杨梅。俩人相视一眼,苏多福开口说:“叶会计,梦想不是空想。”

叶烦:“以前相信一麻袋鸭毛能卖几十块钱吗?”

苏多福只见过鸭毛换糖。谁要跟他说一斤鸭毛能卖一二十块钱,他会说那人做梦。

叶烦:“所以试试啊。”看到不远处的河,“这里不能种莲藕?”

苏运城问过五星大队大队长:“有些地方很深,台风天下大雨能没过莲叶。往海里排工程量太大,靠人挖坑得挖很多年,犯不着。”

叶烦走过去,就像一个大湖泊。她总算明白这么大的岛怎么这么点人。原来可耕地面积真不多。“进村看看吧。”叶烦道。

村里倒是跟其他大队差不多,房屋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有的依山而建,有的傍水而修。反正跟北方连成排的村庄不一样。

看一圈没什么特别之处,叶烦从村子另一头出去,经过小桥不由得驻足,单孔青石小桥很有江南特色,“桥有些年头了吧?”

苏多福:“我小时候就在。可能清末修的。”

叶烦:“北边是湖,南边是河,河通往大海?”

苏运城摇头:“其实以前就是个沟。通往哪里不清楚,肯定不是通往大海。以前人都从河里打水。通往大海还怎么喝啊。”

叶烦一时忘记海水是咸的,“走吧。”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不知道可不可行:“苏运城,你好像很了解五星大队?”

苏运城:“我有个初中同学就是这儿的。以前寒暑假不用争工分,经常找他玩。”

叶烦指着北边一望无际的湖:“你说有的地方很深,意思是有些地方很浅?”

以前苏运城跟同学在湖里抓过黄鳝,找过螃蟹,也搞过菱角,采过鸡头米:“以前其实很浅。听我同学说村里人修房子需要土就来这边挖,下雨天把边上的土冲水里,慢慢湖宽,淤泥多的地方浅,淤泥少的地方深。”

叶烦:“如果,来年水稻种下去,除了出海打鱼的人都闲下来,五星大队大队长叫大家挖湖,社员愿意吗?”

苏多福和苏运城都不明白,此番为何,以至于满脸疑惑。

叶烦到路边蹲下,在地上画个圈:“假如这是咱们眼前的湖,淤泥挖出来不往外运,堆在较浅的地方,高出水面就可以种东西。水稻肯定不行,但可以种芋头或红薯。”

苏运城皱眉:“这才多点地啊?”

叶烦起身:“一分地可以收几百斤红薯。够一家人吃几十天。”望着平静的湖面,“不能等老天爷赏饭吃。”

这话苏运城赞同,不禁点头。

苏多福又忍不住想,叶烦要是别人,过几年就走,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别的地方低洼处也可以这样修?”苏多福问。

叶烦:“像莲花大队,可以种东西就不必了。”

苏多福沉吟片刻:“我跟五星大队大队长打过交道。年底收货碰到他,我跟他说说。他不同意,我再说你说的?”

叶烦点头:“可以。上车吧。回食品厂还是回家?”

车子在食品厂,苏多福和苏运城要回食品厂。半道上,苏运城才想到厂址没确定:“叶会计,在哪儿办厂?”

叶烦:“路边山脚下。回头叫耿团长打个报告,炸平一块建厂。不能征用耕地。修在村里出入不便,时间长了还可能让人觉着横山食品厂是五星大队的。我不能在这里短短几年,给你们留下一堆隐患。”

苏多福终于意识到人跟人的差距。

过去十年,船被充公,苏多福不是没恨过。这一刻苏多福释怀了——被充公的又不是他一个,全国各地都这样,别人可以坦然面对,他怎么不行?天天自怨自艾,日子过不好,孩子也教不好。

翌日,苏多福骑着苏远航的二八大杠去五星大队,问他能不能动员社员挖湖。年前先用船把湖中最浅的地方用竹子标出来,清明过后天暖了再动工。

昨儿五星大队队长不在家,回来听说叶会计来过很是懊恼。苏多福说完,他就问:“叶会计的主意?”

苏多福:“既然猜到我也不多说什么。叶会计过几年走了,咱们好坏跟人无关,可人家还愿意为咱们费心,肯定真心希望咱们日子红火火,早日实现现代化。”

五星大队大队长点头:“不知好歹就算了,不能反过来埋怨人家事多。”

苏多福:“那你安排下去,别提叶会计?你们大队懒汉肯定有意见。”

五星大队长年近半百,不缺生活经验,知道怎么安排。

社员一直羡慕别的大队有码头,有大船,有农业专家种果树。这几天出了几车货,他们馋的要流哈喇子,这个时候叫他们拾掇地,来年多见粮,肯定愿意。

翌日,五星大队叫所有社员去湖边开会。

年轻社员认为没必要,上了年纪的人饿怕了,不嫌地多,支持大队长。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大队长带人砍细竹,划着小船把最浅的地方标出来。整个冬天,社员闲下来就聊泥土堆高如何加固,担忧淤泥不能种庄稼。

话又说回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年后,五星大队收拾铁线木桶小船,为两个月后挖湖做准备,耿致晔和廖政委以及参谋长轮流带领种养班二十人去烈士坟,加高坟头,修台阶,周边加固,该种树的地方种树,该除草的地方除草,阳历三月底,埋了几百人的烈士坟焕然一新,像茅草屋变成大瓦房,社员从旁边经过都不由得放轻脚步。

四月三号,周末,耿致晔带叶烦过去:“怎么样?”

叶烦:“这才像样。以前就是土堆。时间长了都不知道底下埋的什么人。对了,后天清明吧?明儿跟学校说一声,叫老师带着学生扫墓。”

耿致晔:“刚打扫好啊。”

叶烦:“爱国教育!”

耿致晔点头:“遵命!”

叶烦朝他身上掐一下:“没正形也分地方。”

耿致晔:“我这些素未谋面的战友不会介意。走吧。大宝二宝找不到咱们又该去玩他们平时不敢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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